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到达这片土地的时候，叶鸣箫等人的魂魄顺利回归了各自的身体，缓缓苏醒。


    在叶鸣箫身体陷入沉睡的这些天里，发生了很多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她的朋友们遇到并成功解决了魔族，甚至将黑白无常困在人间，使他们无法返回冥界。


    冥界那边的灵魂们送来人间后，方孝林等身体还没有死亡的失魂症受害者顺利苏醒，而谢英以及曾经更多还没有被发现是失魂症患者就死去的受害者们的魂魄在珮引的操作下与家人在梦中短暂团聚，并且对于冥界所做的一切在这些魂魄的记忆中进行抹除。


    无论遗憾与否，这场事故所牵扯的凡人记忆里，必须只是一种普通的疾病。


    没有冥界，没有叛乱，没有恶意勾魂。想要人间生活如常，这只能是疾病作祟。


    因祸得福的是，宫墨雨醒来后虽然急急忙忙地要求回H市和同伴们集合返回冥界救叶鸣箫，但她的妈妈在宫墨雨纷乱的思绪中插进了一句话。


    “小雨，等你成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妈妈不拦着你。”


    宫墨雨怔愣原地，她与王朝娱乐的这份合同就在她十八岁那年到期，如今妈妈的承诺意味着她拥有了可以选择大学，选择专业，选择未来职业的自由。


    双手攥紧又松开，宫墨雨回答：“妈，我还有点事，再给我点时间考虑。”


    她顿了顿：“妈妈，谢谢你。”


    之后便是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回冥界寻找叶鸣箫。


    叶鸣箫沉默地听完，然后简单地概括了自己在冥界的所见所闻，以及之后独自留在冥界所遇到的一系列惊险时刻。听得众人倒吸凉气。


    珮引拧着眉听完叶鸣箫在冥界的经历，开口：“玄蚀这是在妄图利用凡人魂魄精气破坏当年天廷下在她身上的封印。”


    “封印？”


    “大概一千多年前，玄蚀涉嫌间接导致帝君幼子死亡，被囚禁在冥界，永生不得踏足天界一步。那黄金鼎就是关押她的封印。


    “利用凡人魂魄，尤其是出生极阴时辰的新鲜凡人魂魄可凝练阴性精气，冲撞封印。她是想破坏封印，返回天界。”


    顾斐补充：“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们统计了下这些被救出来的魂魄的情况，发现半年前玄蚀就动手了。


    “她先是在冥界搜刮符合条件的刚死亡不久的魂魄，冥界的搜刮完了大概是还不够，就把主意打到了还活着的人身上。


    “一开始她还只是在重症患者中寻找猎物，后来直接对健康的老年人下手，逐渐丧尽天良。”


    珮引点点头：“根据我的估算，远不止你们救出来的这些，还有更多已经被消耗离散的魂魄。叶鸣箫所述的黄金鼎的状态很不乐观，而七天后就是中元节。”


    木黎嫣：“中元节有什么问题？”


    “中元节是属于冥界的阴气极盛的节日，到那时，玄蚀的灵力也会大涨，再加上她的半年筹备，冲破封印也许对她来说不是难事。”珮引回答，“如果让她离开冥界，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叶鸣箫举手：“我还有一个问题。”


    珮引示意她说。


    “我在冥界听玄蚀说，她两个孩子都被天廷害死了，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此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了，少年们好奇地看向珮引，而亘年抬眼看了一眼叶鸣箫。珮引沉吟片刻，回答：“准确地说，都是意外，只是事情发生的时候碰巧他们都在天界。所以玄蚀记恨天廷也算理所应当。”


    陈静薇抿唇，“失去两个孩子，还是有些可怜。”


    木黎嫣正色道：“再可怜也不是她害人的理由。”


    众人附和点头。


    珮引叹息一声：“天廷不是万能的，我们已经仁至义尽。”


    低压气氛散去，珮引重新露出笑容：“继续我们刚刚的话题，我们必须加固玄蚀身上的封印。但冥界的通道仍然只有凡人魂魄能够进入，所以这一次，还是需要你们进入冥界操作，届时玄蚀必定反抗，冥界波动，天廷会派人在此时强行打开通道，我们就能够进入冥界制服玄蚀。”


