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鸣箫被这意料之外的回应噎得半天说不出来话，男人又笑了：“开玩笑的，你想吃什么？我不缺钱。”


    叶鸣箫是发现了，这人很喜欢开玩笑。但考虑到这是她目前能依靠的唯一一个本地人，叶鸣箫迅速调理好了自己的心态，两眼放光：“都行！你是本地人吧？就随便选家在附近又好吃管饱的就行！”


    男人从善如流，把她带进不远处的一家小餐铺，店面不大，却坐满了人。叶鸣箫和男人只能在店门口临时搭起的开敞式餐区用餐。


    男人点了两碗羊肉面，不多时面就端了上来，叶鸣箫在热气腾腾中迫不及待地要开吃，被烫了一嘴，悻悻吐掉，盯着滚烫的汤发呆。


    “姑娘，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姓呢。”男人突然自我介绍，“我叫李凭轩。其实我不是本地人，我有一位远方亲戚在此生活，我只是借住一段时日。”


    叶鸣箫抬起头：“我叫叶鸣箫。我、我也不是本地人。”


    “看出来了。”李凭轩说，“叶鸣箫？这三个字是怎么写的？”


    叶鸣箫拿筷子的另一端蘸了蘸水，在木桌上认真地写出自己的名字。


    李凭轩看了许久，指着“叶”：“这是什么字？”


    “叶，树叶的叶啊。”


    “叶是这么写的吗？不是这个字吗？”李凭轩也写了一个上下结构的字，叶鸣箫不认得这个字，看得有点懵。


    安静了几秒后，叶鸣箫突然想起来，这可能是繁体字，眼珠心虚地往天上转：“……不知道啊，我妈是这么教我写的，可能教错了吧。”


    幸好李凭轩没有再追问，他忽而一笑：“不过，我喜欢你的名字。”


    “因为我妈在生我以前学了一段时间箫，就心血来潮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既希望我能有音乐细胞，又希望我能一鸣惊人。”叶鸣箫说，“很遗憾，我什么艺术细胞也没有，只会睡觉吃饭……”


    叶鸣箫话头打开一半，又刹住车，自言自语：“不对，我说这么多干啥。”


    面汤凉了一些，叶鸣箫埋头吃了起来，她狼吞虎咽享用美食的时候余光看见对面的李凭轩吃得格外慢条斯理，目光还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


    “那叶姑娘可有婚配？”


    “噗——”


    叶鸣箫及时低头，一口汤喷在桌上，她接过李凭轩递来的手帕，胡乱擦了擦嘴和桌子：“什么婚配？我才十七岁，婚配什么？”


    “十七岁不能婚配吗？”李凭轩睁着困惑的眼睛看着她。


    叶鸣箫又噎了一下，不断提醒自己我是个现代人他是古代人：“那你多大了？有老婆没有？”


    “没有。我今年十九。”


    叶鸣箫心头一动，如果季华暮还生活在人间，他如今也应该过完十九岁生日了。


    仿佛没有察觉到叶鸣箫的怪异情绪，李凭轩身体往前倾了些，继续说：“既然你我是同龄人，之间的称呼也不用这么客气，我叫你阿箫可好？”


    叶鸣箫喝掉最后一口汤：“噢，随便你。”


    她放下碗：“说起来，你和我一个朋友的声音有点像，只是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


    “能和你的朋友有相似之处，也是我们之间的一种缘分。”李凭轩还是笑眯眯的，“阿箫，你吃好了？”


    叶鸣箫摸了摸胳膊上莫名起的鸡皮疙瘩，嗯了一声，惊讶地发现李凭轩虽然吃得斯文，但居然不比自己慢。


    李凭轩起身跟掌柜结账，拿出一块碎银，叶鸣箫和掌柜盯着碎银，同时两眼放光。


    哪家二代跑出来了！


    结账完，一名伙计从后厨出来清理他们这一桌，耷拉着脑袋与叶鸣箫擦肩而过。


    “乔霖风？你怎么在这？”


