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打在青石板上，水汽蔓延，惹得四处都湿漉漉潮乎乎的，岑闵的心仿佛也被泡在了冬日寒雨里，酸涩难忍。


    自寻到冯清月，他威胁也罢，恳求也罢，冯清月皆是摆出一副了无趣味的麻木样子，逼得紧了才跟他说一两句话，再逼就彻底闭口不言，那壮烈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北狄派来的人，想要从她口中套出大雍军机密文。


    人的贪欲果然无穷无尽。


    在没有找到冯清月时，他只想着将人寻回，即使她不情愿，他也要将她绑在身边，只要她人属于他就好。


    现下真的将她绑在了身边，却又得寸进尺，想要获得她的心，她的爱。


    想要冯清月的注意力永远都放在他身上，想要他自己是冯清月心中最重要的人，想要冯清月像之前那样跟他聊天逗趣，想要……


    强烈的渴望与冰冷的现实将岑闵的心反复撕扯。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冯清月身上，冯清月偶然笑了，他便来回仔细地想是什么原因，然后一遍遍重复，想要讨得冯清月欢心。


    若是冯清月面无表情，他便惴惴不安，反复思衬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想要道歉，冯清月却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令他心中反复纠结，不安，祈祷。


    祈祷，是的，祈祷。


    岑闵原本完全不信神明鬼怪之说，但自从失而复得冯清月后，他便染上了怪毛病，莫名开始相信，只要他足够渴望，意志足够坚定，定能求得神明垂怜，让冯清月回心转意，两人重归于好。


    他每日除了揣摩冯清月的想法，便是在心里不停祈祷：冯清月爱岑闵，冯清月爱岑闵，冯清月爱岑闵，冯清月爱岑闵……


    默念的次数多了，他自己真的信了。


    岑闵就靠这点想法支撑着，不让自己陷入崩溃中。


    ……


    大多时候，冯清月都一个人默默坐着，望着窗外，望着天空，望着树，静静发呆。


    她已没有心力再去跟岑闵争吵，再去闹。


    任谁在获得新生后又狠狠被打破希望拉回旧故事中，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能振作起来。


    冯清月在这点上看得很开，她就是个普通人，自然也会有普通的反应。


    那种遭逢大变后当即便能重振旗鼓的人，她恐怕这辈子也无法像他们那样。


    还好，她不苛责自己。


    就先这样吧，至于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她没想好，一时也不想去想。


    雕着缠枝牡丹的木窗大开，风裹着雨丝往屋内不停地飘，将靠近窗边的物件皆蒙上一层水雾。


    岑闵推开门，看到的便是冯清月木木地坐在窗下，眼神发空，发丝脸颊都沾着细密水珠，不知躲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样子。


    他觉得好似凭空有只手捏住他的心脏，令他不得呼吸。


    岑闵压下心中酸涩，抬步上前，伸手摸向冯清月。


    在将要靠近的那一瞬，冯清月下意识浑身战栗，陡然往后一撤，眼中惊惧尚未掩去，明明白白地展露出来。


    岑闵动作一滞，嘴唇紧抿，眼中闪过心疼与懊悔，片刻之后，他执着伸手，将窗户关上，又将冯清月头上琉璃钗扶正。


    他语气艰难，小心翼翼道：“我当时只是气急了，想要吓唬你，不是真的想让你死……对不起……”


    冯清月浑身僵硬的任他施为。


    岑闵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不过也无所谓她信不信，他自己一个人也能演出一番大戏。


    冯清月身上浓浓疲惫麻木之意，闭上双眼，不欲与岑闵说话。


    岑闵不意外又得冯清月冷脸，在屋内时面对冯清月时一切如常，待到推门迈步出去，面上神色迅速变冷，阴沉中透出几分难以抑制的癫狂。


    他快要忍不住了。


    檐下雨线绵延不停，岑闵静静地望着，良久，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入雨中，丝毫不顾及溅起雨水将衣摆浸湿。


    他神情绝望，胸中疯狂想法蠢蠢欲动。


    冯清月，快爱我吧。


    不然他真不知道，当一切希望破灭后，他会做出什么事。


    -


    烛火晃动，映在岑闵脸上，显得他此时的神色格外阴毒可怖。


    袁霜易低头将查到的消息说完，不小心撇到一眼岑闵，立马将头压得更低了些。


    天杀的，怎么就让他知道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事！


    早知道他怎么着也得留在京中，不跟着王爷跑这一趟……


    袁霜易正思绪翻飞，忽听一道冰冷又饱含怒意的声音劈头盖脸袭来。


    “你可查明白了？那婢女可真是齐桓的人？”


