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残情

作品:《君子渡我

    第13章


    半月后午时,君夫人设宴于赏菊台,广邀诸臣女眷前往。


    表面虽是普通的宴会,实则君夫人的目的是要为宫中已然及冠的公子选公子妇。


    柳姨娘在用膳时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虽然没有明着说。


    出发前,云湄满心欢喜地为雁宁梳妆。


    “娘子身上穿的可是上好的蜀锦,老夫人有心对娘子好。”云湄边说,边替她戴上蓝翡翠滴珠耳坠。


    雁宁有些心不在焉:“只怕是我一人独有,当真是承受不来。”


    云湄倒觉得无所谓:“娘子本就生得貌美,这蓝色蜀锦加身,却是有些锦上添花了。”


    “罢了,就戴蝴蝶银步摇吧,莫要太招摇。”雁宁抬眸,睨了眼云湄。


    云湄颔首道:“是。”


    一切事宜都已准备好,临走前,云湄才想起来少了腰间玉饰没挂。


    “娘子可要挂昨日的?”云湄问道。


    雁宁摇头:“就挂阿娘走前留给我的,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


    云湄一愣,即刻应是。


    一同前去的还有小云居程蕊,余氏不在,自然是柳姨娘代替。


    雁宁才上马车就能听见程蕊那酸溜溜的话。


    程蕊没好气道:“五妹妹这衣裳倒是精致,仔细一瞧,竟还是用上好的蜀锦所制,论祖母的宠爱,五妹妹可都是独一份儿呢”


    雁宁垂下眼,沉默片刻,莞尔而笑:“四姊从小到大有乔姨娘关心着,我年幼丧母,祖母只是瞧着我可怜罢了。”


    程蕊嘴角含笑:“你倒是会说话。”


    再往后,雁宁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程蕊聊天,有时她真会觉得程蕊甚是聒噪,话语间还会有毫不掩饰的讥讽。


    待到王宫,她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儿。


    赏菊台可谓是座无虚席,君夫人设宴,她们自然是要紧巴巴地凑上前来讨好,对于她们来说这样做百利而无一害。


    “届时,莫要逞能,也不可太出挑。”柳姨娘无意间睨了眼程蕊。


    这句话很明显是说给她听的,雁宁默默跟在身后。


    华丽的阁楼被华清池池水环绕,碧绿而明净。


    阁楼里布满了檀木矮几,桌上摆了几道御膳,有藕粉桂花糖糕,七巧点心,百合酥与清溪玉芽茶等等。


    雁宁坐在软蒲团上,倒也不觉得地上凉,她拿起一块点心就往嘴里塞。


    程蕊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很快又移开眼神,将目光投向别处,飘忽不定。


    顷刻,天变得灰蒙蒙的,细雨横斜着飘进来,君夫人很快察觉到,便招呼着众人移到偏殿内。


    雁宁提起裙摆,正准备随着柳姨娘一齐进入偏殿,刚起过身子,她突然觉得腰间一空,即刻垂下脑袋查看。


    她的心底略微一颤,手指不断摸索着腰间。


    云湄停下脚步,询问:“娘子这是怎么了?”


    雁宁抬眸,睫羽轻颤,显得有些慌乱:“阿娘的玉佩不知掉哪儿了。”


    云湄皱了下眉头:“娘子先回偏殿吧,我往回找找,怕是掉在路上了。”


    雁宁及时拦住她,摇摇头道:“不必,我一人去找找,正好觉得有些闷,去透透气也是好的。”


    闻言,云湄便将手里的伞交给雁宁,离开前还特意嘱咐道:“娘子千万要小心。”


    她只是点点头。


    雁宁着一袭蓝衫走在雨地上,手中还举着一把纸伞遮雨。


    细密的雨丝轻纱般笼罩天地,雨露拂吹着挺秀细长的凤尾竹。


    远处看,雁宁长着一张好容貌,一双眼睛明亮清澈,此刻她正低垂着头,怯生生露出白嫩细腻的脖颈,令人挪不开眼。


    走在路上,她总觉得在不远处有人盯着自己,心中莫名不安,于是她便加快脚步。


    雁宁一只手提着裙裾,低着脑袋,眼神还不断往地上似乎乱瞟。


    不知何时,她身后突然多了名男子,他就站在她身后看着这一切,目光很淡。


    来人忽然缓步靠近她,薄唇溢出淡淡的笑意。


    一道听起来温柔含笑的声音低低飘进她耳中:“这位娘子要找的可是这个?”


