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冬至，雪就越发的大了起来，离赵渊进山抓狐狸的时候也越发的近了起来。


    山白头，雪愈添，出来活动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冷起来就是要吃酸汤肉片，里面加些泡辣椒，又酸又辣提口味，喝完人就暖融融的，苏初妍晌午的时候做的就是这道，缸里的辣椒、萝卜都能捞出来了，切成片片，用油酥一道就添水，水滚了就把切宽了的肉片裹上浆一片片放入水里。


    天气凉了，庄上人也不大上地，不过有时还是会上田去挖土，敲碎雪块，给菜浇水，如今的菜也不多。


    倒是现在正是橘子结果子的时候，山上的橘树今年长势好，早早的就结了几个拳头大小的青皮橘子，雪落一道就多些颜色，如今则是黄澄澄的满山，橙子、橘子都不少，只是那柚子虽说长得极大，不过还没黄，就是一颗大绿球。


    苏初妍牵着赵渊的手往林子里走，她走得极慢，想着这样的好时光就要慢悠悠地过，一道的人也不少，只是没人跟他们俩搭话，庄上除了孙莺，苏初妍倒也真是没什么友人，或许是两个人脾气都差不多，才能玩在一块儿。


    如此倒也好，不必多费些笑，多说些自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的话。


    橘子树大多有香味，且不说橘子熟了香，就是手扯片叶子也是香的，现在满树挂的都是橘子味儿，橘子皮薄，剥开的时候易碎，要当心剥开，得来一块整皮，放窗台子上晾干就可拿来炖肉，甭管是猪脚、排骨，就算是拿来泡水喝也行。


    橙子皮要紧些，也要厚实些，多的是切开吃，可偏偏苏初妍倒是喜欢慢慢剥开，一整个扯着吃。


    苏初妍看着这些黄澄澄的果子，只觉得喉间都发干，只想摘下一个来尝尝。


    这些都是古树，树长得结实，不比小苗爬不上去，只是橘树要生刺，枝干上长得刺都粗壮得很，末端生橘子的枝条的刺要细小些，倒也不算疼，就是酥麻伴着细微的疼，树上生藓且发绿，伸手去抓着杆往上爬，手要避开那些刺，不过要被抹一手的青绿是难免的。


    苏初妍站在枝丫上，伸手去摘绿叶子间的柑橘。


    “你慢些。”


    赵渊仰头，午后的光晃眼，他悬着一颗心看苏初妍去摘果子。


    “我晓得，我以前经常爬树，不必担忧。”


    苏初妍站在树枝上，背着光，边上的发丝闪着光，她摘到了橘子，朝着底下的赵渊挥挥自己手上的果子，笑起来的时候齿牙露出，显得既美又无畏。


    “慢些。”


    赵渊在底下念叨念叨，嘴巴皮子都要破了个口子。


    苏初妍在树上寻了好地方，蹲在那儿，伸手去剥开手头上的橘子，这树上的橘子生得多，从远处瞧见也是喜人。


    里面也是美得很，苏初妍尝了几瓣，一道塞进嘴里，却被酸得吐舌头，差点就从树上摔了下去。


    酸！


    极酸！


    牙齿立即就发软，果子里的汁水也多，也更是酸，嘴巴里的酸味一股一股地往胃里灌，苏初妍打了个嗝，酸味又往上翻涌。


    苏初妍知道这树不是好树，就慌忙避开刺，往下爬。


    “好酸的果子！”


    苏初妍挖了个坑，把那些果子还要皮一道埋入树下。


    赵渊眼睛都笑弯了，尤其是瞧见苏初妍气恼又无处发泄的模样，那副可怜的样子，很是好笑。


    “你还敢笑！”


    苏初妍顺脚就往赵渊的身上踢去，却不想赵渊背着背篓往前走，居然笑出了声来。


    “赵渊！”


    “诶，相公在。”


    苏初妍坏心眼地把握在手里剩下的一瓣橘子塞进赵渊的嘴巴里。


    “吃下去，不准吐！”


    “好，嘶，酸，酸，好。”


    赵渊虽说嘴上说酸，不过面上却还是一副自若的样子。


    “该！谁让你笑我。”


    “我错了，真的酸。”


    赵渊这时才像是想过来了般，伸手去挽上苏初妍的手臂，嘴巴里含着酸橘子，酸汁水刺得牙齿打颤，不过他也不敢吐，只能是眼巴巴地看着苏初妍。


    “快吐！你个傻子，同你玩笑你每回都当真！”


    苏初妍催着赵渊吐出来。


    赵渊也不敢笑了，只是一个劲地在苏初妍的面前讨好。


    “等会儿我们回来给阿黑带个回去，都是一家人，谁都要尝尝！”


