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刺痛

作品:《娇软外室不干了

    风雨渐歇,潮声依旧。


    冯清月挣扎无果,被起伏不定的波涛卷得几乎要溺毙其中。


    屋内不知熏得是什么香,甜味混合着浓厚麝香,侵略性极强地充斥在每个角落,连从未曾关紧的门缝中渗进来的冷寒水汽也无法将它冲淡。


    久久不曾听到冯清月的回答,岑闵心头一跳,下意识便抓住她的手腕,感受到那细弱跳动才松了一口气。


    反应过来后,他动作一滞,有些气急败坏地将手甩开,直起身退出来,坐在床沿,背对冯清月。


    “将你与齐桓的勾当一一说来。”他声音冷厉,“若被孤发现你有半点隐瞒,孤当即带你上京,让你亲眼看着齐桓的下场。”


    话音落下,四下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冯清月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与生机,似一个木偶,安静地待在原地,不听不动不言。


    青丝如瀑散在细骨伶仃的肩头,黑的愈黑,白的愈白。锦被凌乱地半遮在身上,暴露在外的肌肤遍布红痕,冷风吹过,分外可怜。


    岑闵忍了忍,还是冷着脸替她将锦被拉好,半裸着上身走到门口,将门合紧。


    门栓处已经断裂,无法插回,他拖来一张凳子抵在门后,又重坐回床边,慢条斯理道:“你不说可以,也不知你那婢女和小厮的命,能扛过几番刑讯。”


    冯清月惊怒,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无力和愤恨,细究之下或许还夹杂些许茫然。


    纵然她跟齐桓间确无私情,但她出逃是真,齐桓帮她出逃也是真……她不觉得如实跟岑闵说,岑闵会大度地放过她二人。


    但岑闵既然如此问,那就代表着他一定查到了些什么。


    说与不说,说多少……齐桓、玉竹、沈宏昌、岑闵……一个个人影来回出现,百般愁绪在冯清月心头盘桓。


    “我与齐桓并非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应我央求,帮我逃离,”冯清月涩然开口,“我与他之间绝无私情……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杀我也好,将我送进大牢也罢,我都毫无怨言……只是求你放过齐桓,也放玉竹和沈宏昌一命……”


    “你倒是大义凛然!”岑闵咬牙切齿,“相伴三年,我竟不知道你是个能为了旁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的人!”


    他恨得几乎想要把眼前的女人给咬碎吞下。


    “你这么维护你的好情郎,殊不知他早就把你给卖了!”岑闵想也不想诋毁道,“不然,我是怎么知道你在吴地的?”


    冯清月一怔,下意识反驳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会以圣人的标准要求旁人为我保守秘密。”


    “好一个‘不会以圣人标准要求旁人’。”岑闵怒极反笑,眼冒寒光,慢条斯理残忍道,“可惜晚了!本王没有你这么好的品格,孤已八百里加急传讯,即刻将齐桓赐死,不得有误!”


    “放心,等你跟本王一同返京,本王定带你去那厮坟前敬一杯酒,以全你二人深厚情谊!”


    岑闵的话犹如巨石投入冯清月心底,一瞬间她耳中轰鸣声大响,出气多进气少。


    她死死咬住下唇,殷红鲜血渗出,看得岑闵心惊。


    明明他久经沙场,不知看过多少血肉纷飞场面,但就是无法看得冯清月这般表现。


    岑闵伸出手,强硬地将冯清月的牙齿与柔软的唇肉分开,俯下身,将血吮净。


    接触的那一瞬,冯清月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狼,疯狂撕咬。


    ‘嘶’!岑闵吃痛,怒火与不甘将他理智掩埋,越发用力纠缠,唇间辗转,鲜血淋漓。


    少顷,岑闵意犹未尽的抬起头,只听得‘啪’的一声,冯清月用尽全力扇了他一巴掌。


    岑闵笑了,他伸手将嘴角溢出血丝抹去,缓缓将脸正过来,极为阴沉地看着冯清月。


    钝刀子剌肉般,轻柔道:“你便是恨到将我打死,也救不回齐桓。”


    “冯清月,即使我死了,你也得埋进我家坟里给我陪葬,别妄想能离开我……”


    下面的话冯清月没有听到,她脑中充斥着齐恒被她害死的消息,心脏沉的如同压了无数块巨石,负罪感像蛇一样紧紧缠绕,不断收紧、收紧……


    岑闵久久没有听到回应,再低头,只见冯清月已失去了意识。


    -


    天蒙蒙亮,府衙中一片兵荒马乱。


    袁霜易守在门口,不住地打哈欠。纵然王爷是他顶头上司,他也忍不住腹诽道:怪道人常说夫妻是冤家,屋内这两人真是活像上辈子做仇敌,这辈子做夫妻,都是来寻仇的。


    没听说哪家小夫妻成日里不是我被你气吐血,就是你被我气晕厥的。


    怪,太怪了。


    难不成有了老婆就会变成这种样子?