    闻言,雁宁的动作一顿,只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她疑惑地回过身子来,抬眸看向开口之人。


    只见那人的手指上勾着一块白玉配饰,他的目光下敛,长睫毛微微扫了下来。


    雁宁顿时说不出话了,愣在原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凉风轻轻扫过来,蓝色裙裾翻飞。


    “我以为丢了。”雁宁弱弱地开口说道。


    公孙行将玉佩放在她的手心上,随即问道:“着急了吧?”


    两人对上眼神,不过片刻,她便先移开了眼神。


    雁宁忽然把伞移到他头顶上的位置,却也没开口。


    公孙行下意识挑了下眉头,定定地看着她,旋即亲自为她系上玉佩。


    雁宁有些愣住,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急忙往后退了几步,退的时候不小心酿锵了一下,险些被绊倒。


    公孙行手疾眼快地扶稳她,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衣料,来到手肘处。


    雁宁只觉得有些痒,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这么碰她了。


    “这样不合规矩。”她说着便把手收了回去。


    公孙行的眼神微凝,有些不满道:“你难道就没有对我……”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儿是王宫,不比别的地方,若被发现,就算全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


    “我该走了。”


    雁宁及时打断他的话,急忙行了个礼就迅速离开了这儿。


    公孙行瞧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难以发觉地浮起一层雾霾。


    “阿行。”


    他迎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盛装的黄裳女子袅袅婷婷而来。


    公孙行在看到她的瞬间,眼神就冷了下来。


    黄裳女子先是为他撑伞遮雨,然后才开口问道:“方才的那位小娘子是?”


    公孙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一份淡淡的疏离:“与你何干。”


    黄裳女子仍不死心地提醒道:“阿行,你我之间尚有婚约在。”


    她无意间瞥了一眼公孙行,看见他那铁青的脸色,及时改口说:“就算现在没有,那将来也会有的,为何就不能……”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无情打断。


    “元界音!”公孙行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


    元界音忽地被吓一跳,不自觉紧了紧手中的伞柄。


    他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看,元界音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甚至还有些发抖。


    公孙行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她,元界音望着他连头也不回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儿,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回到偏殿,雁宁急于避嫌,走得有些急,再加上有雨水斜着飘进来,她身上的衣物被沾湿了不少。


    “怎么浑身都湿透了?”柳姨娘及时发现。


    她垂下眼瞧,倒也没柳姨娘说的那么夸张,只不过湿了外裳而已。


    “无碍的庶母,不过是湿了外裳。”雁宁给了柳姨娘一个乖巧的笑。


    柳姨娘微微皱眉,苦口婆心道:“雁雁有寒疾,不可着了凉,先去换身衣裳。”


    雁宁也是爱惜自己的,浅施一礼就随着云湄去了偏殿。


    两人刚离开没多久,君夫人觉着光是品茶闲谈有些无趣。


    转念一想,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道:“小童曾听闻,御史大夫府中的几位女郎,秀丽端庄,林下风度,是洛阳众贵女中最为出众的,小童今日倒也想看看,究竟是不是同传闻中说得一般。”


    柳姨娘嘴角忽地一抽,刚要起身,不料被程蕊抢先一步。


    程蕊嘴角含笑,施礼柔声道:“臣女见过君夫人。”


    君夫人轻轻挑了下眉,面色疑惑:“不知这位是谁家的小娘子?”


    程蕊抬起头来,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柔声应道:“臣女程家四娘子,程蕊。”


    君夫人闻言,十分惊喜:“样貌果真生得不错,你可会些什么?”


    程蕊毫不遮掩,脱口而出:“臣女会六艺,其中琵琶最为出色。”


    君夫人欣喜点头说:“程家娘子的确聪颖,小童怎记得,除了你以外,还有两位娘子呢?”


    柳姨娘起身,赶紧开口:“三娘子待在闺中,不久便要出嫁,五娘子天生愚笨,就不献丑了,免得扫了君夫人雅兴。”


    君夫人闻言,这才没追问下去,随后挥了挥手,命宫女拿来琵琶。


    “程四娘子。”宫女施礼,将怀里抱着的琵琶交给了程蕊。


    程蕊嫣然浅笑,点头接过,她抱着琵琶,玉指轻弄琴弦,琴声如潺潺流水,余音绕梁。


    一曲过后,程蕊很快得到了君夫人赏识,君夫人还特意赏赐了她一支王室金钗。


    这件事不久便传开了,往后还有不少的世家女来巴结,也有少许人讽刺说她想飞上枝头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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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凰。


