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本无声，但因为有水，有水，有鸟兽虫鸣，有人的踏足，山林也是热热闹闹的。


    清明扫墓更是如此了，除了有老老少少谈笑声，还有这一处山头，那一处山头不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不过相较于其他人家人多热闹，月荷大虎兄妹俩可就安静了，连平时爱闹腾的大虎也是乖乖听妹妹的话割草砍树挖土。


    兄妹俩先把柳爹的坟包上的，四周大范围的杂草小树，清理得干干净净，大虎还爬到树上哼哧哼哧一股莽劲儿把压住坟包的树干全砍掉了，正好拿回去当柴火烧。


    一番收拾以后终于视野开阔，干净得亮堂堂的。


    兄妹俩还挖了今年的新土，把柳爹的坟包“装饰”得漂漂亮亮的，整整大了一圈，大虎还钻进林子里采了一捧一捧五颜六色的野花，整整齐齐插在了坟包周围一圈圈的，真花哨，真显眼。


    真爱折腾，也不怕一向喜欢清净简洁的柳爹，气得翻开棺材板把他一脚踹下山咯。


    月荷摇摇头叹叹气，又无奈了。


    周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收拾得一根草不剩了。


    终于可以开始挂纸花摆上祭品了。


    纸花剪得也很漂亮，也考虑到柳爹的喜好，只挂了白色的，青色的。


    原本一家人祭拜，只用一串挂纸花即可，但月荷买着买着，便收不住手了。


    连纸钱也是，前头祖辈们已经用了不少，但现在还是有很多很多……


    把事先准备好的猪头猪肉土鸡土鸡蛋酒，一一摆在擦得干干净净的木碑前，点燃火，烧香烛，往四周撒的钱是一摞摞的，烧的纸钱更是多得不得了，浓重的香火一直飘荡在山林里。


    月荷让大虎过来插柱香祭拜祭拜，他还老老实实地跪下磕头了，哐哐重重地两大声，完事了还傻憨憨笑，“爹！嘻嘻！我和妹妹过来找你吃饭了！”


    嘿！个糟心的！


    月荷还以为她傻小哥突然开窍了。


    实在忍不住的月荷哐哐给了大虎几捶，“滑头虎谁教你的？”


    大虎捂着大脑袋撇撇嘴眼睛滴溜溜地转，“傻妹妹，哥哥才不是滑头虎！哥哥是聪明的大老虎！我刚才上山可是偷偷看了！他们也是磕头的！”


    “我指的是磕头吗？不是你心心念念竹筐里的饭菜吗？”


    大虎瞬间笑了还露出八颗大牙齿，“哎呀呀，妹妹比哥哥还聪明！”


    “哐”！一大声！当然是大虎又挨了一捶子！


    大虎搓搓自己的大脑袋，呜呜地缩着大体格子窝到一边了。


    月荷睨了一眼大虎，把一摞摞的纸钱塞到他手上。


    兄妹俩老老实实烧纸钱了，也不忘和柳爹唠唠家常。


    “柳爹，今天我们能过来给你烧纸，想来你也猜出来了，我脑子灵光了恢复过来了。以后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小哥的，你在下面也可以安心了。”


    “我们现在会砍柴抓鱼了，还把家里的地种上了，也常常上山采果子，我还学会了挖草药，家里也马上买骡子了……”


    “对了，柳爹爹……不知道你还记得村里的陈业吗，今天带的猪头，是他特意孝敬你的……”


    “他很好，对我们也很好……”


    轻轻细语家常声盘旋在山林中……


    香火一直烧了很久很久，最后在一阵阵炮竹声中结束了。


    月荷和大虎把祭品收拾收拾放到竹筐里，也开始他们的下午饭了。


    忙了一天，终于可以吃饭了。


    兄妹俩也不走了，直接在柳爹墓地附近找了地，把早上炒的饭菜拿出来。


    虽然捂得严严实实的，但还是凉了。


    不过不要紧，饥肠辘辘的兄妹俩还是大筷子大筷子的夹菜，大口大口吃饭吃肉！


    月荷还带糖水，两大葫芦够他们喝了，也不怕太辣了。


    在兄妹俩吃得津津有味啃着排骨，吃着韭菜鸡蛋的时候，山林叽叽喳喳响起一阵阵闹哄哄吵闹的声。


    “月荷，月荷，老婆子过来陪你吃饭，哎哟，何春花你大体格子别挤我！”


    “呵，你扫完墓不回家，非跟我过来！”


    “谁跟你了？谁跟你？？？哼！你懂个屁！我们是下山然后顺路过来给她爹烧柱香！”陈婆子骂了何春花，又招呼陈大，“老大，你们哥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快去烧点纸钱给你们柳叔。”


    何春花个暴脾气被陈婆子杠得火大，正要叉腰怒骂就被孙木匠拦住了，“行了，今天是来扫墓的，在月荷她爹坟前你们还吵吵什么？”


    何春花瞪了一眼孙木匠才压住火气，转身对着早早跑到大虎身边馋肉的铁蛋，吼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还不快去给你柳叔烧柱香！”


    “哎呀我的娘！真烦人，我知道了！”铁蛋虎口夺食，抢走了大虎刚夹起来的排骨，趁着大虎暴跳如雷之前立马跑走了。


    大虎楞楞地瞅着自己空落落地筷子，果然瞬间气炸了！“你个兔崽子铁蛋！！！！！！把排骨还给大虎还给大虎！”


