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献禅心

作品:《贪禅香

    “臣……臣女……”宋秋曜慌忙起身,欲跪地行礼。


    曼姝却伸出葱白的食指抵在唇边,“别拜。”她昨夜乏累,这会儿只想与人喝几口茶,并不愿引人注目,故戴了面纱,也未许内侍宣驾。


    “公主,快坐。”裴栀低声说着站起来,请曼姝入座。


    曼姝悠悠坐在石凳上,金乔尚未上前,裴栀就已拿起一只无人用过的缠花紫砂杯,又提起茶壶,给曼姝斟上热茶。


    “你们方才在论何事?”曼姝眼睛扫视过几人,淡然问道。


    几人一时缄默,宋秋曜吓得脸色煞白,求助般地瞥向裴栀。


    “公主,我们是在说有几个内侍乱嚼舌根。”裴栀置下茶壶,“他们岂能妄议天家之事?”


    曼姝朝她瞥去,“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道,陛下有意为您从霍家择一驸马。”裴栀极小声地说,“想来必是胡言乱语,黎州霍氏的郎君怎能与公主相配?”


    她单单只提驸马之事,是因她知道公主最为介意此事。尽管她不知真假,可内侍既然私下议论,必然有迹可循。


    故提及驸马,定能引得她去怨怼陛下,不再责难于她们。


    至于宋秋曜说的公主禁足之事,说出来折损公主颜面,万万不可提及。


    僧人的事则牵连到裴栀自己,她更不可能说。


    果真,曼姝闻言秀眉蹙起,扯下面纱,端起尚冒着热气的茶杯一饮而尽。尔后又对身后的金乔道:“取些葡萄酒来。”


    金乔应声去了。


    几名贵女皆是垂首不言,静得出奇。


    “公主,若要饮酒,不如去前头的琅嬛水榭,溪水边还有人斗香呢。”还是裴栀率先开口。


    曼姝原先并不喜香,可近一年尤爱檀香。她朝琅嬛水榭的方向遥望,隔着一池碧水,丹楹刻桷的水榭外那片碧青草地上,铺陈了赤金方胜纹羊毛氍毹,数名公子、贵女跪坐其间谈笑风月,灿若群星、赏心悦神。


    裴栀见曼姝似有兴致,又道:“方才阿栀路经那里,听他们大赞一品身毒所来的檀香,气息不凡,世间罕见。不若去探探究竟。”


    ……


    玉瘦香浓,梅落似雪。


    曼姝的金丝云履踏在满是梅花瓣的草地,染香留芳。她行至琅嬛水榭前,找到一处空余软垫,行云流水地跪坐下去。


    本是言笑晏晏的一群人蓦地静下,纷纷朝其投来目光,或诧异、或疑惑。


    这群人曼姝瞧着眼生,应当是甚少入宫,本就不熟识她。加之面纱覆面,更不可能认出她了。


    她忽而觉得有趣,“诸位,你们是否有人带了身毒的檀香?”


    “你是何人,也不自报家门就唐突坐下。”果然有一公子不善道,“那里是别人的位子。”


    陪同而来的裴栀正要说话,却忽闻一阵爽朗的笑声。循着瞧去,是一身着宝蓝色流云锦袍的公子,此人生得一双桃花目,容貌盛极近妖,于席间颇为醒目。


    他朝先前说话的男子笑道:“沈公子,这位姑娘只是想闻在下的檀香,何须问其姓名。”言罢,他从身前的香案拾起一只锦盒,信步走到曼姝跟前跪坐下来。


    “请姑娘品鉴。”


    曼姝从善而流,接过锦盒打开,细腻醇香扑面而来,深沉的檀香味像是跨越了万里江山,裹挟着大昭四百八十寺的焚香沁入她的鼻息间。


    竟比贡香还要好闻。


    曼姝这才抬眸望向男子,不觉一怔,适才未细瞧,此人竟生得精妙非常,面如琼瑶琢就,眸似朝日明灿。


    “此香是何处得来?”


    锦袍公子细长的眼眸微眯,似在打量曼姝,须臾,他面上漾开如沐春风的笑:“这是在下去岁游历至身毒的坎瑙季时所买。”


    “身毒民间有这等奇香,竟未进贡于吾大昭。真是吝啬不堪,国之无望。”曼姝道着不满。


    公子朗朗一笑,似桃李之灿,“姑娘既然这般说,看来是品鉴过身毒的贡香?”


    “与你何干。”曼姝把锦盒置在氍毹上,又自行起身。既然知道那香来自身毒的坎瑙季,那派人去寻便是。


    她抬步就走,也未与那位公子道谢。席间其余诸人面面相觑,大抵是从未见过如此没有礼数之人。


    曼姝自幼在哪都是众星捧月,她十八年的人生里根本没有朝常人道过谢。即便现在扮作世家贵女,她也想不起来道谢的。


    少女踏出氍毹。


    “姑娘。”身后却传来那公子的声音。


    “献禅心,此香名为献禅心。”


