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恰到时机的请战，毫无疑问是要替李渊去平事儿拿军功的。


    按理说，虽然第一波救援失败了，但此刻战局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毕竟晋阳可以说是个铜墙铁壁的大坚城，粮食足够吃十年。


    而刘武周南下粮食不济是个致命弱点。


    只要晋阳钉在那儿一天，刘武周后方粮道就必然受到威胁，难以持久。


    基于以上考虑，李渊当机立断，这种馅饼不捡白不捡，向满朝文武明表示有事儿自己也是能硬起来刚一把的！


    六月二十六，李渊以裴寂为晋州道行军总管，作为总司令支援太原。


    老裴，去给哥露个大脸！


    裴寂并没有辜负李渊的期望，真的露了哥大的，不过不是脸，而是屁股。


    就在任命当天，坏消息传来，离石胡刘季真叛变，杀了刺史王俭，石州陷落。


    这就意味着，李元吉南下逃跑的晋西通道已受到巨大威胁，晋阳是坚城不假，但不是谁都有这心理素质固守到底。


    但不管怎么说，李渊对于自己这次的答卷还是很有信心的。


    于是，在裴寂出兵后不久，李渊推动了轰轰烈烈的军改，全面复刻了西魏时期的府兵制。


    置十二军，分关中为十二道，设主将、副将一人。


    李渊关注的，主要有两点：


    一、府兵无战事时从事农业生产，不用国家掏军饷，大大减轻了中央财政。因此，可以大规模扩编队伍。


    二、府兵和将军很难形成深刻感情和归属感。


    战事将起时，“命将以出，事解辄罢，兵散于府，将归于朝”，由此，“将帅无握兵之重”。


    比起正式员工，绝大部分地方府兵就像劳务派遣，老板经常换，中央给谁兵权就听谁的。


    因此，如果这项制度由关中推向全军，让李渊最烦心的：


    某人由于个人魅力过强而常常和属下士兵们耳鬓厮磨、纠缠不清的问题。


    就能得到基本解决。


    不过，还有一个潜在关键点被李渊忽略，却从设立之初，便得到了某人的高度重视和提前布局——


    “其番上者，宿卫京师”。


    也就是说，长安城的禁军，都是从府兵中轮番抽调上来的。


    确


    实，地方的府兵和将军培养情感空间大幅压缩了。


    可是，调到权力漩涡中心长安宿卫的禁军中，到底都有些啥牛鬼蛇神、背后究竟站着谁，便成了一片可操作的灰色区域。


    对于此刻的某人来说，比起长远布局的祸福难料，眼前的麻烦更糟心——


    一封来自长安老狐狸的“战书，猝不及防且光明正大地摆上台面，静待他出招。


    裴寂从长安出兵三个月后，金秋九月，秋风骤起，卷着漫天纷飞的落叶和缕缕桂花香，穿梭在长春宫空旷的校场。


    洛河两岸，柳树叶子黄了大半，风一吹，哗哗飘落，铺得河岸像条金毯。


    气温下降很快，清晨，薄雾笼着校场，士卒们哈着白气，踩着湿漉漉的草地操练。


    刀枪碰撞的脆响混着洪亮的吆喝声，是军营中一年四季循环播放的录像带。


    哪怕有时几分感慨岁月悠悠的伤春悲秋，听到这几嗓子粗豪的“嘿！哈！杀！


    林溪蹲在自己帐门口前后晃悠着，裤腿卷起，绑腿被草叶上晨露浸湿贴着小腿，凉得她直缩脚趾。


    嘴里哼着轻松小调，一边啃着不劳而获的烤芋头。


    掰开焦皮，软糯可口冒着腾腾热气，香味钻进鼻子里，烫得嗖嗖吸凉气、门牙直发酸。


    脚边放着个藤编篮子，里头装满了吃食：


    焦黄的黍米饼，一小罐酸梅酱，一袋子剥好了的煮栗子，一串大风干的野枣，一大捧裹着盐霜的酥脆葵花籽，还有两块拳头大的蜂蜜饴糖，琥珀般透亮，泛着甜腻的光


    哼哼，沾了安乐的光，天天开小灶，连去伙房吃饭都省了。


    原来大学靠室友蹭奶茶水果就算了，如今好不容易摊上副好皮囊，却生不逢时，还得继续享妹妹的福。


    嘿，这命啊。


    面前，李安乐坐在一张矮胡床上梳头发，晨光洒在披散的发丝上，如流动的墨色溪流。


    捏着几根红头绳，灵巧地绕着手指打结，几片毛茸茸的蒲公英种子混在发间。