    他们是一家人！赵渊听了好生高兴，话都没听好，非要现在就回去给阿黑摘酸橘子，在树上薅了一个又一个。


    “够了够了，阿黑要酸死了！我们阿黑怎么总是被你欺负哟，哪里像它姐姐我一般，什么好东西都要想着它。”


    赵渊把橘子扔进背篓里，又背回背上。


    “你最坏。”


    苏初妍没听见赵渊一个人的低语，还是在自顾自地说话。


    “阿黑的阿爹对它一点都不好，什么酸橘子还要给它摘一背篓。”


    赵渊不再偷偷说苏初妍坏了，他拦在苏初妍的面前，眼睛死死地瞪着她，那眼睛比鱼眼珠子还要大。


    “你算错了，苏初妍笨。”


    苏初妍没去理会赵渊的话，眼疾手快地又爬上一棵树，赵渊也放下背篓爬上一棵。


    “快些先尝尝味道，酸的就不要了，换棵树。”


    “好，笨初妍。”


    苏初妍心中感叹，她总觉得这人有些记仇，只是她没作声，默默掰开橘子去尝里面的滋味，这棵树倒是不大酸，难怪这树上没剩下多少的橘子了，她就说那棵树为啥那么多的橘子密密匝匝地长满了树。


    “初妍，我这棵树一点都不算，很甜，你要不要尝尝？”


    苏初妍不作声，自己去捞自己这棵树上的橘子。


    “初妍，你尝尝不？”


    赵渊还以为苏初妍没听见自己的话，周围的人也多，那些孩子在底下嬉戏，打打闹闹的声音大得很，摇树的摇树，捧橘子的捧橘子，摇头的摇头。


    没人回应赵渊的话，倒是有几个孩子听见了赵渊的话，仰头去看赵渊，又低头专注着自己的事儿。


    赵渊心都快要沉了下去，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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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初妍生气了？


    他用自己的拇指去摩挲着尖刺，心底有些焦急。


    苏初妍摘完果子就爬下树，把自己怀里的果子放进背篓里，此时赵渊还在树上楞着，他瞧着自己的手里的果子。


    她又哪里知道赵渊此刻又在想些什么，此时的赵渊在后悔着，早知道自己就不说那些话了，他为啥要说这些话？要是他没说的话，这些都不会发生了！


    赵渊止不住的难受起来，就是心底有点酸麻，明明初妍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没回她最亲的相公的话，他赵渊咋就这么的难受了呢？定是平日里苏初妍将自己给宠坏了。


    他觉得今后再也不说话，再也不说这些话了。


    赵渊好不容易想好这些，他扬起脸，正打算下树去。


    一张脸就直直地对上了他的脸，苏初妍的食指轻点赵渊的鼻尖，歪着脑袋去盯着赵渊。


    “怎么了？我喊你下来。”


    赵渊心底有些委屈，虽说他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感觉，瞧见苏初妍的那一刻，赵渊觉得有些心安了，他知道苏初妍没抛下自己。


    “我喊你，你，你都没回我。”


    苏初妍失笑，她揉了揉赵渊的头发，不过底下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着他们，苏初妍脸一红，催他快些下去。


    “你生气了？”


    “没有。”


    “你骗人，你都不理我了。”


    苏初妍偷偷递给了赵渊一个眼神，让他快些下去。


    “没有，逗你来着。”


    赵渊这时才慢吞吞地往下挪步子。


    “赵渊你怎么越发有些傻气了？又不是外人，怎么会因为这区区一句话就生气了？”


    赵渊不接话，他会，不是因为苏初妍的一句话生气，而是难受。


    树下的果子也多，就挑着那些没摔破的橘子捡，有些还是苏初妍眼睁睁瞧着落下，虽说破开了，还是捡起来立马就吃了。


    苏初妍边捡，那些说话声就传进自己的耳朵里。


    “赵渊他们的感情真是好得很，两个人时常一道走路，那次我去买块豆腐，遇到了他们这夫妻俩，还是手牵着的哩，还是年轻，像我们这般的岁数，哪里好意思牵手？”


    “你就羡慕着人家吧！我倒是觉得两个人比庄上哪家夫妻都要恩爱些，我回去让我家那个好好学学。”


    苏初妍将自个儿的脑袋垂得更是下去了，面上发红，假装自己在捡果子，迟迟不敢直起自己的腰来。


    “好是好，不过人心难料，如今都年轻，谁都有老的那天，就算不老，人心也……”


    “嘘，你可小声些吧，人家听了不好，我们说人家夫妻感情好，这倒是被听去了也没啥，不过要是你这话被人听见了那就不好。”


    苏初妍只觉着自己的后背正被人瞧着，她还是要装作没事的样子，不然他们就知晓自己听见了，到时候遇到了免得为难得很。


    不过苏初妍倒也是不觉得人家说的话有错处，人心本就如此，苏初妍不能打包票，赵渊也是不能的。


    但愿，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