    ……


    至巳时末,万朝殿三千珠履朝拜当朝圣上,三跪九叩,气凌霄汉。


    尔后,正式开宴。


    曼姝坐于次尊位,与熹明女皇仅隔三层玉阶。她悄悄观察母帝,觉其面目威仪,探不出喜怒。


    犹豫一番,还是起身,拾阶而上。在熹明女皇身边伺候的苏公公瞧见她,便笑着悄然腾开。


    曼姝走至母帝身侧,斟了一盏茶,恭敬地递上前,小声道:“母帝,昨晚是曼姝奴莽撞,求您原谅儿臣。”昨晚她确实不该惹母帝不悦,还是先认错,至于霍家的事,以后再说。


    青釉茶杯热雾袅袅,少女嗅着茶香,手指有些发烫。少顷,手上一松,才听母帝道:“朕知道了,回去吧。”


    “……是。”


    曼姝知道,母帝算是原谅她了。


    昨晚的事,算是一笔勾销了。禁足三日,必然也不做数了。


    八音迭奏间,曼姝踏下玉阶,许是先前在琅嬛水榭与裴栀饮了不少葡萄酒。她脑子有些混沌,心绪却是畅快了许多。


    筵席格外漫长,每一道菜上得极慢。可这等宫宴素来都是如此,繁文缛节甚多,重点从来不是吃饭。


    曼姝并不饿,统共也没吃几口便觉得乏累。


    坐在对面的燕梵音带着菩月儿走过来,关切道:“曼姝奴,可是醉了?”


    “大约是。”曼姝实话实说。


    “金乔,你带仪华公主回寝宫歇息。”燕梵音吩咐道。


    “娘亲。”菩月儿仰起脸,恳求道,“月儿想陪姨母一块去。”


    燕梵音低头看向女儿,“你这般喜欢姨母?”


    “嗯,姨母遇见难事,月儿想陪着她。”菩月儿很认真地说,“娘亲,可以吗?”


    “……去罢,叫万姑姑陪着。”


    ……


    曼姝及笄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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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于盛炽宫。尽管她早已搬至公主府,可这座宫殿仍有宫人每日洒扫,陈设一如当年。


    从步辇下去,曼姝就觉脚步虚浮、双颊生热,必是那边域的葡萄酒饮多了些。


    金乔本欲扶她去床上安睡,可曼姝却不愿,道是闷得慌,想待在前殿吹吹风。


    故金乔将她安置在前殿的罗汉榻上。


    又命人将几扇槛窗都打开,外头亭台小池,景致盎然。窗边几棵桃树枝桠上零星有刚冒出的花苞,生机勃勃。


    微风拂面,卷着暖阳的气息。曼姝躺在床上朝外瞧去,碧空如洗,日轮灿烂。


    这时菩月儿也被万姑姑带着带入殿内,她直往曼姝身边跑,“姨母,你可还好?”


    榻上少女如玉细腻的脸染着酡红,她朝菩月儿粲然一笑:“姨母无事。”说罢,抬手将女童鬓边碎发拢到耳后,“菩月儿,宫宴上你可瞧见昨晚那群霍家人了?”


    菩月儿想了想,才道:“开宴前,我看见那个霍家……葫芦了。”


    她曾听曼姝提过霍修竹的事,故而也知道霍葫芦这个称呼。


    曼姝筵席间并未看见霍葫芦,本来还以为幸许是昨晚她大闹一通,母帝又改了主意,所以冷落了霍家人。


    一听霍葫芦还是去了,她那点侥幸又瞬间熄灭。怏怏问道,“在哪里瞧见他的?”


    “就在琅嬛水榭外头,他和一群人斗香。那会儿姨母就在水榭里吃酒呢,后来我过去找您,想告诉您,可裴二小姐也在,我便没说了。”


    “……”曼姝怔然,霍葫芦也在外头斗香?她猛然想起,好似有人提过,她坐的是旁人位子。


    那是……霍葫芦的位子?曼姝顿感一阵反胃,猛地爬起来:“金乔,备水沐浴!”


    ……


    天色暗沉下来,层层叠叠的云层间月影朦胧。珠宫贝阙里,九枝灯光华无垠。


    曼姝带着菩月儿正在用晚膳。


    少女溦漉漉的青丝披散着,斜倚在斑竹熏笼边取暖烘发。今日虽有春意,可严寒未消,头发还是不易晞干。


    曼姝在宫宴上几乎未食,这会儿有些饿了,用完主食,又吃了两块栗子酥。


    “菩月儿,今晚你可要宿在这里?”用完膳,曼姝一面濯手一面问道。


    她本想今日落日前回府,可不想沐浴竟费了那么久工夫。唯有再在宫里多待一日了,想到霍家人还在宫里,她就想赶紧离开。


    “嗯,月儿想和姨母待在一块儿。”


    ……


    用完膳,曼姝又在熏笼边待了会儿,银蕊过来为她的头发涂上桂花香泽,一番梳理,青丝如黑绸般光泽无限。


    而后曼姝带着菩月儿去园中散了会儿步,再回来时菩月儿已经困乏,打着哈欠道要睡了。


    二人睡下,寝殿就阒静无声。曼姝只听见外头不知名的鸟儿叫声,教人心焦,小小女童搂着她酣睡正甜。


    黑暗里,曼姝极轻地拿开女童的手臂,悄然脱身。蹑手蹑脚地趿上云履,绕过金漆点翠十二花神屏风,外头九枝灯火光葳蕤。


    几名宫婢守着夜,见公主自行出来,俱是一惊。


    面前少女只着杏色绢衣,容色不宁,“本宫要慕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