    伙计的脚步停住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叶鸣箫，缓缓睁大眼睛：“叶鸣箫？你哪来的钱吃饭的？”


    还在后厨洗碗的安符燃被叫了出来，小分队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重逢，叶鸣箫才了解到，安符燃和乔霖风降落地点相距不远，乔霖风找到安符燃的时候，安符燃正在这家餐馆吃面，乔霖风以为安符燃有钱，于是也坐下来和他一块吃饭。


    等到吃饱喝足，安符燃才说自己没钱，他就是太饿了，并提出建议让乔霖风发动能力带他逃走。


    当然，乔霖风拒绝了在大庭广众下使用灵力的提议，两个人就这么被老板逮住送入后厨打工还债。


    叶鸣箫沉默半晌，“我有一个办法，你们等会。”


    她转身向还在掌柜那边默默看着他们三人在远处讨论的李凭轩走去。


    叶鸣箫局促地冲李凭轩笑，简单解释了下原因：“李公子呀，你能不能发发善心……”


    李凭轩毫不犹豫地问掌柜：“我刚刚付的钱，够不够还他们俩赊的账？”


    掌柜拿着碎银，笑开了花：“当然，当然。”


    李凭轩领着三个穷鬼走出了餐馆，留下身后掌柜热情的喊声：“贵客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乔霖风和叶鸣箫咬耳朵：“这人是谁？你从哪抱的大腿？”


    叶鸣箫状若无辜地回答：“他自己送上门的。”然后她粗略复述了一番自己降落后的遭遇。


    乔霖风：“……你真够可以的。你刚刚说他叫什么，李凭轩？他姓李，会不会是皇室的人？”


    叶鸣箫翻白眼：“哪会有这么巧，我查过历史资料，没见过这个名字。”


    “你还是多长个心眼，突然蹦出来的阔豪小心点总没错。”


    “你放心吧，等着，我这就叫他走。”


    四个人走到岔路口，叶鸣箫对李凭轩说：“谢谢你今天帮我们渡过难关。”


    “不碍事，也是你先救了我。”


    叶鸣箫：“耽误你半天功夫，就不继续妨碍你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得先走一步了。”


    李凭轩没有反对，他停下脚步，乖乖点头：“好，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有缘再会啊李凭轩！”叶鸣箫拉着两个同伴消失在街角。


    三个奇装少年彻底跑出自己的视野后，李凭轩才仿佛恍然惊醒，低声呢喃：“有缘再会。”


    .


    三人走到一处没什么人的街角，在杂物上坐下来。


    叶鸣箫：“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分头去找找典当行问问？”


    乔霖风：“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解决好这几天我们的衣食住行问题。”


    叶鸣箫从容回答：“咱们没钱，大不了就睡大街，然后用你的能力出城找野果子和打猎。”


    安符燃：“对，就这样。”


    乔霖风：“还有衣服呢？我们这一身运动裤裤牛仔裤休闲裤T恤的，你们没发现这一路走来，我们收获了多少异样的目光吗？”


    叶鸣箫望天：“可是我们没钱。”


    乔霖风压低声音：“我们去‘借’几件衣服。”


    “怎么借？”


    等他们偷偷摸摸地蹲在一家制衣店后面，叶鸣箫才明白乔霖风的“借”是什么意思。


    “情况特殊，我们先借几件外衣遮掩下，等要走的时候再还回去，没事的。”乔霖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虫洞，三人进入制衣店的仓库。


    他们翻来翻去，总算挑出几件看着就不值钱也适合夏季行动的陈年旧货。乔霖风和安符燃各拿了一件幞头扎起遮掩短发，而叶鸣箫简单挽起了头发，折了一小节树枝当作发簪。


    然后把其他衣物再收拾好放回去。


    三个人再站在街上，已经改头换面，悄然融入群众。


    叶鸣箫从怀里拿出画着簪子的图纸：“下一步，我们拿着这份图纸问问附近的当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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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刚刚就在街上路过一家。”


