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姨说的在理，书行能够亲自登门拜访，可见其对画本的重视。


    可简欣怡还是没来由地觉得奇怪。


    她一路昏昏沉沉地回家，与周围热闹的人群自觉地隔离开来。


    冬日间的阳光向来都不是很足，书肆里愈显昏暗，可来学习的人还是越来越多。


    橙黄色的侧光勾勒出老林弓着的腰，拖起长长的影。


    满是旧书的摊子都是灰尘，透出深浅不一的光束。


    直到夕阳西沉。


    老林将最后一位客人桌上的油灯点亮，刚刚要转身往回，却看到简欣怡杵在门口，许久没进来。


    “进来吧，吃饭了。”


    老林走到柜台旁，从地下掏出来个菜筐子，“老徐头送的，过节吃肉。”


    他见简欣怡的脸色刷得一下沉下来，又赶紧解释。


    “这回真是送的，我和他说要搬走了，他说拿着吃，双喜临门。”


    简欣怡一听要搬走，把之前的事也是忘得一干二净，追问道。


    “你不是说北边房子不好吗？”


    “也快了，我又让房牙子给我多给我看看些，等到在寻到好的就搬走。”


    “我知道了。”


    简欣怡把老林买过来的菜赶紧洗了切了，“那需要提前整理东西吗？”


    “手续还没弄呢，再说吧。”


    炉灶的火开始旺起来，葱姜蒜的香气开始浮现，逐渐冒出不少白烟。让人看不太清楚。白烟之中，隐隐约约，她瞧见老林将腌制的猪肉直接扔下去，锅气沸腾。


    这一顿一锅出让简欣怡吃得手舞足蹈，硬是吃到了撑。


    风卷残云之后，简欣怡还在回味。


    老林起身把剩下的碗刷掉，突然又想起来之前的事，问她道：“你去问园园娘亲，她怎么和你说的？”


    简欣怡顿了顿，站起身把桌子收拾干净。


    “她挺支持的，没多说什么。”


    “行。”


    老林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继续默默地收拾厨房，来回兜了好几圈，双手不断磨蹭身上的围裙。


    “明天正好我跟着房牙子去看房，就不和你一道过去。”


    “嗯嗯。”


    简欣怡随着点了两下头，过了会才回过神来，问道，“那个书肆在什么地方？”


    “东街对着鹤庆饭店那边，挺大的牌匾，一眼就能看见。”


    翌日，简欣怡顺着老林所说的话，从北街往东去。


    刚出门时就看见一书生背着书篓，在跟老林告别。


    年关将至，许多离京城近的学子也回到了家中。


    离京城远些的，就在附近的客栈住下了。


    她和老林打过招呼，出了门，一路上飘来腊肉熏香，形形色色的人买着年货往家赶。


    本就热闹的京城，在如今便显得更为热闹。


    简欣怡走到两街交叉的路口，远远走过只觉得人声鼎沸，往东一瞧，果见是老林口中所说的鹤庆饭店。


    再往里走不到几步远，就能看见那块乌木描金的招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明远书肆四字。


    明明是到了目的地，可简欣怡却还是有些发怵。


    看着周围行色匆匆的人，她一时有些无法适从，在门口徘徊了好久，才算鼓起勇气进来。


    “客官，看书？”


    门口穿着描金锦缎的小二瞧见她，赶忙上前问话。


    “我随便看看。”


    简欣怡随手拿起眼前的书，任意地翻了两眼，看那人走远才放下心来，仔细地瞧着远处排列整齐的书架。


    大书肆光五层的书架都是成列排布，一连排到屋后。


    二楼更是朝南的雅座，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果然是京城几大书肆之首。


    她在书肆周围转了一圈，发现不仅经史子集，各种冷门孤僻的书也能找得到。


    甚至还有各式各样的秋宫图，只不过被包装成话本的样式。


    售卖这种东西还能做得这么大，可见其势力强大。


    简欣怡无奈地撇了撇嘴，将那本秋宫图郑重地放了回去。


    随后也不再胆怯，直接去找了掌柜，言要去见书行掌事。


    掌柜的一听，略有些惊讶，但随后便冷静下来，带她进了后院。


    一进后院，景色立马开阔起来，两株高大的松树矗立两侧，上面还有几日前未化的积雪，点缀其间。


    进到里厢，后屋也是复式样式，简欣怡随着掌柜进了二楼，一抬眼便看到两扇浅木落地窗，映着窗外潺潺溪流。


    两人走动时，窗棱上悬挂的风铃随着轻轻作响。


    里面的人知道来人，便将门向外打开，将人迎进来。


    “坐吧。”


