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元日宴

作品:《贪禅香

    曼姝昨夜只吃了些糕点,早已饥肠辘辘。故早膳用的比素日多些,待她餍足,又有宫婢呈来五辛盘。


    青瓷盘里盛着葱、蒜、薤、韭、兴渠。今日是正月初一,按习俗当食五辛,驱寒辟邪、祈佑安康。


    这几样食材皆辛辣味烈,曼姝并不想吃,然每年岁日都会跟着母帝、皇姐每样小尝一口。倒也习以为常。


    银蕊从盘中每样夹了一些,用玉花式碗盛着送至曼姝跟前。


    曼姝瞥了眼碗中之物,毫无胃口。又看向一旁的男子,男子端坐于侧,适才陪着她一起用了早膳。


    平日里,都宴也常伴其用膳,盛汤、夹菜俱是他做。根本不必旁人伺候。


    这慕浮生虽在房中侍奉得极好,也懂得给自己擦手奉茶了,在这饭桌上竟又丝毫不懂了。


    不过曼姝心绪尚佳,并不想与其计较。她将玉碗推至男子跟前,“慕浮生,你喂本宫。”


    少女声音清灵,却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男子眸色微凛,旋即顺从地拾起少女那边的银筷,从玉碗里夹起一颗生嫩的蒜送到少女嘴边。


    少女樱色的唇张开,贝齿咬下,下一瞬姣容皱做一团。


    银蕊见状,赶紧端着热茶过来,“公主,喝些茶。”


    曼姝却是摆摆手,她兀自拍了拍胸口,待那颗蒜吞咽下去,才恢复了神色。因为辛辣,她的眸子里隐了层水雾,掷地有声地对着慕浮生责问道:“裴栀命人教了你房中事,难道还没教你该怎么伺候本宫吗?”


    整个斋房陷入沉寂,数名宫婢噤若寒蝉。


    却见清俊出尘的男子容色淡然,他眉目低垂,“公主恕罪。”不卑不亢,却也万分真心。


    随即他抬手端起一碗温热的酪饮,用调羹舀起一勺,“酪浆解辛,公主可要饮之?”


    曼姝秀眉微敛,他根本就知道该如何伺候自己。非要她斥责才会做?


    依照她的脾性,应当直接把他连人带凳子踹倒在地才对。可她竟觉心府并无那么旺盛的恼意,扫了眼那碗奶白的酪饮,男子的手骨节分明,可以看见青色脉络蜿蜒,分外好看。


    心头那一息本就微弱的火苗不知为何倏地熄灭。


    “想来裴栀教授你不少,你该是什么都懂的。”少女抬眸,浅笑着说,“本宫并非长情之人。你若尽心侍奉,待本宫兴致尽了,或许能顾念些许情分,放你离开。”


    她满意地从男子俊美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波澜,便朝前倾身,仰起脸,“所以待会儿你再……”


    “昭宁公主驾到。”内侍尖细的声音在外响起。


    皇姐来了?曼姝一惊,她仍是望着跟前的男子,一息后,才似回过神来。


    “把他藏起来。”少女憋着声音命令。


    “公主,这里无处可藏人啊。”银蕊急道,她指着慕浮生道,“你快戴上内侍帽,站去角落里。”


    外头步履声渐渐及近,曼姝急得去推慕浮生:“快去,没听见吗?”


    “公主。”男子的眸子像玄青琉璃珠般静澈,凝着曼姝,“您可以去外头迎昭宁公主。”


    ……


    曼姝堪堪踏出斋房,就望见燕梵音已至门外几尺之遥。她暗自松了口气,朝前迎去,“皇姐,您怎么来了?”


    燕梵音头冠花神宝髻,着赪霞色锦绣宫装。望之气韵端华,不怒自威。她好看的丹凤眼暗沉,“你还问我怎么来了,佛殿成了你的寝殿不成?”


    “……”曼姝这才想起自己是戴罪之身被禁足在此。她昨晚本是含冤负屈,母帝竟不信任自己,不愿信慕浮生只是在府中做杂役。


    那好,就让强加给她的罪名,变成真的。


    本来是想靠着行忤逆之事泄心中不平。然历经昨夜尤花殢雪,她几乎快要忘了委屈。


    燕梵音细观自己的妹妹,见其仍旧乌发披散,神色亦无憋闷冤屈,反倒容光皎皎。不由心生狐疑,“方才你在用膳?”


    “嗯……”曼姝应着,旋即上前抱住燕梵音的臂膀,“皇姐,曼姝奴整宿都在自省,昨晚万不该顶撞母帝,也不该与皇嫂发生龃龉。您能不能帮我求求情哪。”


    皇姐洞若观火,曼姝再清楚不过。慕浮生的事不就是皇姐命姜朗去查出来的?她绝不能让皇姐发觉端倪。


    “你都及笄三年了,还似个稚童,昨日是除夕,还惹母帝生气。”燕梵音虽似斥责,语气却也并不严厉。


    曼姝奴是她唯一的妹妹,幼时与她同吃同住。当年母帝尚未夺得帝位,日日要面对腥风血雨,并无暇顾及她们。而皇兄只知舞刀弄枪,唯有她与曼姝奴相互陪伴。


    彼时曼姝奴不过三四岁,如今大抵也记不清当年的事了。可燕梵音永远记得,在那危于累卵的年月里,曼姝奴是她最大的慰藉。


    望着妹妹已然褪去稚气的脸庞,燕梵音又道:“你可当真知错?”


    曼姝连连点头,满脸诚恳,“自然是真的,皇姐,您带我去见母帝,我去认错。”


    身量略高些的端华女子垂目,凝视着她:“曼姝奴,既然你愿意认错,就是说,你愿意与霍家儿郎成婚了?”