    还好他没有老婆。


    “袁霜易,你去送送大夫。”


    岑闵声音带着一丝疲倦,却依旧有条不紊安排道。


    大夫走后,他将屋内的人都撵了出去,亲自打湿帕子,为冯清月擦拭降温。


    大夫说冯清月是惊怒交加引起的发热,要小心护理着,若是今天能降下温,便没有什么大事,若是降不下来,那就有些麻烦了。


    岑闵又恨又悔。


    恨冯清月竟然真的对齐桓有这么深的感情,悔不该故意刺激冯清月。


    他知道以冯清月的性格,不可能会在刚结束一段感情之后立马就投入下一段,不会真的跟齐桓有首尾。


    但他就是嫉妒,嫉妒齐桓能得到冯清月的信任和维护。


    他就是想逼冯清月表示齐桓对她根本不重要,想逼冯清月为求自保将齐桓也舍弃掉。


    岑闵拿起冯清月的手腕,以手贴脸汲取温度,眼眶通红,有泪水悄无声息涌出,沾湿一片锦被。


    怎么办,他该拿她怎么办。


    漫天神佛若有灵,能不能为他指出一条明路。


    ……


    雨过天未晴,青砖白瓦上方昏暗阴沉,就像岑闵的心一样。


    望着陷入昏迷的冯清月,岑闵难掩痛苦之色,在脑海中反复梳理回忆这些日子的方方面面。


    他并非是到了吴地才得知齐桓与冯清月逃离有关。


    此前那个梦中神秘声音告知岑闵,冯清月并未身死,他醒后心中便暗暗思衬着,到底谁是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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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月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帮手?


    崖下那具尸身显而易见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想要混淆视听,让他以为冯清月意外坠崖。


    自先帝时起,户籍管理制度越发严苛,上京城内便是乞丐也俱已登记在册,婴孩出生或有人身故,皆需报到专门吏员处登记,吏员也会定期上门巡查人口,若无登记但发现人少或人多,整个家族皆会受到牵连。


    在这种情况下,冯清月纵然手上有些钱和人脉,光凭她自己,根本无法瞒过所有人弄来一具无名尸身,更别说这具尸身跟她的身形又是如此相似。


    定然是有人在幕后帮她。


    有能瞒天过海弄来尸身的本事,又不在意纲常伦理,胆大包天愿意冒着得罪摄政王的风险帮冯清月……岑闵除了齐桓不做他想。


    毕竟齐桓当着他的面,也敢求娶冯清月,求娶不成使阴招,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虽然暗探没有探出端倪,齐桓扫尾扫的很干净,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他帮助冯清月逃离。


    但岑闵怀疑人不需要有证据。


    在他离京之时,特意安排一队暗探仔细监视齐桓动向,齐桓有任何异动,或暗探收到他的传信,立马将整个齐府包围封锁,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不过他骗了冯清月,他并没有下令将齐桓赐死。


    在他故意放纵下,冯清月身边的那个婢女果然抓住机会偷偷传信出去,被袁霜易拦截下来,使用秘法破解出信的内容,两厢验证之下,更是证明幕后之人是齐桓。


    虽然岑闵心中恨不得将齐桓碎尸万段,但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告诉岑闵,若他真将齐桓赐死,那他跟冯清月就真的完了,冯清月会恨他一辈子。


    他没有传信回去。


    但他心有不甘,非要再去试探一番。


    试探来试探去,试探出个这么结果……


    “咳咳、咳,水——”冯清月幽幽转醒,只觉得干渴万分。


    咕噜咕噜喝下一杯水后,才意识到,身边默默给她递茶的人是岑闵。


    她一愣,瞬间觉得喝下去的茶水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边咳边挥手,不让岑闵近身。


    岑闵站在原地,默默地受着冯清月的排斥,面上带着一丝无措。


    转瞬间嫉妒又充斥在他的心头。


    他才是冯清月的男人,凭什么旁人能在她心里占有那么大的比重?


    不能让,若是此事也退让,岂不是他在冯清月心中越发没地位?


    岑闵不提二人此前争执,装作随意道:“原本计划明日启程返京,现下你病了……”便等你病好再走。


    话还没说完便被冯清月冷冷打断:“不必惺惺作态,直接上路便是。”


    她要回上京,要把这条命赔给齐桓。


    说完便闭上双眼,似是要将自己彻底封闭,忽又想起件要紧的事,冷声道:


    “请摄政王殿下为我寻来一碗避子汤。”


    她语气坚决,竟是要完全撇开关系。


    岑闵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