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洛明川身上背着箭篓，手持长弓，瞧见他们二人的身影，他连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旋即往前轻轻一纵，跳下高墙，很快迎了上来。


    他先观察周围一番，而后关心道：“你们没受伤吧？”


    雁宁不敢直视洛明川的双眼，只是摇摇头答：“没有。”


    端木桃暗叹了口气，低声提醒道：“行了，有什么话回医馆再说，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了。”


    回医馆的马车上，雁宁脑海中一直浮现出徐惟真说过的话，心里止不住地犯起了嘀咕。


    其实方才他们若是没出现，之后按她的计划，如果逃不出去，雁宁是打算与徐渭等人同归于尽的。


    来徐府的目的，是为了复仇，也是为了不牵连回春堂。


    一番左思右想后，她终究还是将在徐府所偷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雁宁眉峰蹙紧，压低了声音道：“端木师姐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


    端木桃默了一秒，语气稀松平常地说道：“为什么？难不成有人要害我？”


    以端木桃的聪慧，她果然还是猜出了其中一二。


    雁宁那双晶莹的眼眸已经含上怒气，冷着声音说：“没错，方才我在徐府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徐小郎君就是女郎失踪案的真凶，他还说要将端木师姐也一同绑了去。”


    听到她的话，端木桃眼神略顿，继而收回眼神，语调散漫地开腔：“真是自说大话，随他们绑去吧。”


    雁宁看着这样丝毫不担心自己安危的端木师姐，她下意识发出一声声微微的叹息，内心充满了无可奈何。


    她瞬间拧紧眉心，认真道：“师姐还是要小心些，那徐惟真绝非善类，不知坑害了多少女郎，简直就是个卑鄙龌龊的人渣。”


    端木桃眸中腾腾杀气弥漫，尾音转冷：“像他这样的畜生，迟早会遭报应的。”


    雁宁盯着她，嗓音微沉：“而那些失踪的女郎，如今就被徐惟真困在桃溪山的密室里。”


    听见次话，端木桃眉头轻蹙，默然片刻问道：“所以你要去桃溪山？”


    “没错。”雁宁却是不敢隐瞒，很爽快地承认了。


    端木桃始终语调平缓地问了句：“你一个人，不怕吗？”


    思虑几瞬后，她点了点头说：“自然是怕的，我想要救她们，在徐家察觉之前，找到他们藏人的地方。”


    雁宁不禁想起徐惟真最后的那番话，她心有余悸道：“若是再晚些，恐怕那些女郎就会没命，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端木桃又开口问道：“为什么要为了别人来以身犯险？”


    雁宁垂下眼睫，扯了下嘴角，慢慢地出了声：“端木师姐应该还记得那日霜儿阿娘的样子吧？我只是觉得，没有什么比失去亲人更加痛苦了。”


    听了雁宁的话，端木桃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指节，她的心弦似乎被这句话所触动。


    端木桃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是啊，没有什么比失去亲人更加痛苦了。”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端木桃忽然侧过头，看向雁宁的眼里蕴含着温柔的笑意，忽然抬手摸摸她的头道：“我会替小师妹瞒住师父的。”


    雁宁转眼望了眼端木桃，对她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继而也冲她露出个浅浅的笑意说道：“多谢师姐。”


    回医馆后，一用完晚膳，雁宁就坐在书案前，提笔蘸墨，对着黄昏的烛火开始写字。


    她写了两份信笺，一封寄到杏花客栈，另一封则还没想好它的去处。


    雁宁写完最后一个字，揉了揉手腕，装进信封，然后留在了书案上。


    *


    第二日，雁宁按照信笺里约定好的时辰，早早地就在桃溪山下等着明潇汇合。


    好在明潇是个守时的，并未让她久等。


    雁宁一见到她，嘴角就漾起弧度，悠哉悠哉地开腔：“明潇，林子里面有可怖的恶兽，你怕吗？”


    “不怕。”明潇回答的干脆，低低的声音传到她耳边。


    还未等雁宁说话，她轻挑了下眉，声音闲散地问道：“难不成你怕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雁宁的回答却是来得实诚：“自然是有些怕的。”


    和以往不同的是，明潇的表情有些严肃：“要不然就我去吧，你在这儿等我。”


    雁宁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行了，走吧。”


    说罢，雁宁就率先抬起脚步入了林。


    就这样过了许久，他们走到的地方，已经可以渐渐看见前面有片林子。


    桃溪山连着的林子很大，就算藏着什么，也得寻好半天才能找到。


    寻找途中，因为雁宁体力不支，就想找个地方好好歇息一会儿，但好在不远处就是一条小溪。


    明潇为了防止她饿肚子，竟还在小溪里捉了好几只小鱼，利用树枝升起了火做烤鱼片吃。


    一顿吃饱喝足后，他们又继续寻找着徐家密室的所在之处。


    好没等走出林子，雁宁就机敏地察觉到前方草堆里似乎有动静传来。


    “草里……好像有东西。”她下意识出声提醒着。


    明潇眸中蓦地闪过一道森冷的杀机，高声喊道：“小心！”


    草堆里突然窜出一只猎犬，正直直朝着雁宁的脸扑了过来。


    明潇的动作极为迅速地将她往回拉，随即一手护在雁宁前面。


    雁宁见状，很快一把推开她，手心里握了许久的毒粉顺势往前一扬，半空中的猎犬也随之哀嚎几声，重重地摔落在地。


    雁宁有些后怕地咽了口唾沫：“要是被它咬到，你的手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后背发寒。


