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注视到陈丽云身上。


    陈丽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额角冷汗差点掉下。


    姜栀情绪很稳定，笑眯眯的：“只要陈副科长能保证，我现在就能画。”


    销售科科长轻咳一声：“你就保证一下，反正江城卖得好，咱们这肯定卖的好。”


    陈丽云不乐意：“科长，赔偿……”


    “卖的好哪有什么赔偿？”李大姐出言讥讽，“还是你刚刚让小姜保证，就是在为难小姜？”


    陈丽云抿唇，手狠狠攥起来。


    她就是想做出一番业绩。


    现在厂里的男女领导都是竞争上位。


    杨厂长听王主任的，除开王主任真正把持的钱袋子，其他岗位，他只要能给他干活，能给厂里多赚钱，赚很多钱的人。


    她好不容易上来了，当然要用业绩证明自己。


    她咬咬牙：“行！我保证！”


    姜栀看王主任：“您听见了吧？”


    王主任把茶叶吐到杯子里：“去给小姜拿纸笔，顺便记一下，这批材料进了多少，卖了多少，工人工资多少。”


    他说一句，陈丽云脸色就白一分。


    等姜栀拿着纸笔“唰唰”画出一件衣服样式，陈丽云第一个过去看。


    脸色更是难看：“小姜，你画的这是什么？”


    姜栀：“衣服啊！”


    她把设计稿递给其他人传阅：“又还没过会，我画的就是样式，你们看重再画细节。”


    她带来的八套，用的也是这种方式。


    不过是画出了前后侧三面效果而已。


    大家看的很清楚。


    这一件确实挺好看的。


    都知道姜栀没有瞎糊弄。


    都是有多年工作经验的人，销售科科长尤为喜欢：“这要是卖，肯定好卖，看着就是大城市来的。”


    “我原来去江城出差，看到有小姑娘能为一件大衣打起来，那件大衣就是这种款式。”


    姜栀附和他说：“对，我也听说过。”


    陈丽云却没有销售科科长那么放心。


    她坐回位置上，犹豫不决：“小姜，你确定能好卖吗？”


    姜栀理直气壮：“不确定，你只让我画江城流行的款式，保证好卖的是你。”


    陈丽云被噎住，好半晌才说：“那这一件得卖多少钱？”


    她一提，销售科科长也发觉了，结结巴巴说：“我当时……”


    “那件卖七八十。”


    姜栀替他说清楚：“我不知道您是几年前去出差的，反正我来随军之前，百货商店这种类型的大衣要卖八十八。”


    “八十八！”


    会议桌上到处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连王主任都不装高深了，伸手让销售科科长把设计图给他。


    他反反复复看：“这咋就能卖八十八？”


    “花三个月工资买一件衣裳，谁乐意？”


    李大姐：“不是三个月，车间工人工资不到三十，三个月买不到。”


    销售科科长忙说：“可是卖的贵，利润大啊！”


    姜栀却笑了：“这件衣服利润一般。”


    “呢子料本来就少，要做出这种版型，呢子要选垂顺的，价格比较高。”


    “还有，用的料多，工艺要求也严格，剪裁的时候不能出一点差错，不然出不来这个效果。”


    “偷工减料做出来皱皱巴巴的小家子气，没人买。”


    陈丽云的脸色比刚刚更白几分。


    销售科科长也不说话了。


    姜栀看着他们，没有嘲讽，还鼓励：“没事啊！成本高卖价贵，卖出去就能赚，在江城反正是挺好卖的，只有不够卖，就没卖不出去的。”


    陈丽云反驳：“可那是江城啊！”