    林曦儿已经摩拳擦掌：“什么时候去加固？昨天我都没好好游览冥界，这次我一定要仔细瞧瞧！”


    宁牧悦则问道：“我们怎么加固封印？”


    “在这一步之前，你们需要找到四件散落在人间的法宝。”珮引说，“这四件法宝由玄蚀的四节小指骨炼成，可以利用它们与玄蚀同脉的特性加固她身上的封印。”


    乔霖风：“我们该去哪里找这些法宝？”


    “这四件法宝都消失在人间，你们需要根据法宝最后出现在人间的记录去往对应的时空找到它们。”珮引举起四根手指，“接下来，你们会分成四组，分别前往这四个时空，今明两天留给你们休整，后天出发。”


    顾斐问道：“四个时空，分别是哪些啊？”


    珮引的手中凭空变出一本书册，他翻动着：“明朝正统四年、唐朝开元九年、隋朝开皇十三年和西汉建元三年。”


    董焜宇瞪大眼睛：“这、这都是古代啊！我们没去过古代啊！”


    林曦儿：“哪儿没去过古代？我们还去过三千年前呢。”


    董焜宇：“那不一样！”


    叶鸣箫倒吸一口气：“我们回到过去不会碰上什么历史人物，然后见证历史吧？”


    “那大概还不至于。”珮引笑眯眯，“这些法宝都出现在民间，也没有卷入任何重大历史事件。至于分组，很简单，这四个年份恰巧分别对应羊年、鸡年、牛年，兔年，正好可以按照生肖顺序三人一组分成四组。就由宁牧悦、叶鸣箫、顾斐、宫墨雨你们四人带队。”


    “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两天做好准备，后天出发，务必找到这些法宝的下落，此举关乎成败。我代表天廷感谢你们的帮助。”


    .


    晚上的时候，叶鸣箫去见了黑白无常一面。她有些问题想问他们。


    “可以跟我说说玄蚀的两个孩子的事吗？”


    白无常讶异地抬头：“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只听珮引那边的说辞可能不太全面。你们也许知道更多。”叶鸣箫说，“别误会，我就是想弄清楚，你们的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你们娘娘伤害过我，但其实，如果她真的动了杀心，我不会活到现在。”


    叶鸣箫反刍记忆，笃定地说道：“……所以我觉得，她可能真的有苦衷。”


    谢必安的神色黯淡没有回答，而黑无常范无赦在沉默片刻后劝说她：“小安，不如都说了吧，说到底，这位姑娘是凡人，并不能完全算作我们的对立面。”


    范无赦的劝说起效了，谢必安的睫毛抖了抖，徐徐开口：“关于娘娘的女儿，她失踪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所以并不知晓具体细节，但我可以告诉你有关少神的事。”


    经过先前与同伴之间的信息交流，叶鸣箫已经知道谢必安口中的少神就是玄蚀死去的小儿子。


    “但在那之前，我想问问，天廷有跟你们提过天命吗？”


    叶鸣箫回想了下：“我知道就是天命预言劫难，需要我们参与化解。”


    谢必安冷笑一声：“但天命的作用远不止于此，祂预言着每一个仙族人的命运轨迹。换言之，从仙族人出生那一刻起就会纳入天命的预言范围，预言几乎从未失手，并且几乎没有转圜的机会。”


    “很多天规都是依照天命所定，但因为无法抵抗天命预言，只能说聊胜于无。”


    谢必安顿了顿：“说回你所卷入的灭世劫难，针对此劫难，天命只给出了模糊的信息，其中一条就是‘阴阳混血必招致劫难’。”


    叶鸣箫一头雾水：“这些和幽冥少神有什么关系？”


    “这条预言出现的时候，少神刚刚出生不久，而他正是阴阳混血。”谢必安说。


    范无赦补充：“所谓阴阳混血，一般是指常曦族人与羲和族人结合生下的孩子。”


    谢必安点头：“末轩少神的母亲是常曦族人，而他的父亲却是羲和族人。他完全符合预言中灭世劫难的祸端的特征。但由于常曦族中年轻一辈中只有他的灵力水平一骑绝尘，所以尽管有预言在先，但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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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选择了他成为幽冥神君的继任者。”


