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小铃铛

作品:《君子渡我

    第44章


    晨露熹微,雾色弥漫,忽浓忽淡,桌案上的蜡烛燃尽,烛底落聚了几滴蜡泪,窗外有竹影摇晃。


    雁宁正跪坐在蒲团上,手持小狼毫仔仔细细地写着夏氏医书。


    忽然“铮”的一声琴鸣,门外竹帘后有人抚琴,悠扬琴音自郎君指下倾斜而出,或虚或实,变化无常,清澈如泉水。


    雁宁疑惑了瞬,随即提起裙裾起身往外走。


    只见他身穿一袭月魄色长裳,袖子被明绿襻膊牢牢地捆住,神色间波澜不惊,眸子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俊秀的面容在雾里半遮半掩。


    她盯着他看了良久,沉吟一会,如水的烟波炯炯地望着他问道:“君子今日怎么没进宫?”


    魏兰殊停下手里的动作,唇角牵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这两日,王上特意准我两日休沐,我想多陪陪细君。”


    雁宁听着,总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劲,了然开口:“君子说这些做甚?我们将来还会有更多的日子可以在一起,倒也不缺这一两日的。”


    她说罢,又觉得是自己太过于没心没肺,随后淡淡一笑,温声道:“君子日理万机,定然劳累,养养身子也是好的。”


    魏兰殊含笑颔首。


    雁宁退入屋内,拾起小狼毫继续手上的动作,门是虚掩着的,他微微抬眸,看了眼远方的景色,目光看不出丝毫情绪。


    一切都是那么的岁月静好。


    晌午时分,魏兰殊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唯独留下那把号称为“绿猗”的名琴。


    雁宁抬起步伐缓缓走了过去,刚想抚摸一下,不料被云湄焦急的脚步声打断。


    她唇角微微扬起,似是无奈道:“阿湄怎么每次都这样着急,小心着些,莫要摔了。”


    云湄站住脚跟,声音发紧:“听说府里的人说,百战百胜的魏将军竟然败给了大燕,折损了两万将士,场面十分悲烈,据说王上得知此事如今正大发雷霆呢。”


    雁宁闻言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她思虑片刻,忽而问道:“那君子可知晓此事吗?”


    云湄想都没想便点头:“定然是知道的。”


    雁宁心头一紧,顺手牵起琵琶袖拭掉额间上的一层细汗,声音闷闷的:“也对,想必王上会借此事为难打压君子。”


    她心里总觉得魏兰殊会在这种节骨眼上休沐两日,有些不大对劲,将来定然会发生不好的事。


    雁宁又问:“君子人呢?”


    云湄回道:“二郎方才与魏老夫人大吵了一架,如今正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让任何人进去。”


    看来魏老夫人与魏兰殊大吵一架应当是为了边境战败一事,她在想难道是魏兰殊做了什么让魏老夫人盛怒的决定。


    “不行,我得去见他。”雁宁原本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想必魏兰殊如今也不好受,她便亲手熬了一大碗能养心安神的莲子粥一并送去。


    她刚一推开门,一道凉薄带着森然寒意的声音响起:“出去!”


    雁宁看见,他表面上虽然是一派云淡风轻,但语气却带着明晃晃的愠怒。


    “君子。”她的唇角微微上挑,眼底的笑意像是水波般荡漾开来,此刻并没有着急进去。


    魏兰殊这才反应过来,门外的是雁宁,他忽而缓下神情,心怀愧疚,就连声音都透出些局促慌乱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这样。”


    那个没有任何脾气,性格内敛,对待任何人都温和至极的小女郎竟然被他凶了。


    雁宁轻轻摇了下头,温婉笑道:“无妨,我可以进来吗?”


    “自然。”魏兰殊忙点头说道。


    她缓缓走了进去,将莲子粥放在了不碍事的位置,然后身子微微向前倾,眼含笑意地亲了他一下。


    魏兰殊鼻息间永远带着淡淡的浅笑,温言说:“细君是在担心我吗?”


    雁宁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怀有心事反问道:“君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刻意瞒着我?”