    大虎一跑走，月荷的身边瞬间围满了人。


    陈婆子孙艳妮以及身后大大小小的哥哥嫂子孩子。


    月荷额头跳跳，还是挨个叫了人招呼起来，“婶子，嫂子们，你们扫完墓了？”


    陈婆子挤开何春花紧紧挨着月荷，和她手牵手亲亲热热的，“扫完了，早扫了！哎哟，你是不知道，快累死老婆子我了，一个个上个山扫墓，结果在山里绕了半天圈子，还差点扫错坟！后面又是爬山钻丛林，哎哟别提多难了，我一婆子还得带头走……”


    陈婆子“即兴表演”起来嘴是叭叭不停，月荷也不好打断她，只能和其他嫂子们讪讪笑了。


    孙艳妮却是忍不住嘀咕嘴，“不是您老非要冲在前面。”


    陈婆子不乐意了！瞬间跳脚！“还不是你们磨磨蹭蹭碍手碍脚！”


    何春花受够了，一言不合也挤进来吵！“吵！吵吵！吵得人头大了！差不多得了陈婆子！我们是来给月荷他爹烧柱香，表表我们心意，你非要学着我，和我一起来就算了，来了还吵吵，哎哟烦人！”


    陈婆子立马不依不饶开骂了！“谁学你了？？？谁学你了？？？是你见到我过来，你才来跟来！整天蹭着月荷家！怎么以前不见你过来烧纸钱！”


    “嘿！你个婆子！以前不是月荷大虎不方便上山吗！我总不能越过她们过来吧！到时候村里人怎么嘀咕她们兄妹俩！你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懂这道理，哎哟，我的老天爷哟！”


    “何春花！何春花！你个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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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


    何春花卷起袖子，陈婆子叉着腰，两个婆子扯来嗓子在山林里骂骂咧咧骂街。


    果然如此……果然如果……她就知道……


    月荷默默退到一边，任由她们发挥了。


    月荷一出来，大壮大妞壮壮立马嘴甜甜的叫“小姑”，还领了家里的一串葫芦娃，一群孩子围了上来。


    大妞嘴是最甜的了，性格和她娘孙艳妮一模一样，仰着一张喜庆的脸对着月荷欢欢喜喜地叫，“小姑小姑，我们扫完墓全过来了，很热闹很热闹！还能一起吃饭，嘻嘻嘻嘻！”


    大壮扯扯大妞的衣服了，“大妞。”


    月荷也很“识趣”，摇摇头笑笑了，“今天你们扫墓也很辛苦，渴了吧，我奖励你们喝糖水，喜欢吗？”


    “！！！！！！”


    孙艳妮也是很惊喜！哎哟！月荷还是这么大方！赶紧推推孩子们了，“别傻愣着了！还不快谢谢小姑！”


    “谢谢小姑！谢谢！”


    一声声的，陈业六个兄弟的孩子加起来快能开一个班上学了。


    幸亏她和大虎刚才只顾着吃饭，糖水还有不少，月荷赶紧把两葫芦拿来，“好了好了，你们喝水的葫芦、竹筒带来了吧？大壮你给弟弟妹妹们分。”


    终于把孩子们哄走了，连在烧香祭拜的铁蛋也跑过去蹭喝的，“给我喝一口，给我一口，大壮，快给你小叔我喝一口！求你了！”


    嘿！最硬气的话，最软的姿态，这铁蛋。


    不过连孙艳妮也馋嘴想尝尝几口，但拢共才两葫芦，还不够孩子们造的，哪有她的份。


    陈婆子和何春花干架完了，过来见到孙艳妮的样子就知道她馋了，立马哐哐两大巴掌，听得月荷头皮疼。


    陈婆子打完不管孙艳妮咿咿呀呀，“老大他们快烧香完了，你们几个媳妇还在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饭菜拿出去。不吃也行，拿回去吃，晚上还能省一顿饭。”


    孙艳妮一听立马不干了，“娘娘娘，别别，我马上去马上去，哎哟快饿死我了，早等着这儿顿饭了！”


    孙艳妮扭扭胯连忙翻篮子去了，月荷也不用摆菜了，她的饭才刚吃了一会，一伙人就过来了，现在铺满叶子的地上还摆着她们兄妹俩的伙食。


    何春花眼见陈婆子动了，也把饭菜拿过来了。


    哎哟，今天真是难得丰盛，有油水。


    除了有月荷的香辣排骨猪大肠韭菜鸡蛋，还有何春花的猪肉炒青菜，豆腐炒菜，陈婆子家的也不差腊肉炒菜，鸡蛋炒小菜，而且分量很大很大很大……


    月荷是看得目瞪口呆了，原本以为她家用盆吃饭吃饭已经很夸张了，陈婆子一家却是她们的加大加大版。


    但……


    月荷家的排骨猪大肠，是最招大人小孩的了。


    大人还能忍住，小孩子个个拿着筷子盯准了排骨大肠，平时他们很少能吃到。不是，其他的一年到头还能吃到几次，排骨可吃不到。


    一块排骨只有半口肉，剩下全是骨头，勤俭持家的婆婆媳妇们上有老下有小，肯定是舍不得买。


    月荷今天早上已经尝了不少了，刚又吃了，她是可以不用吃了，但……


    月荷一眼望去个个如狼似虎的眼神，怪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