    “这有点矛盾啊，天命怎么一边说他是危险分子，一边又选他当神君继任者？”


    谢必安：“这就是天命的两套预言系统，一套预言仙族未来的走向，一套依据每人灵力水平分配到不同的神职岗位上。少神成为未来的神君和他会引来灭世劫难这两点并不矛盾，不是吗？”


    “因为这条预言，所以你们觉得天廷忌惮这位幽冥少神的存在？”


    谢必安点点头，神色黯淡：“少神虽然灵力特质与我们都不太一样，又有危险的预言在身，但他为人宽厚仁义，我们都喜欢他，也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天命会说他会成为祸端。”


    叶鸣箫拧着眉思考了一会：“不对啊，可是他现在不是死了吗？还怎么成为预言中的祸端？还有一点，你们说天命预言无法抵抗，天命说他会成为下任幽冥神君，可他已经死了，还怎么继任？”


    谢必安闭上眼睛：“这正是怪异之处。末轩少神虽然是幽冥少神，但由于他羲和族血统的缘故，他在天界也有一处居所，并且偶尔回去居住。二十二年前，少神和往常一样去了天界小住，却死在了那里，再也没有回来。关于他身上的所有预言在这一刻破灭了，幽冥府上下哀恸，玄蚀娘娘也一夜白头……”


    叶鸣箫：“所以你们怀疑是天廷杀了他？”


    “是。天廷一直奉天命为圭臬，应对命中劫难也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职责。想必他们忌惮末轩少神已久，巴不得他早点死。”


    叶鸣箫：“如果少神真的被他们所杀，那么这就证明天廷找到了打破天命的方法？又或者，所谓天命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中这么牢不可破？”


    “不，你错了，如果天命如此轻易打破，天廷也不会拖到今天都没有完全解决，甚至还把你们拖下水。千年之前天界就曾经历过一次劫难，天命的所有预言全部灵验了。”谢必安说，“巧合的是，天命关于上次的劫难有一条和这次如出一辙的预言。”


    “阴阳混血必招致劫难。”


    叶鸣箫呼吸一顿。


    谢必安继续说：“那场严重叛乱的头目正是一位阴阳混血儿，天廷对她的所有防备在之后都成为了她叛乱的缘由。天命的预言在这次叛乱中一一应验，仙族也因为这场劫难元气大伤。


    “即使我内心不敢质疑天命的准确性，但落在少神头上，我总心怀侥幸，也许天命百密一疏。等到少神打破天命的那一刻真的来临，我竟然没有想到是如此惨烈的结局。”


    叶鸣箫再次发现盲点：“如果天命真的在二十二年前就被打破，那就意味着末轩少神招来的劫难不会再降临，那为什么天廷还会找到我们，请求我们参与进来化解危机？”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打破的只是末轩少神的个人预言，而灭世预言仍然在继续着。”谢必安忽然正色，“看在你们还年少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们是凡人，记住自己的身份，与仙族纠缠过深对你们没有好处。”


    “……好，我记住了。”叶鸣箫说，“我能问问，天命对于你们二位有什么预言吗？”


    谢必安笑了笑：“我只是个小人物，既没有神位也不会影响仙族未来，入不了天命的眼，活下去已是我最大的追求。”


    范无赦：“我与小安一样。”


    在离开前，叶鸣箫斟酌良久，还是问：“你们都很想念少神吧？所以即使这次行动违背你们作为人的道德，但为了给他讨回公道，你们还是这么做了。”


    对面沉默片刻，谢必安哑着嗓音：“我们只想知道真相。想念又能如何，过去已不可追，即使某天末轩少神死而复生，那也不可能是从前的那个他了……”


    叶鸣箫走出了关押着黑白无常二人的空间，接住在门口乖巧等待她的小叽。


    小叽好奇地问：“小叶叶，你们聊得怎么样啦？”


    叶鸣箫叹口气：“全是谜团啊！”


    她抬头看着云上月亮，脑海中再度浮现玄蚀那一头雪白的长发，和长发后那双幽深的瞳孔。


    哀伤、愤怒却没有杀意，属于一位母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