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纸雁
作品:《君子渡我》 第28章
天色阴沉,细碎的雨珠顺着木檐往下垂,门从两侧被拉开,窗外潮湿的凉风裹挟着湿漉漉的花香漫入。
雁宁察觉屋内有人,眼帘轻掀,从她身上扫过。
程老夫人正等着她。
“孙女问祖母安。”雁宁颔首施礼。
程老夫人轻点下头,末了又随口一问:“雁雁不愿嫁魏二郎,是否心中已有了心悦之人?”
雁宁闻言抬了抬头,不答反问:“祖母可是要寻到他,然后费尽心思拆散我们二人?”
程老夫人起身走到近前,扶住雁宁双肩,柔声细语道:“祖母这几日想了许久,的确不该这样强迫你嫁到魏家。”
雁宁满脸错愕地看着她,有些惊讶道:“祖母这是想通了?”
“是。”程老夫人笑盈盈地说:“你们可以做一对假夫妻,待两年后你大兄在朝廷稳住根基,你们二人再和离,不知雁雁觉得这法子如何?这是唯一的选择。”
程老夫人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就看雁宁愿不愿意为了程家前程牺牲两年。
闻言,雁宁背脊一僵,眼底闪过复杂的锋芒,她压抑着情绪,只是淡淡道:“不如何。”
仅这三字便否决了老夫人提议。
程老夫人缓下声来同她好言商量:“我知小云居对你不好,曾几次不顾礼仪对你百般恶语相加,如今祖母正好挑出她错处,已然将她罚去乡下做苦力,雁雁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雁宁别过脸,目光飘向别处,下意识辩驳:“就算没有祖母,我也有的是法子对付她们。”
程老夫人不再抱希望,她今日来并不是为了劝说雁宁,反而是让雁宁提前做好准备。
“我心意已决,明日魏家便会来下聘,此事谁来也劝说不了。”程老夫人轻飘飘抛下一句话。
真是妙极了,从小护着雁宁周全的老夫人,如今也为了程家将来能在朝中平步青云而丝毫不顾及雁宁的感受,双方都能如愿以偿,至于雁宁,无人在意。
她不甘心,她未来的路只能由自己来选。
雁宁的心已经凉透:“既然祖母这样喜欢魏二郎,不妨自己嫁过去,既成全了我,也能为程家带来利益。”
话音刚落,她当下转身就要走。
程老夫人扬手怒指,几乎是勃然变色:“你站住!”
她这样拦不住雁宁。
雁宁不知怎么离开的玉清小筑,寒风一下又一下像把刀子劈到她面颊上,她浑然不知,只挪着步子漫步目的走着。
程洵躲在暗处见她魂不守舍,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路过的女使见到她问安,雁宁慢慢回过神来,迎着渐大寒风刺骨,忽然笑了笑。
她遮掩得很好,仿佛只有这样,方能被人瞧出自己的狼狈与不堪。
雁宁明白,此事再无转圜余地。
雁宁顿时泄了气。
前半夜几乎没有阖眼,到了凌晨方迷迷糊糊睡过去,这一夜睡得极其困难,精神十分倦怠。
魏家在次日送来聘礼,聘礼十分丰厚,足足有一百八十八抬,府门前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魏家带着下聘礼的人将聘礼排满整个庭院,珍珠翡翠,金银饰品,真丝绸缎,房屋地契数不胜数,光从这些就能看出魏家乃洛阳城实力非常雄厚之世家。
云湄扶着她在梳妆台前坐定,雁宁面无表情地盯着镜中女郎,任由她挽发。
雁宁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出神,片刻,赵妈妈匆匆赶来,说老夫人请她过去,想必是为了聘礼一事。
云湄等赵妈妈退出房外才轻声道:“若娘子实在不愿嫁,不如趁此机会去求求家主,如今他也是惦记着娘子的。”
雁宁不以为意:“阿耶哪里拗得过祖母,即便有心也是无力,更何况阿耶敬重祖母,怎会为了我去顶撞她?”
云湄神情落寞:“娘子说的也是。”
雁宁刚走至回廊,前方拐角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程洵面色凝重,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吭声,都在等着他的反应。
程洵突然看了眼赵妈妈,赵妈妈即刻会意,拱手退下。
场面静谧而诡异,路过的婢女也不敢多看一眼,很快沉浸在自己该做的事上。
半晌,程洵平和道:“罢了,跟阿耶回去吧。”
雁宁短暂地懵了片刻,稍稍抬起眼:“回去?”
