不管暗一来了几次，他都没有理会他。


    他已经七天没有吃过东西，他的身体已经快熬不下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就这样慢慢死去，挺好的。


    这样的话，他下去之后，也能给公主赔罪了。


    他没想害死公主的。


    可若不是他，公主也不会死。


    他那日就不该跟着公主的马车，有什么话，他应该等着公主回来之后再说才是。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公主，我错了。”


    他面上满是郁色，嘴唇苍白，面上毫无血色，他一直呢喃着这五个字：“公主，我错了。”


    他真的知道错了。


    只要她回来，让他怎么样都行。


    该死的是他，不该是公主。


    他真的知道错了，他愿意一命换一命。


    裴循几乎癫狂，昏迷的这些天，他的头发没有束着，这会全都散在背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疯子。


    他想下床，他要去公主的身边。


    他要给公主赔罪。


    然而，他的腿还是不能随便动，他浑身更是虚弱，动一下都气喘不止，他头一次这样狼狈。


    “主子，大夫说先喝些粥，这样才不会伤胃。”


    “主子先把粥喝了。”


    暗一听见声音，立即端着粥进来了。


    裴循看向他：“公主呢?”


    公主回来了没有？


    他不相信，她怎么会死了？


    “公主的尸首都带回来了。”


    “就安置在正院。”


    这些，他都安排妥当了。


    只是，主子打算何时安排公主下葬？


    公主出身皇室，怕是要葬入皇陵。


    “住口。”


    裴循突然间很激动，公主没死，他说没死就是没死。


    “滚出去。”


    他的情绪很激动，指尖攥紧。


    下一刻，他再一次怒急攻心，吐出了一口鲜血，他又晕了。


    暗一觉得头疼，大夫很快就来看过了。


    “若大人再不养好身体，便无力回天了。”


    他的身体已经在亏空了，再吐几次血，可以准备棺材了。


    “大夫，救救，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救主子吗？”


    暗一就差给人跪下了。


    “若有千年人参吊着他的命，便还能撑些日子。”


    可千年人参难寻，谁能有？


    这世上唯一能寻到的，也不过五百年的人参。


    暗一皱着眉头，难道，主子真的要死了吗？


    他就说主子很喜欢公主，还真的让他说对了。


    现在好了，公主没了，主子也活不下去了。


    这都是什么事情？


    暗一没有尝过情爱，他不懂这些，他只知道，他不想主子死了。


    主子死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漂泊无依了。


    跟着主子，他好歹还有个去处。


    “罢了。”


    “老夫给他施针。”


    “但不能保证他能挺过来。”


    “能不能挺过来，只能看他自己了。”


    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面色凝重。


    “多谢大夫。”


    暗一听完，开心了。


    只要能有法子救主子就好，这样，他就开心了。


    好在这一次，吉人自有天相，傍晚的时候，裴循到底醒了。


    “公主。”


    他喉中干涩，念叨的依旧是这两个字。


    公主真的死了吗？


    她明明说，想要生两个孩子，然后他们一家四口可以好好的在一起，她忘记了吗？


    她现在，怎么舍得丢下他了？


    裴循指尖攥紧，面色依旧苍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才重新起身了。


    他要去看公主。


    他想再确认一遍，那真是公主的尸骨吗？


    暗一想劝主子不要轻易乱动的，可他到底不敢开口。


    主子的决定，没人可以轻易改变。


    “公主的尸体就在这。”


    他为人引路，一路上，裴循都没让人搀扶。


    他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就算摔了，他的面上也没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


    他知道，他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不如公主之前所受的。


    他该死。


    到了正院，裴循终于看见了那口大大的棺椁。


    他踉跄着走过去，很快就看见了躺在里面的白骨。


    那群野兽真是可恶，居然将一个完整的人吃剩下这一点。


    这点骨头都拼凑不起一个完整的人。


    裴循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那截手腕上，他将镯子拿了下来。


    他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发现就是他生母的镯子。


    可……


    他还是不信这具白骨就是宋识茵。


    公主的手小小的，这具尸骨的骨头明显比较大了点。


    裴循沉思着，他的心中乱透了。


    可这若不是公主，公主又在哪里？


    他亲眼看见马车坠落的，难道公主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下了马车？


    不可能。


    裴循握着手骨头，整个人差点又发疯了。


    他眼底的腥红越来越重，眼泪再一次啪嗒一声掉落。


    “公主，你真的是公主吗？”


    “这个玩笑不好笑，不要玩了，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错了。”


    “裴循知错了，公主。”


    只要她回来，他天天跪地认错。


    她可以不要离开他吗？


    “公主，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我还有好多话没告诉过你。”


    “你不要生我的气。”


    “好不好，公主？”


    他摸着她的手，简直要疯了。


    骨头冰冰凉凉的，可他却不觉得瘆人。


    他想和她说，他以前有苦衷的。


    若她知道了他的苦衷，是不是就能原谅他了？


    不要死，她不该死的。


    可惜，不管裴循说多久的话，尸骨就是不会开口，注定也无人回应他。


    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人回应他了。


    裴循的心伤透了，他知道，宋识茵死了，但他就是接受不了。


    这一夜，他竟然躺进了棺材中，他和尸骨躺了一夜。


    暗一知道的是，他都怕了。


    这……


    主子也太疯狂了。


    主子是不是真的得了失心疯？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到底有什么法子能让主子振作一点？


    暗一想，他该想一个好法子，让裴循不再寻死，还要心甘情愿的活着。


    对，没错就是这样。


    裴循可不知道暗一的想法，他只知道，躺进棺材的那一瞬间，他想这一刻就是永远了。


    他死了，在下面是不是就能遇见公主了？


    一定是的，她可得等等他。


    若有下辈子，他和她，再续前缘吧！


    若能选择，他想要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等长大之后，他们就成婚，而后生子，满足她的心愿，生两个，这样，两个孩子也有伴了，不会孤单了。


    苍天在上，他祈求他的下辈子便是这样。


    他知道，他这样很贪心。


    可，若真的能和公主再续前缘，他愿意贪心一点，若必须要用什么东西交换，他可以放弃很多。


    除了公主，他没什么是不能放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