    赵行长将身后的蒲团递给简欣怡，让她坐下。


    那蒲团有些扎得难受，可左右环顾，里面那些人也都是坐得板板正正地，


    没办法，她也只好学着坐下。


    简欣怡坐定之后，侍女从侧身又倒了杯暖身子的红茶。


    “这次来，可是下定决心了？”


    简欣怡没出声，点了点头。


    只是膝盖仍是被磨得难受，稍微往后蹭了蹭。


    赵行长也不墨迹，一挥手，就将那书契子拿了过来。


    “你要是想好了，就在这上面按个手印吧。”


    侍女拿过来个鎏金的圆盒，盖子上雕刻还着一枝梅花。


    盖子一掀，里面的红泥抖了出来，滴滴点点落于桌面上。


    那侍女似乎有些惊讶，忙跪下整理起来桌面。


    “没事，等会再收拾吧。”


    赵行长不疾不徐，又将那金梅红泥盒往前推了推，“你先盖上。”


    简欣怡接过盒子，刚刚要盖上手印，却听见旁边侍女低低低浅浅的哭声。


    这时间，一道疾利的眼刀飞过，那侍女陡然停止了抽泣。


    简欣怡不小心瞥见这一幕，倒有些胆怯起来。


    “林姑娘是还有什么顾虑吗？”


    赵行长幽幽一笑，语气低沉。


    窗外两只乌鸦嘎嘎叫了两声，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简欣怡定了定心神。


    既然自已来都来了，就赶快把这件事情解决好。


    “没事。”


    她下定决心，指腹重重往下一摁，鲜红的印记烙印在书契之上。


    “合作愉快，林姑娘。”


    赵行长轻轻捏起契子的一角，动作行云流水，随后又飞速叠起，揣在贴近胸口的地方。


    随后，便让侍女带简欣怡从原路返回。


    临走之时，简欣怡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行长，我能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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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为什么选择我的作品吗？”


    赵行长不经意间皱了皱眉，似是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临到了门口，他才轻声开口道。


    “天助不如人助，林姑娘应该知道这个道理才是，”


    简欣怡听完，一时有些怔愣。


    街面仍旧热闹非凡，可她耳畔仍然回想着行长的那句话。


    是他吗？


    简欣怡咬下嘴唇，刚要往回走，却被街面卖炭火的老翁拦下。


    “姑娘，买炭吗？”他笑呵呵地拿出纸布包，小心翼翼地把炭包起来。


    无意中有些灰尘落在他花白的胡子上，他也不急，细致地梳理开。


    “我看你站半天了，年关头真是越来越冷。”


    老翁将布包塞到简欣怡手中，笑吟吟地看着她。


    “多少钱？”


    简欣怡忙去掏怀里的钱包，把钱给了他。


    算了，反正也不贵。


    迎面刮来阵阵北风，她还抱着一捧灰扑扑的炭火，显得更为狼狈。


    早知道拒绝那个老翁就好了，可她又狠不下心。


    简欣怡总是这样。


    连带着靠近了她的人，都会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吗？


    明明是谈成了一个大生意，可她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反而是唉声叹气地，回了家。


    一进门老林看见她这愁眉苦脸的样，也开始问她，“没谈拢？”


    “谈拢了。”


    简欣怡僵硬地回答。


    老林看她两眼直发愣，心里也犯嘀咕，才瞧见她抱着一大袋东西回来了，接着问道：“怀里抱着的什么东西？”


    “炭。”


    “家不是有炭吗，还买干什么？”


    “想买就买了，没想那么多。”


    两人的谈话就止步于此，不过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不耐烦。


    老林一副心里明镜似的样子，追问道。“是不是赵老板的钱没给够？”


    “不是钱的事，他给的挺多的，足足一年的契约，交付在我这边的就有两吊钱。”


    简欣怡把手旁的碳交给了老林，顺便在后院洗了洗手，补充道。


    “他还同我讲，卖的多挣得多，卖出的利润按三七分。”


    老林松了一大口气，嘴都咧到脖梗了，忙把那两吊钱和炭火一起放到屋后去，边走边说。


    “那你这副样子，我还以为你被人骗了呢。”


    “差不多吧。”


    简欣怡小声嘀咕，回头却瞧见老林轻快的吹着口哨往后屋去了，不由得又叹气起来。


    要不用这件事，问问他？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他却回想起了大理寺时，他的冷淡作风。


    那双冰冷的眸子，趁着他之前不怎么兴穿的华服。


    优柔寡断的人只会是她自己。


    不会是他，肯定的。


    兴许就是一个契机，被什么人知道了自己的画本才是。


    不能再想那么多了，要想想以后画本的营销才是。


    简欣怡看着扉页上的四个男人，提笔画出几张立绘。


    一招鲜，吃遍天。


    既然她已经签约了其他几个书肆，拓展销路。但是如果想要保住老林的书肆，还需要出一点新鲜的东西。


    就比如之前出过的，小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