莫不是她听错了。
程洵点头,神情有些复杂,他心中对雁宁有愧,此事也是冒着顶撞程老夫人的风险去帮她。
“是啊,你这般不愿,阿耶也不忍心让你难过,婚姻大事还需从长计议,雁雁若不喜欢,想必日后也不会幸福。”
从雁宁记事以来,这是程洵对她说过唯一温柔的话。
她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是叹息了一声,无奈道:“阿耶这样做不妥,定会惹得祖母生气。”
程洵闻言,温和道:“我明白你的苦楚,也知晓母亲的心思,一个家族的荣耀怎能寄予在无辜女郎身上?倒显得我程家儿郎懦弱无能,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雁宁静静地望着前方,笑而不语,有程洵这句话便够了。
她脸上漾着笑,良久的沉默后,雁宁才开口,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愿意嫁到魏家。”
听闻此言,程洵愣了愣,随后睁大了眼不死心问道:“你当真愿嫁他?魏家二郎?魏兰殊?”
程洵有些错愕地凝望着她,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可思议与狐疑。
雁宁抬眸笑看他,眼睛灿若星辰:“真的。”
既然当事人都这样说了,程洵只好将心思放一放,他怎记得,雁宁曾说过死了都不愿嫁到魏家,可如今却一反常态,他也不懂女儿家的心思。
“好。”程洵略一沉吟,点头道:“既然雁雁同意这门婚事,那我便也不拦着,等会儿府里会来不少生人,人多眼杂的,你且先回房里等着。”
“可是祖母那边。”雁宁颇有些意外,犹豫道:“怕是不好交代。”
程洵直截了当:“母亲那边我去说。”
雁宁只好颔首告退,回到房里。
云湄看出雁宁的疑惑,笑了笑:“看得出来家主已经对娘子转性了,开始实心实意为着您着想。”
听到这话,雁宁笑笑,却也没多说。
云湄才记起:“我还得为娘子准备好出嫁的一切事宜,就不陪着娘子了。”
雁宁点头,转身将暗格里的医书拿了出来,准备再温习一遍。
才过片刻,云湄忽然间推门而入,忙道:“娘子,乔姨娘来了,说是有话要同你说。”
雁宁愣了愣,听到这话,忙起身来。
她有些头疼,内心警戒起来,将医书收了回去。
她刚有动作,乔姨娘便走了进来,面上还露出了几分愉悦。
雁宁看见乔姨娘的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静静地盯着她,没作声。
乔姨娘见雁宁不说话,她忽然走近握住雁宁的手,温柔道:“恭喜五娘子了,嫁得这样好的郎婿,真是有福。”
雁宁挣脱开乔姨娘的手,这种不自然的不适感让她内心谨慎起来。
“乔姨娘这是做什么?”雁宁狐疑问道。
乔姨娘叹了口气道:“雁宁,我知以前做过不少伤害你的事,如今阿蕊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此事因你而起,若你开口,想必家主定会放阿蕊回洛阳。”
听见这话,雁宁猛地睁大了眼。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让雁宁饶过程蕊,可她怎么甘心?
她花了这么长的时间,甚至赌上了自己下半辈子的清白,到头来却告诉她,饶过程蕊?!
雁宁心里想着,整个人都冷了下去。
“不可能。”雁宁直截了当道。
想要放过程蕊,除非她死,不然绝无转圜之地。
乔姨娘带着哭腔:“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阿蕊?任何事都是我所为,与她毫无干系。”
她的语气自私极了,眼神像淬了毒,全然忘记自己以前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雁宁说不出话,这一刻,她很想撕破脸,和面前这个女人同归于尽。
然而理智克制住了她。
她不会轻易让乔姨娘就这样痛快地死去,雁宁想要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雁宁板着脸,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同她说道:“这是父亲的意思,我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是她自己作的孽,她的性命与我何干,我又为何要帮你?”
