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至，虽说街上热闹，可一连下了几天的雪，出门都成了问题。


    连着老林都在抱怨，瑞雪兆丰年，怎得这雪一连从二十八下到了初一。


    这些日子，简欣怡也没怎么出门，待在家里接着画番外。


    温黄的灯光下，是宫中的雕花窗棱。


    每年的新年夜宴，腹黑男同女主都要参加。


    不过是一些繁文虚礼，又配上精致却少得可怜的菜肴。


    女主喝过第三杯酒后，脸颊红意更加明显，只得借口去吹风，暂时离席。


    冬季御花园格外萧瑟，也没什么景色可言，女主也就靠着亭间的红柱，稍作休息。


    不过一会，她便觉得有人向她靠近。


    可困得可怜，只是轻抬眼皮，闻到熟悉的气味才算安下心来。


    腹黑男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又给她披上件披风。


    烟火绽放不断，二人就在凉亭里互相依偎。


    直到结束。


    简欣怡停笔，望向远处。


    想必此时宫中也在举办新年宴会才是。


    肃穆的承天殿之上，篝火正盛。


    大殿之中，一人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冕旒，步态规范，仪态威严，行走间旒珠无一丝晃动。


    “旧岁除，新岁始。”


    一声声贺岁从大殿之中开始，随后传到整个皇宫。


    阵阵丝竹管乐之声起，宴会此时才算开始。


    刚刚上了几道冷菜，却听得那人几声轻咳。


    一旁的皇后垂下眼，赶紧劝慰道，“圣上，如今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雪，又是刚在殿外受寒，还是先回去。”


    “不必，朕不过是呛到，身体无碍。”


    圣上掩袖轻咳，用余光轻扫底下众臣。


    一身穿紫色朝服的大臣率先开口，直言道，“陛下，如今京畿地区大雪不断，不久京中便会涌入大量逃荒之人，依臣所见，应加快京中各处善堂修缮，做应急之用啊。”


    “吴尚书还真是性子急，如今不过才下不到五天雪，瑞雪兆丰年，怎么京中就涌入不少难民了呢？”


    此时庚王才站出来，施施然行礼，“父皇，这雪一连几天，着实有些令人担忧，不如由儿臣带队修缮慈善堂，为父皇分忧。”


    圣上轻咳了几声，一言不发。


    还是皇后出来圆场，让庚王起身，“三皇子如今也肯为圣上着想，这是好事啊。”


    “好事，朕可担不起。”


    他坐于大殿之上，俯视着庚王，“你可知罪。”


    庚王见状，更是吓得不知作何反应，只得又一次跪下。


    “父皇，儿臣着实不知啊。”


    “今是大年初一，又是家宴，本就不该谈论国事，如今你不仅谈论，还要向朕领工？”


    里面的人听着这近乎离谱的理由，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庚王怕是不知怎么得罪了圣上才是。


    钱元见朝中人人自危，无一人可替这个哥哥说话，还是亲自站了出来。


    “父皇，三哥是无心之失。”


    言及此，圣上是更为生气，将桌上的琉璃盏都摔了下去。


    “朕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竟还如此心慈手软。”


    这话一出，众朝臣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既然是家宴，皇上又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皇后笑意吟吟地，让钱元起身，“再过几日，臣妾打算在御花园举办琼华宴，您看如何。”


    “妥。”


    宴会如常举行。


    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办琼华宴，想必是有意为之。


    众人离席之时，他赶紧跟去了玉华宫。


    玉华宫内，熏香袅袅升起。


    “怎么，还想让我帮你一次？”


    皇后轻轻拿过手中的茶碗，端看了钱元一眼，“皇上从没发过那么大脾气，你还往他枪口上撞，看来是金吾卫还没做够。”


    “是没做够。”


    钱元应声跪地，低沉着脸。


    “胡闹！”


    皇后从榻中坐起身，忍不住敲打他，“如今庚王一错再错，惹得圣上震怒，本就是你的机会。你非但不争取，还给他求情。还没吸取上次的教训不成？”


    “儿臣只是说他罪不至此。”


    “皇上本就是借着今日之事向他发难，你又站出来替他说话，算什么？”皇后用力一点钱元的脑瓜子，“你们二人兄弟情深，倒是辜负了你父皇的一番好意。”


    “就算三哥真做错了什么，也应由律法处置，儿臣不过是就事论事。”


    荣姑看她们二人僵持不下，也只得宽慰道：“娘娘，兴王殿下心善，只是不愿手足分离而已。”


    “他拿人家当手足，人家拿他当笑话。”


    皇后叹了口气，“庚王少时由本宫抚养，那时恰巧又怀着你，对他照顾少了些，如今却也变成这个样子。”