    *


    晚些时辰,君夫人在偏殿设宴。


    “都是一同长大的女郎,怎么之间的差距这般大,就算是养在程老太太膝下又如何,可终究还是比不过程阿姊。”


    这些嘲讽讥笑的话语都被她尽收耳中,她不怒反笑。


    雁宁听得出来,说话之人口中的程阿姊是谁。


    程蕊脸上的得意之色丝毫不遮掩,她抬手抚了抚发髻上金钗,柔声道:“你也说了,好歹是一同长大的,就莫要这般挑拨是非,我们之间感情深厚,就如同一个阿娘所生。”


    话毕,她偏过头瞥了一眼雁宁,笑得很是真心:“你说是吧?五妹妹。”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雁宁的内心,她凭什么提起自己的阿娘。


    雁宁没说话,很快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去,随后径直离去,丝毫不给程蕊面子。


    王宫一日游结束,雁宁又与程蕊同乘一辆马车回府。


    程蕊率先坐到主位正中,丝毫没有给她让位的意思。


    雁宁却是丝毫不在意她的行为,主动坐在一旁,按理,这主位理应二人一同坐。


    须臾,程蕊主动开口:“方才我好心帮你解围,五妹妹怎么反倒是恩将仇报?”


    雁宁闻言,一脸乖巧地回答:“我方才身子不适,就没留下来,还望四姊莫要怪我。”


    程蕊最是看不惯她这般假装柔弱,乖巧来博得祖母同情,随后便翻了个无形白眼,道:“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好。”


    她还是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地说道:“我不懂四姊在说些什么。”


    程蕊轻哼一声,随后樱唇掀起一丝冷笑:“你最好没有。”


    路程不远,很快便到达程府,回玉清小筑的路上。


    云湄忍不住开口:“我知晓娘子隐忍,可方才为何要这般拂了四娘子的面子?”


    她眨了眨清透漂亮的眸子道:“就冲她在偏殿说的那些话,哪还来的什么姊妹情深,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嘛?”


    “也是,娘子也不能没有了脾气。”云湄沉了沉脸上的神色,最终没再说什么。


    华灯初上,檐前的灯笼散发着氤氲红光。


    云湄合上门,将方才打探来的消息说与了雁宁听。


    “方才老夫人唤四娘子来了玉清小筑,具体为何事,我也不知。”


    “怎么才刚回府,四姊便被唤走了?”雁宁忽然露出警惕之色,很快便猜出了这其中原因。


    云湄摇摇头。


    此刻老夫人屋内,烛火黯淡,跃跃欲试的火光照映在她苍白的面孔上。


    屋内静得可怕,程蕊行礼时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双眼盯着程老夫人,时刻注意着她的动作。


    程老夫人察觉,缓缓掀开眼帘,用冰冷的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沉声道:“四娘子来了?”


    程蕊连忙应声:“祖母这么晚唤我来,可是有要紧的事?”


    话毕,她便赶紧低着眼睛。


    老夫人丝毫没有一丝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我准许你们随着柳姨娘一同入王宫,是为了让你们见见世面,而不是让你借此机会做出头鸟的,你是出了风头,可你的两个姐妹呢?王后的意思我想你是清楚的,柳姨娘早已提点,可你为何还要一意孤行?当真该罚!”


    说罢,程老夫人饱含怒火地伸手一拍桌案,茶盏被震倒,伴随着滴答滴答的声音,茶水也洒落一地。


    程蕊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不过她越想越不对劲,究竟是凭什么。


    这个想法让她愈发大胆:“祖母是想让五妹妹被王后看中吧?不巧被我抢了先,然后您便迁怒于我,就算五妹妹穿上等的蜀锦又如何?是她自己无用,没能得到王后欢心!”


    话音未落,随之而来的便是老夫人一记狠狠的巴掌。


    程蕊顿时愣在原地,发髻上的金钗也狼狈掉落在地上。


    老夫人极力化解着心底的怒气:“不自知的东西,与其逢迎献媚,偷取别人欢心,毋宁被众人所鄙弃!”


    她白皙的脸皮上赫然印着一个火辣辣疼的巴掌印,细细一瞧,竟还有些发肿。


    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程蕊的嘴唇扭曲成一个略带讥讽的笑,却并未言语。


    老夫人眉眼怒意未消,忽然看向一旁的赵妈妈,毫不留情地说:“四娘子,着二十戒尺,随后罚跪祠堂三日,未到期限,不得私自放出。是该让你好好长长记性的,看下次究竟还敢不敢了。”


    赵妈妈垂下眸子,轻声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