    “……”曼姝愣住,该死,一场风花雪月,竟然也把这事忘了。


    “那又是另一桩事了。”少女当即否认,“皇姐,我不愿成婚,更不想让霍家儿郎做我的驸马。”


    燕梵音见妹妹全然没了神采,知她心中委屈。可又思及她这些日子的所行,还是正色道,“曼姝奴,原先母帝也是应允你不成婚的,也准许你豢养面首。可你竟瞒着母帝和我,强抢长生寺的僧人做你的面首。你这般胡闹,教母帝如何安心?”


    前些日子她怀疑菩月儿落水之事,才命心腹姜朗去探查。不想菩月儿的事只是她多虑,却查到曼姝胆大妄为做出这些事。


    “……霍家人是罗汉还是金刚,跟他家人成婚就得八方庇佑了?”曼姝哪里愿意屈服,皇姐说的又是什么道理。


    “莫要胡说。”燕梵音听她说得愈发痴狂,不由凝眉,“霍家是皇祖母的母族,亦是你我的亲族。霍家人做你的驸马,再合适不过,他们都是可信任之人。”


    “什么可信任?不就是当年霍家暗中帮了母帝,被皇舅父贬去了黎……”


    “曼姝奴,住口!”燕梵音厉声制止。


    曼姝被如此呵斥,也自觉失言。这么多宫婢内侍在此,那些事确实不该提起。


    其实当年的旧事她也不大清楚。只是幼时听母帝及兄姐私下说起过。


    她大约知道是当年母帝与端庆帝……也就是曼姝的舅父,争夺帝位时,霍家曾暗中帮助母帝。


    端庆帝得知后雷霆震怒,将霍贵妃以及其子秘密赐死,又逼得霍家几名重臣自行辞官,尔后全族离都迁去黎州。


    半年内,霍家那几名退下的重臣相继染上怪疾病逝。不必想,也知道是端庆帝的手笔。


    彼时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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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势力于朝中盘根错节,他并不敢贸然下令夷其全族,只有暗中行事。


    后来母帝顺利登上帝位,曾请霍家归都,可彼时的霍家家主拒绝了。故直到今日,霍家仍在黎州。


    总而言之,母帝就是觉得亏欠他们罢了。


    曼姝越想越觉得憋闷,这些陈年旧事与她何干?


    母帝若当真想弥补霍家,再给他家封侯拜相便是,实在不行,她自己不能择个年岁相当的霍家鳏夫入宫当皇夫?


    当然这话她只敢想想,绝不敢说出口。


    “反正,我就是不想和霍家那胖葫芦成婚!生得粗鄙不堪,与他成婚,瞧着那副尊容估计连饭也吃不下去。”曼姝被呵斥,又换了个说辞,也确实是肺腑之言。


    “……你曾因霍修竹大病一场,母帝大抵不会再选他。”燕梵音自己亦豢养数名檀郎,被英俊男子侍奉惯了,她能理解妹妹的抵触。


    “可是……”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该去绾发妆饰,莫赶不上宫宴。”


    曼姝诧异,“皇姐您是说,我可以赴今日宫宴?”


    “今日是元日,母帝如何忍心禁你于此?”燕梵音凤目望着她,“且快去梳妆。”


    ……


    每年元日,宫中会设筵席。朝中文武百官、外国使臣都会赴宴朝贺。


    堪堪才至巳时,万朝殿外的凝梅庭内就已经烟霏雾集。姹紫嫣红的梅林间,有石桥流水、曲池秋千、棋盘茶炉等供人玩乐赏阅之物。


    每一处都聚集了人,偌大梅林里喧嚷不凡。


    裴栀与几名世家贵女聚集在涳濛潋滟的池水边品茗,几尺之遥有一巨大的秋千,两名盛装女子正坐在上头,荡得飞过池子中央,云履尖掠过水面,惊得涟漪漾开。


    “裴姐姐,往年元日你都与仪华公主一块来的,怎么今日独自来了?”共同品茗的一名贵女忽地问道。她生得珠圆玉润,明眸绛唇,模样万分喜人。


    她名唤宋秋曜,是当朝丞相的孙女。因年纪相仿,也作为伴读与曼姝一同在太学上过课。


    但她生性单纯质朴,不懂得曲意逢迎,也就不得曼姝的喜爱。


    裴栀闻言,只浅淡一笑:“秋曜妹妹,我只是陪伴公主玩乐的人,如今公主为陛下分担忧思,当然不会时常需要我了。”


    “哦,你是说仪华公主照顾纯熙郡主啊。”宋秋曜捻起一块梅花糕,若有所思,“可我怎么听闻昨夜公主被陛下禁足了。”


    “……什么?”裴栀惊诧,“为何?”


    “我也是刚刚去花房的时候听两个内侍说的,好像说陛下要给仪华公主选驸马,又是黎州霍氏的郎君,公主不愿意。”宋秋曜边吃糕点边说,“唔,后来他们还很小声地说公主悄悄带了个什么和尚回府,但后面我就没听清楚了,我想问他们来着,可他们瞧见我行了礼,就做贼似的逃了。”


    其余贵女俱是面面相觑,一名贵女提醒道:“宋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再说了。天家公主岂是你我可以妄议?”


    “妄议什么?”


    一个女声在几人耳边乍起。


    宋秋曜寻声望去,一名少女就立在这石桌边,她脸上覆月白云纱,只露出光洁的天仓以及赭色眼眸。梳单螺髻,鬓间光灿星射,熠熠生辉。身着黛紫色金鱼戏水纹宫装,腰间藤黄色腰带绣着繁杂的如意纹路,精妙非常。望之容光万泽,琼枝玉叶。


    这不是仪华公主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