    “娘娘，不过是些陈年往事，还提这些干嘛。”


    “不提了不提了。”皇后拿过桌上的名册，递给钱元，“这次的琼花宴，你可一定要来，本宫亲自甄选世家大族适龄的名门闺秀，到时候让你们一见。”


    “儿臣正是为此事而来。”


    钱元猛然一跪，尚未开口，只见皇后面色一沉。


    “怎么，不想见？”


    “儿臣恳请母后。”


    皇后怒气大盛，只得闭上眼不去看他，“只是见见，也没让你和她们定终身，这都不愿意，还想着宫外的那个野丫头？”


    “是。”


    钱元本就是因着这事，来找皇后的。


    “你竟敢还说是？”


    皇后本就未平的怒气又被他引起了三分，一双丹凤眼定眼瞧着他。


    “那琼华宴你必须要去。选好皇子妃之后，剩下的本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理会。”


    钱元明显主意已定，半点不松口。


    “母后，你明知我心意。”


    皇后听完，便是一声冷笑，眼底尽是讽刺，“心意？你要靠这个东西当大隶的太子吗？”


    “母后。”


    他本想再求，却被身旁的荣姑打断。


    “殿下，皇后娘娘为了筹备琼华宴，费了多大的心思，如今各宫也都知道此事，不好再变动了。”


    皇后一把抓过手边的白狐狸毛披风，两三步并到钱元身边，指着他呵斥道。


    “你不是喜欢那个野丫头吗？这样，本宫请人邀她进来，让你好好看看世家的名门闺秀和那宫外的野丫头，差距到底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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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儿臣……”


    钱元原本想再辩解几句，可皇后丝毫不给他机会。


    “不必再说，跪安吧。”


    荣姑看着底下跪着的殿下，无奈地摇摇头，将他扶起，“您这又是何苦？”


    两人拉扯之时，却听屋外太监尖锐一声。


    “皇上驾到。”


    一听皇上来了，刚回屋的皇后也不得不出来起身迎接。


    “臣妾参加皇上。”


    圣上垂眼扫了一下宫中众人，皱起眉头问道：“这是怎么了？”


    “父皇，儿臣……”


    钱元往前几步，却被皇后拦下。


    “圣上，只是臣妾与兴王说了几句关于成家的事，没什么。”


    圣上自是瞧出来二人的不对劲，接着追问，“怎么，不满意你母后的眼光？”


    钱元摇摇头，“父皇，儿臣心中已有人选。”


    说到此处，感觉殿内众人均屏息凝神，不敢动弹。


    圣上悬坐于殿中，接过手边的茶碗，“接着说吧。”


    钱元便也不加犹豫，跪地磕头，直言道。


    “她是儿臣担任金吾卫期间认识的女子。”


    一瞬间，茶碗砰地一声，重重地磕在桌上。


    “你该不会要说，是民间的女子吧？”


    “正是。”


    还未等钱元抬起头，只听得圣上传来的一阵冷笑。


    “好啊，朕让你去金吾卫领职锻炼，你就是这样锻炼的？”


    皇后看情况不妙，赶紧站出来劝慰，“圣上息怒，臣妾已命他将那人带到琼华宴来，想必见过那人粗鄙无礼的那面，他也便会死心了。”


    “儿臣不会死心。”


    钱元在殿中磕了不知是第几个响头，依旧不改本心。


    殿中气氛本就紧张，如今更是人人连话都不敢说。


    不知过了多久，圣上才转头问过皇后：“如今大雪下了几天？”


    “回皇上，从二十八到初一，正正五天。”


    “兴王，你素来严谨识礼，宽厚仁慈。如今大雪蔓延京城，你身为皇子，不自请修缮善堂，帮扶流民。反而向朕腆脸求娶，你究竟何意？”


    “父皇，儿臣知错。”


    “知错？”


    圣上更为恼怒，语气都加重了几分。


    “次次上朝，从未见你争取过什么，到现在了，知道和朕求娶一个民间的女子。”


    皇后见圣上如此发怒，更是一点办法也没，只好念他顾及顾及父子情分。


    “陛下，兴王他只是一时糊涂，被那女子蒙蔽了双眼，请陛下多给他一段时间。”


    圣上一听这话，便觉得如头如紧箍一般难受，大步流星走出殿中，回头也不忘数落钱元一番。


    “琼华宴一办完，你即刻给我去受灾最严重的罗山，主管赈灾，事不办完不准回京。”


    钱元也知此事极为艰难，也没想要一朝一夕便出结果，也只得答应下来。


    “儿臣遵命。”


    谁料圣上看见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样，更为恼火，“你去，就在承天殿门口跪着，雪不停不准起。”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钱元站立起身，腰背笔直。往着承天殿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