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失礼

作品:《君子渡我

    第7章


    等她醒来时,已经身处一间熟悉的室内,屋里灯火通明,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雁宁蛾眉淡淡地蹙着,在火光映照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带着一丝病气。


    房门突然被打开,云湄端着药从屋外走了进来,瞧见雁宁已经苏醒,她愁眉不展的神情即刻烟消云散。


    “娘子醒了?快先喝药吧。”


    雁宁被扶着靠在软垫上,面色还有些许苍白,她勾勒出一个勉强的笑:“阿湄,我睡了多久?”


    云湄微微皱眉:“两日有余,现下已是戌时三刻。”


    雁宁颔首,随即接过云湄手中的药垂眸喝了一口,这药甚是苦涩,她才喝了一口就已经被涨红了脸。


    云湄察觉到她的异样,即刻从腰间掏出一包饴糖,道:“这是二郎送来的饴糖,说是怕娘子觉得这药苦喝不下去,就着这饴糖喝吧。”


    雁宁点了下头,就着饴糖喝确实不苦了,用完了药,云湄就把东西撤了下去。


    云湄前脚刚走,程瑛后脚就推门而入,她的脚步很轻,不过雁宁还是能察觉到动静。


    她抬眸唤了一声:“三姊。”


    程瑛点点头,也同方才的云湄一般愁眉不展,朝雁宁走近,坐在床沿边。


    程瑛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才轻声道:“五妹妹的手可还疼?你旧病复发,是祖母亲自为你上的药,她老人家也一夜未曾合眼了。”


    她摇摇头说:“不疼了。”


    程瑛皱眉,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道:“都怪小云居的那几个贱人,害得五妹妹受这般的罪,你可知你受罚的时候,小云居的人竟故意不把消息放出去,直到罚完为止,各院也才知晓一些,当时祖母被气得差点儿晕了过去,幸好身边有赵妈妈照拂着。”


    雁宁的心里像扎了根刺一样,她是担心自己祖母的,便蹙眉道:“是我害得祖母忧心了。”


    程瑛心疼地抚了抚她的手心,然后柔声说:“我知晓你是被冤枉的,可到了那种境地,你为何不为自己辩解?哪怕是一下,我想阿耶都会罚得轻点儿。”


    雁宁嘴角牵起一抹笑,可眼眶里却噙着泪,声音柔软:“就算为自己辩解又能如何,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他,我也不需要他信我。”


    话音刚落,雁宁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她重新垂下眸子,有些呆滞道:“我从不反驳,却也从没往心里去,阿耶本就不喜我,厌你之人比爱你之人多得多,不如对自己好些,对爱你之人好些。今后,我只想嫁给一个疼我的郎君,远离这深闺之争,过上安稳一生的日子。”


    前提是她得先为夏氏报仇,她相信终有一天,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程瑛叹息:“真不知道阿耶被那贱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下此狠手。”


    她说着说着便急了起来:“那下次是不是也该轮到我了,到时候看我怎么撕烂她们的嘴。”


    雁宁瞧了眼窗外,然后扬唇一笑:“好啦,天色也不早了,三姊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再来看我也不迟。”


    程瑛才意识到天色渐晚,不好再继续打扰雁宁休养,便连忙说道:“我来得的确有些晚,打扰到五妹妹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五妹妹快快躺下,好好养着身子。”


    雁宁笑着点点头。


    天阶夜色凉如水,院子里月华满地,夜虫轻鸣。


    程瑛离开没多久,雁宁忽然起身拿着白狐毛披风随意搭在了身上。


    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朝院子里的方向走了过去。


    来到一处亭下,她低着眼睛,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骤然从眼眶内滑落。


    她竟也想过程洵会念在两人多年的父女之情,也许会放过她这一次,没想到罚的更狠了。


    雁宁自嘲地摇了摇头,用颤抖的手拭去脸上的泪水,但是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都止不住。


    她努力告诉自己,别为小小的委屈难过,人生在世,注定是要受许多委屈的。


    等熬过这一阵子,为母报了仇,便可永远离开这个所谓的阿耶。


    她略略颔首,敛去心下的悲怀,然后宛然一笑准备转身回屋里。


    刚回过身子,她的心头略微一颤,下意识脱口而出:“公孙少卿?”