    她也不恼，索性从旁边的野花堆里挑了几朵蓝紫色野花和白绒草，小心翼翼编进辫子里，不时露出恬淡的轻笑。


    长春宫，洛河岸边，金秋清晨，姐弟笑语，情窦初开的甜蜜与调侃。


    作为过来人林溪对于这种少男少女的小心思喜闻乐见。


    虽然以后咋样不好说


    毕竟对她俩来说姓李的可都是以后的人脉啊！


    能力再强单打独斗能碾几颗钉？还得想办法融入人家的圈子里借势托举才能站得更高些。


    自己这辈子大概只能孑然一身没啥指望了。


    不过安乐这丫头灵动俏皮得多帮她铺几条路前途无量！


    虽然那姓李的小子好像没咋混出来在历史上名气不大但也不重要好歹是个宗世。


    反正自己听说他哥李道宗也是基本是在薛仁贵传奇里那杜撰的荒淫无道被程咬金搞死的老王爷。


    “安乐那小子对你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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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溪斜眼一瞥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手里的芋头掰了块假装不经意地扔进嘴里。


    “啊？谁啊？”李安乐装傻小脸一僵忙低头梳理辫子手指却不小心扯了根草叶疼得“哎哟”一声。


    “阿兄！你乱说啥呢？没人对我咋样！我忙着治病救人呢哪有空搭理那些乱七八糟的！”


    “哟哟哟瞧这小嘴硬的！”林溪噗嗤一笑挤眉弄眼地凑近。


    “没人？隔三岔五的花环谁编的？栗子谁剥的？还野枣、黍米饼啧送得跟进贡似的！


    那小子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还装巡营？我看他巡的是你这小辫子吧！”


    “你、你胡说！”李安乐脸刷地红了像个煮熟的小虾米。


    气鼓鼓地拍了下胡床辫子甩得更欢。


    “他、他就是顺手送的！再说那栗子甜得齁嗓子我才不稀罕！阿兄你再乱说我……我就不给你留酸梅酱了！”


    “嘿！威胁我？胆儿肥了啊！”


    “不稀罕？昨儿谁抱着那串野枣啃得跟小松鼠似的？还偷偷舔手指生怕浪费一粒糖渣！


    说那小子是不是还给你写了啥小纸条？快招不然我去问他本人！”


    “阿兄！你、你讨厌！”


    李安乐急得小脸通红抓起一把野花就往林溪身上砸咯咯笑着嚷。


    “哪有纸条！他敢写我早拿去点火烧了！哼你就知道欺负我回头我写信告诉秀宁姐让她来收拾你！


    ”


    林溪哈哈大笑，拍拍袍角的草屑，起身一把搂住安乐的肩膀，揉了揉她脑袋。


    “行啦，逗你玩儿呢！那小子对你有心是好事，姓李的，往后都是大腿，抱紧点没坏处！


    不过，记着，甜头吃归吃，别让他占了便宜，不然你阿兄我可得拿马槊跟他练练！”


    “哼！就知道你没好话！”李安乐小嘴一撅，挣开林溪的手，抓起木梳指着她，佯装凶巴巴。


    “我才不抱啥大腿！我有秀宁姐，有阿兄，有师父，够啦！再说了，李道玄他……他就是个莽乎乎的笨蛋！”


    说着，脸又红了半分，低头假装整理辫子，小声嘀咕：“不过，他送来的东西.还是挺好吃的。”


    正打闹着，一个士卒匆匆跑来，喘着白气喊道：“林中郎，秦王请您到大帐议事！”


    林溪一愣，暗自腹诽：这大清早的，饭都没啃完，秦王又有啥折腾人的点子啊？


    赶紧起身整了整袍子，冲安乐挤个鬼脸：“得，阿兄先去忙，你自己吃吧！记得给我留着点儿，甜蜜要学会分享啊！”


    李安乐鼓着腮帮子，从篮子里抓了几颗煮栗子，塞进嘴里，嚼得满脸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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