    这家当铺店面很小，店主见三个少年过来，以为是顾客，打起了精神。


    叶鸣箫开门见山，展开图纸：“姐姐你好，请问你有没有见过这支簪子？”


    店主细细看了看，摇头：“没有见过。看着不便宜，是你们的吗？”


    “是啊，我们家道中落的时候母亲当掉了它，现在有能力赎回来了，却忘了是哪一家当铺。”


    乔霖风和安符燃在叶鸣箫身后频频点头。


    店主：“这样啊，那很可惜不是在我这里。”


    三人只好离开，继续寻找下一家。


    第二家的店主是个看着三十出头的男人，他慵懒地嗑着瓜子，只瞟了一眼画，就说没见过。


    叶鸣箫多看了这位店主几眼，她觉得这名店主长得有点眼熟，但又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告别第二家当铺，三个人又陆续问了四家当铺，都没有结果。


    长安城很大，还没找到目标，没有地图只能一条一条街道排查当铺的他们的腿都要累断了。


    晚上他们出城打了两只野兔子烤着吃完，都有点丧气。


    安符燃：“我们就这样干找七天？”


    叶鸣箫：“找呗，七天总够我们把这儿的当铺全问一遍了。”


    乔霖风：“长安城晚上七点到凌晨五点有宵禁，也就是说我们吃完回去就找不了了。每天只能利用白天排查。”


    “唉。”叶鸣箫叹口气，“赶紧回城先找个地方过夜吧，别的明天再说。”


    他们穿过虫洞，再次出现在街道上，四处寻找能够遮风挡雨的隐蔽角落。


    终于，他们找到一处放置货箱的棚子，几人简单收拾了下，用货箱遮挡，在狭小的空间里挤作一团。


    长安的夏末夜晚并不算热，他们甚至感受到一丝凉意。


    叶鸣箫半天睡不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谁在那里！”


    这下三个人的睡意全无，屏息凝神，直到货箱被挪开，他们白天打听的第二家当铺的主人提着灯出现在他们面前。


    少年们这才想起来，他们选的这处落脚地离这家当铺很近。


    他们对着当铺老板尴尬地笑，当铺老板拧着眉：“你们睡在这干啥呢？”


    叶鸣箫的眼泪说掉就掉，也不知道是真情实感被吓得还是跟宫墨雨学的，她的声音很是凄切：“大哥对不起，其实我们无家可归了……”


    于是三个狼狈的少年被善心大发的老板领着往他家走。


    “我铺子楼上正好有两间房，你们凑合用下。”老板说，“这两天城里有贼，我寻思睡前出来巡逻下，谁想到又碰上你们。”


    老板站在当铺前，看见里面还亮着烛火，动作顿了顿：“家里还有个客人，是我亲戚，你们别介意。”


    打开门，老板率先走进去，那个老板所说的客人坐在桌前借着烛灯饶有兴致地翻着当铺的账本，见他回来了，便高声道：“元祈，你这几天赚得可不少，再借我点钱呗。”


    名为元祈的当铺老板没好气地回应：“祖宗，你今天花的钱到哪了我都没问，你好意思继续要？”


    “反正你也不缺这点儿，大不了你找我四哥说去……”


    翻着账本的人硬生生止住了话头，定定地看向跟在元祈身后三个同样看向自己的局促且惊讶的少年们。


    李凭轩：“阿箫？”


    叶鸣箫沉默两秒，哂笑：“真巧，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元祈：“你们认识？”


    叶鸣箫：“……早上刚认识的。”


    元祈看了看李凭轩，又看了看叶鸣箫和她的两个同伴，忽然福至心灵。


    “你老实跟我说，你花的那些银子和这三人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