    此话一出,他明显愣住片刻,随后抬起眼皮,淡淡“嗯”了一声。


    她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开口的声音有些微颤:“不论是什么,我都会支持君子的。”


    “那若是,赴边境呢?”魏兰殊苦涩一笑,嗓音低哑。


    她水润的眸子里结满了愁绪,深深呼吸着说道:“我是不是曾与君子说过,莫要从军,你也答应了。”


    魏兰殊紧绷着一张脸,眉宇间的忧思之色渐渐浓重:“若是齐国安定,黎明安乐,我定会陪在细君身边。”


    他神色浮现出越来越明显的不安之态,沉声继续道:“可燕人屡屡来犯,边境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安全的便只有洛阳城,细君所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如今父兄有难,兰殊不能放任他们不管。”


    雁宁对他说的这番话有些动容,心中却还是担忧他的安危,她的笑都是凉的:“君子放心,你走后,我会照顾好祖母和母亲,还有魏家,你不必感到担忧,一切都有我,我便是你的后盾。”


    魏兰殊怔愣片刻之后翘起唇角,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笑意:“齐国定会大捷,届时安心等我回来,我们一同去游春赏花。”


    “好。”雁宁眸子里荡漾着一丝柔情,更多的是苦涩与心疼。


    雁宁缓步走至他前方的书案旁,跪坐下来,轻声道:“那我今日,便好好陪着君子。”


    他并未作声,抬眸打量了她一阵,才端起莲子粥边用边看着兵书。


    雁宁忽然觉得有些许的无聊,腿下意识一蹬,好像踢到了什么轻巧之物,瞬间飞了出去。


    她瞥了一眼魏兰殊,还好没被发现,便小心翼翼将身子往前倾,手臂用力一伸就能拿到。


    可雁宁并不知道,魏兰殊早就发现了她的动作,还未等她将竹简摊开,蓦地就被他突然开口的声音吓得顿住手里的动作。


    “在看什么?”


    雁宁心头一紧,嘴巴微微张了张,解释道:“这是我在书案底下寻到的。”


    魏兰殊有些疑惑,书案底下怎么会凭空出现一卷竹简,便问了句:“书案底下?上面讲的是什么?”


    “那我念给君子听好了。”雁宁说着,就想从书名先念起,再接着往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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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


    “此书名唤《怜香绊》……”


    岂料她刚说出此卷书名,魏兰殊便急忙走了过来,伸手将竹简夺了过来,说话的声音有些不自然:“这不是我的,别看了。”


    雁宁起身便想上前去抢:“可这是在君子书房寻到的。”


    “收走了。”魏兰殊动作十分轻盈地躲开了她的手。


    她如今的好奇心更重了些,迫切的想要知道其中内容:“别啊,我还开始看呢。”


    怎知魏兰殊直接将竹简藏在身后,任由雁宁如何去夺,都已失败告终。


    她神情淡淡,极力想表现出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这有什么的,莫非君子是不想给我看?”


    魏兰殊果真中了招,忙与她解释道:“这书中内容龌龊不堪,难以入眼,细君还是看些别的吧。”


    雁宁得知缘由,有些不自然地点头应道:“好。”


    他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可雁宁总觉得,他内里困着一只强大阴沉的野兽,迟早会在她面前初露端倪。


    雁宁也担心魏兰殊,乔姨娘此前那番话,不由得让她后怕,她支持魏兰殊从军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可事已至此,这件事似乎再无转圜的余地,若是他走后,魏家可能再无能护住雁宁之人,她的接下来的日子里,兴许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已是戌时末。


    离明日他出发的时辰又近了一步。


    想着这些,雁宁感觉自己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盯着她看了一瞬的魏兰殊察觉她异样,疑惑开口:“细君,你怎么了?”


    雁宁很快镇定下来,抬眼深深地看向魏兰殊,压住心中的所有恐惧,回应道:“我没事,只是舍不得君子。”


    边境危险异常,随时会丧命,也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险悄悄向他们靠近,魏夫人的想法是对的,雁宁此刻心中充满恐惧,怕再也等不到魏兰殊的归来。


    魏兰殊无奈一笑:“我很快便会回来陪你的,天色不早了,回屋歇息罢。”


    雁宁再次抬头看去,蓦地撞进一双温和又平静的眼,眼底浓重的情谊没有一丝一毫地遮掩,她望着对面之人,只觉有一阵恍惚。


    她轻声询问道:“君子不同我一道回屋吗?”


    他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还要准备明日一切事宜,恐怕今晚不能陪你了。”


    雁宁并未作声,而是以颔首作为回应,那双清澈明净的杏眸,总是带着盈盈笑意,他忽然愣住神,心里生出一种大胆的想法。


    若他回不来……不会的,若真到那种境地,为了雁宁,他总会拼了命也要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雁宁将门合上,走之前还深深地看了眼他,眼底结满了愁绪。


    行至长廊下,手里提着的灯笼与月华相融,暖黄的烛火照映下来,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显得有些孤寂。


    她今夜并未入眠,而是跪坐在矮几前认认真真地编织着流苏长剑穗,红色剑穗上还坠着有一双小铃铛。


    雁宁满意地抬手晃了晃,小铃铛随着她晃动的手而叮咚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