    袁霜易心下叹息，他怎敢在这种事情上胡乱攀扯。


    不过那冯娘子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一边能让王爷魂牵梦绕，另一边竟然还能哄得齐桓不顾前途帮她逃离，也真是手段了得。


    就是不知这回，她可还能顺利渡过……


    得到袁霜易肯定的回答后，岑闵沉默良久，面上晦暗不明，忽而，他大笑出声：“好，好，好，原来是我强求，竟生生破坏了一对有情人。”


    ‘有情人’三字仿佛从牙缝中挤出，听得袁霜易心惊胆颤。


    岑闵一手扶案支撑，一手用力按住胸口，缓了片刻，他将袁霜易遣走，连伞也不拿，直直冲进雨中，猛地踹开冯清月所住屋子房门。


    这些日子，因冯清月不愿与他同住一处，岑闵不想惹冯清月更为生气，便遂了她的意，让她自己住在正房，他在偏房睡着。


    冯清月早早便睡下，梦中忽听耳边传来一阵巨响，门栓落地弹跳，她睁开眼，一片黑暗中门口高大男人身影似鬼魅。


    她骤然捏紧被子，心脏狂跳。


    极致的恐惧令她想要呼救的嗓子发不出来声音，她怕将那身影激怒，索性闭上双眼，装作无知无觉沉睡在梦中。


    一步，两步，三步，那身影越来越近，脚步仿佛踏在冯清月心上，令她心头鼓噪。


    脚步停在床前，冯清月尽力平缓呼吸，却无法掩盖胸腔越来越烈的跳动。


    一片茫然慌乱中，那人漠然开口：“再装，齐桓的命就保不住了。”


    冯清月先是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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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闵声音，下意识放松几分，忽又意识到他口中所言内容，呼吸瞬间乱了一拍。


    到了这种地步，再掩饰已是无用。她慢慢坐起来，面上沉静地看着岑闵，藏在被下的手却不自觉掐紧衣角。


    眼前男人面色阴沉，浑身透露着森然怒火，显然已是查到不少东西。


    就是不知，他到底知道多少。


    无论如何她要将齐桓保下，不能让他受她牵累。


    冯清月神色几转，最终决定一力担下，声音郁然低柔：“王爷，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岑闵再也忍不了，恨意滋生蔓延，整颗心仿佛被剧毒的藤蔓缠绕收紧，痛苦不堪。


    他张嘴打断冯清月，毒汁随着唇舌喷涌：“是与不是，与本王何干？难不成你还以为，本王还会要你这个水性杨花东食西宿之人？”


    “你放心，待把你那奸夫送走，我就送你上路。”见冯清月还想要维护齐桓，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岑闵不受控制地说出这些恶毒话语。


    他内心如同被滚烫岩浆灌满，恶意席卷理智。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他一人痛苦，一人辗转反侧饱受折磨？


    他好恨。


    他要将冯清月也拉入这无底深渊。


    岑闵眼眶猩红，颤抖着手将腰间玉带解开，信手扔到身后。


    “既然你不自尊自爱，孤也没必要再捧着你……”他浑身脱得只剩中衣，一手按住冯清月，俯身逼近，“临死之前好好感受一番，也不枉你我二人夫妻一场。”


    冯清月大惊，拼命往后撤，同时曲腿用力踢上岑闵胸膛，却被岑闵顺手一捞，压在身、下。


    看着岑闵黑沉沉眼珠，冯清月只有一个想法，疯了，岑闵彻底疯了。


    她真的怕了，用力拍打抓挠，哭求不停。


    岑闵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丝带，用力一抬，将冯清月双臂压往头顶，缠绕绑紧。


    她谩骂哭求声音太过凄厉，仿佛一人手持利刃在岑闵的心头搅刺，连血带肉刮下一层，他索性以口封嘴，将全部声音一一吞下。


    良久，冯清月认命地闭上双眼，泪水从脸侧滑到枕头上，丝绸枕面一片濡湿。


    岑闵一直盯着冯清月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见冯清月似有绝望之意，他动作一滞，复又发狠。


    “我爱你敬你，即使你弃我而去，我也不忍责罚，只想着将你带回便好！可你呢？你便是如此对我！”


    “说！你们二人到底何时勾搭上的！是不是他勾引你的！”


    ……


    一声比一声狠，一次比一次用力……岑闵几乎想钻到冯清月心里，看看她的心究竟是不是空的。


    最后，一滴泪落在冯清月脸上，将冯清月烫得怔忪。


    岑闵头趴在冯清月颈窝，声音嘶哑痛苦：“冯清月，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说！你说啊……你说啊冯清月……”


    冯清月，来恨我吧。


    岑闵心中绝望而又癫狂。


    如果不能获得冯清月全心全意的爱，那他甘愿获得她全心全意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