    “我没事。”明潇轻飘飘地回了句。


    雁宁盯着她，嗓音中染着怒：“什么没事？你下次还是不要为我犯险了。”


    明潇语气清冷，暗含薄怒：“我不替你挡，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这块儿木头被那猎犬咬吗？”


    雁宁似乎一愣，倒是有些理亏的模样，但也只是一瞬间，继而低声道：“我才不要你因为我而受伤。”


    明潇不知怎的，这心头奇异的感觉让她突然焦躁起来。


    她压着情绪，语气淡定从容：“我会武功，倒是你比较危险。”


    雁宁暗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妥了协说：“算了，我不与你争辩，继续找线索吧。”


    明潇没说话，抬步跟了上去。


    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


    这时，几道猎犬的吠叫声划破宁静的黑夜。


    周围顿时多了十几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雁宁僵在原地，感觉从头到脚一阵寒意，牙缝里哆哆嗦嗦挤出来一句话：“明潇，该来的还是来了。”


    “别怕。”明潇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护在身后。


    雁宁定睛一看，林中渐渐逼近眼泛凶光的猎犬，身上的毛色光滑细腻，一看就是有心之人专门饲养起来的。


    它们呲着尖锐锋利的獠牙对准明潇，缓慢而谨慎地移动着步子。


    或许今晚，他们就是这群猎犬的猎物。


    “我去引开它们，你赶紧跑。”明潇的声音发紧，看上去相当的镇静。


    “跑什么？”雁宁轻抿了下唇，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实则内心却紧张到无法自己。


    说罢，她就把藏在身后良久的烤鱼扬手扔了出去。


    猎犬们果然停下了身上的动作，将目标转移到地上的烤鱼，进行抢夺抢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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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只烤鱼此刻还满足不了它们的胃口，就在猎犬想要再次对他们发起攻击时，才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就纷纷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明潇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幕，让她感到无比的惊叹。


    她下意识问出声：“你又下毒了？”


    “自然。”雁宁回答的干脆，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得意的狡黠。


    可还有几只猎犬似乎是对烤鱼不感兴趣。


    说话的间隙，就又有两只猎犬朝雁宁的方向扑来。


    明潇注意到它们的动向，飞身而上就是一脚狠狠地踢向迎面而来的猎犬，不等它喘息片刻，又猛然一个回旋，单腿横踢，将一左一右向雁宁袭来的两只猎犬击退，直至翻滚到一边。


    要不是明潇方才及时救下雁宁，她就不止是是袖子被扯下来这么简单了。


    明潇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焦急道：“你快走，我这会儿是顾不上你的。”


    话音才落，她就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扔到雁宁的怀里。


    “快走！”她再次出声重复道。


    剩下的几只猎犬想要上前，却迟迟在原地打转，不敢上前来。


    尽管被明潇砍伤，却还是不知疼痛似的，又重新站了起来，摆出一副攻击的姿态。


    不得不说，这些猎犬比人要难缠太多了。


    徐惟真将这些恶兽饲养在林中，有什么居心却是不得而知了。


    若手上稍有不慎，也许他们就会成为这群猎犬的晚餐。


    雁宁吸了口凉气，知道自己的斤两。


    而如今她能做的，就是不让明潇因她而分心，从而不能专心去对付猎犬。


    想好对策，雁宁当即转身就走，引走了几只猎犬。


    可她哪里是这群猎犬的对手，自然也跑不过它们，眼看着就要被追上，刹那间一阵头皮发麻，连忙加快了腿上的动作。


    雁宁的脚步虚浮，目光发直，人几乎是飘着跑的。


    只听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她的心里更加紧张了，无数种可怕的猜想在她心头缠绕，令雁宁顿感毛骨悚然，倍感绝望。


    猝不及防的，她脚下突然一滑，瞬间从坡上滚了下去。


    看清周围的环境，雁宁也不知自己是掉到了哪里。


    她想要爬起来，身上却被拉得生疼，衣裳多处磨损，发髻也乱了，还落得满身污泥的下场。


    但危险并没有结束，雁宁发现旁边还有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她。


    该死，猎犬就像不怕死一般，也随着她一同滚了下来。


    雁宁当即握紧手中明潇给她的短刀，怎料身上撕裂般的疼痛愈发强烈，她咬紧牙关，看向猎犬时的眼神中充满了坚韧。


    机会只有一次，就是在猎犬扑过来的时候，将它一刀毙命。


    那猎犬果然一个飞身跃起，朝着她的方向袭来。


    雁宁瞧准时机，抬手就是一刀插进了猎犬的脖子里，它吃痛地挣扎起来，更加用力地摇头摆尾，滚烫的鲜血顿时溅了她满脸。


    可就算是这样，雁宁的双手仍旧牢牢握住匕首，她抓住机会翻身坐起，死死压到猎犬的身上，也不管自己的右臂在那畜生口中早已鲜血淋漓，抬手就是一顿猛刺，恶狠狠地补上好几十刀。


    只见那猎犬抽搐几下，随之倒在一旁，彻底没了动静，她才缓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此时的雁宁，满身的污泥，满脸的污血，狼狈至极，随后也逐渐失去力气地瘫倒在地上。


    但好在她成功了。


    远处很快传来了脚步声，好像是有许多人往雁宁所在的方向快步赶来，应当是此地的动静太大，才引起了来人的注意。


    她努力呼吸着，却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仿佛随时都会窒息在这无边的痛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