    他们这谁买啊！


    她家是双职工家庭，又疼闺女，但是闺女要是说想买八十八的衣服，她能给闺女屁股打成八十八瓣！


    就算领导家属能穿，那领导才多少个？


    琼市冬天不长，连着把深秋和初春都算上，满打满算三个月。


    这其中一个月是能下雪的温度，穿呢子能冻死。


    另外两个月，深秋初春也就穿件外套。


    呢子大衣，在这连一个月都穿不上。


    领导又不是傻子，花近百块买一件一年只能穿一个月的衣裳。


    “你也会说，那是江城？”姜栀语调不咸不淡，却讥讽意味十足。


    陈丽云脸一下红了，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


    她这会儿看着被她推出去的设计稿。


    最上面的一张就是厚外套。


    外套没夹棉，外层却是能防风的斜纹布。


    这种布料产量挺大，还不贵，就是比较挺括，做成衣服支棱着不舒服。


    姜栀把这种布用外头，里面是棉布，兼顾了舒适和防风。


    刚冷的时候里头套个短袖，再冷可以套毛衣，风灌不进去，也不会冻人。


    买一件能穿时间很久，要是她，她会买。


    再看设计图纸，光是看着纸上画的小人都感觉又帅又有型。


    要是她儿子穿上……


    “小姜，我错了。”陈丽云见王主任眯起眼，立马认错，“我就想着之前江城卖的连衣裙咱们这里好卖，没想到别的。”


    姜栀轻嗤一声，不接受道歉。


    陈丽云脸上挂不住，咬牙：“你画的也没上过市，我这也是合理怀疑。”


    合理怀疑，姜栀可以好声好气解释。


    可是她上来就是嫌弃的用眼神蛐蛐，然后趾高气昂要求姜栀保证，后续还说姜栀摸鱼。


    姜栀很不愿意搭理她，直接问王主任：“王主任，您最高瞻远瞩，我带来一件样衣，您给试试看？”


    她从包里掏出一件衣服，递给王主任。


    颜色就是最常见的灰色斜纹布。


    灰扑扑的不提气色，而且还显得衣服脏兮兮。


    别说是买成衣，就是自己做，也不会选择用这个颜色做上衣。


    王主任大饼脸，眯眯眼，肚子还大。


    陈丽云和销售科科长对视一眼，都有点看好戏的意味。


    姜栀证明江城卖的不适合这里又怎么样？


    还能说明她画的合适吗？


    就算是合适，让王主任穿上展示，八十分的设计也变成二十分了。


    她幸灾乐祸，故意恭维：“王主任这么英武，你让他试，穿啥不好看？”


    王主任高兴地接过来就往身上套。


    姜栀在心里无语。


    真是对自己一点数都没有啊！


    都成正方形了，还觉得自己身高腿长英俊挺拔呢！


    但越是这样，越能体会到设计的重要性。


    姜栀乐见其成，让王主任穿好站在大家面前。


    “这……”大家都有点失语。


    “我的妈！”销售科科长更夸张。


    “咋就这样了！”陈丽云控制不住喊出来。


    王主任蹙了蹙眉：“怎么了，是不是不好看？”


    他拽了拽衣服，瞪姜栀：“小姜，不是我说你，你设计出来的什么东西，男人的衣服普普通通就能被我衬的特别好看，你这衣服还给我显丑了，也不怪人家说你！”


    姜栀笑着看他：“您没照照镜子啊！”


    “这也叫难看？”


    “这可太英俊了啊！”


    她神态非常真诚。


    王主任都不确定了：“我去照照镜子。”


    李大姐回神，连忙跟着夸：“不用照，您这太帅了！就是衣服有点大，要是合身，那必须是最板正的男同志。”


    其他人也纷纷出言恭维。


    王主任将信将疑，问陈丽云：“你说，她这衣服给我衬丑了没？”


    陈丽云抿了抿唇，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王主任：“你别评价我的脸跟身材，我知道都是顶级，你就说衣服。”


    姜栀听他自夸，真是差点吐了。


    但看陈丽云脸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屈辱说：“她这件衣服，非常好！”


    王主任跑的飞快，去厂里的全身镜面前。


    一站定，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


    就拍板：“小姜，你这设计的太好了！奖励，必须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