乔姨娘眼眸微抬,轻轻笑了一声,忽然抬手捏住雁宁的下巴,手却没有松懈半分:“你以为我稀罕与你求和?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五娘子也该尝尝当初我尝过的滋味儿了。”
她脸上似笑非笑,嘴角边带着一丝幽怨,凝视着雁宁的目光同样冰冷,尖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肉。
随即乔姨娘松开雁宁的下巴,嘴角隐隐笑着,她的面容此刻尽是阴狠,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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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带着不仁的残暴。
“娘子……”云湄有些害怕,她从未见过乔姨娘今日这副模样,兴许是气急了。
雁宁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腰间撞上桌案边沿,她没说话,只是同云湄道:“没事,不用担心我。”
乔姨娘收起嘴角那丝冰冷的笑意,冷不防地走到她面前,目光盯着雁宁,冰冷如薄刀,让她头皮发麻。
“我说过的,会有大礼奉上,就当作你出嫁的礼物吧。”乔姨娘的语气散漫,仿佛这份礼物对于她来说无关紧要,不是件贵重的。
雁宁眉心微皱,似乎在疑惑:“你究竟要说什么?姨娘此次不请自来,想来也绝不是为了送礼物这样简单。”
乔姨娘眼睛笑得弯起来,分明是美的,可雁宁瞧着却极为不正常,令人心生惊悚。
“不愧是老夫人养大的娘子,果真聪慧。”
话音刚落,只见乔姨娘从袖子里缓缓取出一只银手镯,手镯的表面上浮雕着繁琐却不凌乱的优雅花纹,露出镂刻芙蓉掐丝。
那只手镯就这样静静躺在乔姨娘手心上,雁宁眼神一瞬间就冷了下去,但神色淡淡并未有丝毫动容:“姨娘哪里来的这银镯?”
乔姨娘用指尖轻划过银镯,缓慢说道:“你们主仆分离多年,我想五娘子应当是想念她的,便自作主张将青嫚接回了洛阳。”
说着,她便柔声继续问道:“雁宁可高兴?”
雁宁面上带了些愠怒,开口质问:“你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
乔姨娘那张脸换上了无辜的笑容,她红唇微弯,轻嗤一声,很不以为然:“我不过是想帮你们二人叙叙旧而已,她如今就在柴房里,家主偏爱夏氏,命主母查清当年真相,而真正谋害你阿娘的,却是最为亲近的随身女使,青嫚。”
云湄捏紧拳头,浑身战栗,良久方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胡扯!”
乔姨娘顿时收敛笑意,缓缓走了过去,毫不留情地抬手一巴掌甩过去,云湄还没来得及反应,脸上很快红肿一片,血丝顺着嘴角流下来。
“真是没规矩。”乔姨娘说着扬手又想朝云湄脸庞扇去。
雁宁面色一冷,及时抬手朝她的手腕擒去,沉声道:“你是想死吗?”
云湄柔弱的身躯忍不住颤抖,雁宁忙将她护在身后。
乔姨娘并未再为难云湄,只是含笑将银镯递给雁宁,她是怕雁宁不信,想让雁宁看得更清楚。
雁宁认得出青嫚的银镯,只需远远地看一眼便能立即认出。
乔姨娘转过身,眼底里恨意了然,嘴唇也因复仇的快意而微微颤抖。
“我要你明白,青嫚因你而伤,也因你而死。”她走时冷冷抛下一句话,是在警告雁宁。
听见这话,雁宁猛地睁大了眼。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雁宁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云湄唤了她许多声,雁宁才缓缓回过神,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挣开云湄的手,提起裙裾往门外跑去。
然而她还未出庭院,便被几个侍卫拦住。
为首的侍卫忙道:“老夫人吩咐过,五娘子暂时还不能出玉清小筑,请回吧。”
老夫人,又是老夫人,她派这些侍卫看守住雁宁,无疑就只有一个理由,怕她逃婚。
雁宁面色强装镇定,从袖口里取出一把匕首,双手握紧随即对准为首的侍卫。
她抬眼时眸色赤红,深呼吸口气说道:“让开。”
雁宁的声音有些发颤。
为首的侍卫仍坚持:“对不住了五娘子,请回吧。”
“我叫你让开!”雁宁显然被触怒,满是狠戾地踏前半步,这一句话几乎是从喉咙仅剩的缝隙里逼出来的。
不能再拖了,雁宁再与他们僵持下去,恐怕青嫚的性命不保。
雁宁嘴唇抑制不住地发抖,以至于咬字不稳:“我要去救人,若老夫人怪罪下来,一切责任由我担着!”
为首的侍卫听不进劝告,雁宁只好一意孤行,她望着手中紧紧攥着的匕首,逐步朝他靠近,眼看着刀刃要没入他的体内。
顷刻间,雁宁忽然被一道墨影捉住手腕,她呆滞了一瞬,抬头看向那人时,面色冷漠。
“就连你也要拦着我吗?”雁宁定定地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慢慢开口。
以他现在的身份,如今出现在程府最是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