    眼前之人着一身玄衣,身上披着黑狐毛披风,精致的下巴被黑狐毛遮住一些。


    公孙行嘴角带笑,眼眸深邃地望着雁宁,他目光内敛,更显出他的稳重。


    雁宁怔怔地望着眼前之人,心也在扑通扑通地狂跳着,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公孙少卿怎可私闯内宅女眷后院?若是被人瞧见,对我的名声不好。”


    话毕,雁宁后退两步,即刻离他远远的。


    公孙行偏着头,逐渐朝她靠近,他语气悠悠地,直接戳破:“五娘子这院子倒是冷清,哪里来的什么人,我瞧着这几日,除了五娘子身边的婢女,并无第二人。”


    听他这口吻,倒像不是第一次来。


    他忽而上下打量了雁宁一番,唇角渐渐小幅度地弯了起来,掷地有声地说道:“我们从未做过逾矩之事,五娘子在怕什么?也是,这夜黑风高,孤男寡女的,的确容易惹人误会。”


    雁宁被他说得一时有些面红耳赤,话顿时哽在喉咙处。


    公孙行急忙拉过她的手,正色道:“好了,不与你开玩笑了,我此行来找你是有正事。”


    雁宁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将眼角余光看向别处:“有事就直说。”


    他拧眉道:“我阿娘的病不能再拖了,我会尽快寻找时机,命人来接应你。”


    她清冽的声调仿佛玉珠落地一般清脆:“好,我会全力治好公孙夫人的病,望少卿放心。”


    说着,雁宁眨了眨眼睛,瞳仁边缘化出柔和清浅的眸光。


    公孙行的瞳孔微沉,晦涩不明,不慌不忙地说道:“还有一事。”


    雁宁蹙眉,疑惑问:“还有何事?”


    公孙行竟毫无预兆地捉住雁宁的手腕,将她带到了亭下,然后缓缓蹲下身子,抬眸看着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坐下。


    雁宁有些不明所以,却也还是乖乖地坐了下来,眼底的疑惑越来越重。


    “你要做什么?”她忍不住问了句。


    话音还未落,公孙行当即就想撩起她的裙裾,还好雁宁及时反应过来,很快便制止住了他那无礼的动作。


    雁宁此时彻底慌了:“你要做什么?!”


    公孙行突然皱了下眉,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便微微颔首,赶忙致歉:“是我唐突了。”


    雁宁摇摇头说:“无碍,不过你究竟要做什么?”


    她未曾发现,公孙行的耳根已经被染红,他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然后将手心里的白色瓷瓶交到了她手中,温声说:“这药是宫中的,不比五娘子的差,凑合着用罢。”


    话毕,他便迅速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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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玉清小筑,彻底消失在暗夜中。


    她还未彻底反应过来,对于他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行为有些不解。


    过了好一会儿,雁宁才低下眸子,淡淡地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白色瓷瓶,还有公孙行的余温,可她总觉得这瓷瓶的余温是烫手的。


    *


    往后几日,程洵罚她待在院子里思过,就连几日后的祭祖也不必参加了。


    柳姨娘多次去劝说,软磨又硬泡,可他就是心意已决,谁去劝说也没用。


    “四娘子生病是真的,只不过是普通的风寒,喝几日药便可痊愈,如今却将事闹得这么大,是个明眼儿人都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云湄抚了抚囡囡的毛发,轻声道。


    雁宁低眸,把捧在手上的医书翻了页,她嘴角含着丝丝笑意,却并不言语。


    凝思片刻,她终是说话了:“随她们去吧,时机还未到,在羽翼未丰满之时,先学会蛰伏,然后就是等待一飞冲天的那一刻。”


    云湄自是知晓她的五娘子要做什么的,现下只需要等。


    明日的祭祖,雁宁被关在家里禁足,程家的下人几乎是随着程洵去了琉璃山。


    这不正好给她留了机会,好动身去公孙家为公孙夫人治病。


    不过唯一的障碍便是老夫人留给她的一名婢女。


    那名婢女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也是个聪慧伶俐的,她得想办法支开她。


    婢女低眸施了一礼:“婢子含丹,见过五娘子。”


    雁宁幽然撩起朱唇,吐气如兰:“含丹,你在祖母跟前多年,应当是了解我的,如今我旧病复发,药都快用完了,是该再出府抓些。”


    含丹点头,旋即出声问了句:“五娘子的意思是要出府?”


    雁宁睫羽轻颤,缓缓划过茶盏,渲睫末端低垂抿了口茶,然后才道:“是,可我还在禁足,祖母留下你定是来看住我的。”


    含丹柔声道:“五娘子在禁足,这期间自是不许出府的,还请五娘子不要为难婢子,抓药一事不如交给含丹罢,就不劳烦五娘子亲自去了。”


    雁宁独倚长椅,眸含春水,指如削葱根般地抚了抚怀中白猫:“不必了,我既然不能出府,那就让我身边的亲信去吧。”


    她的嘴角含丝丝笑意,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之人反问:“我身边的云湄总可以了吧?”


    含丹微微颔首,错开她的目光道:“自然是可以的,只要五娘子能好好地留在府中。”


    雁宁敛起笑容,懒洋洋把玉臂一挥:“你退下吧,我有些倦了,想歇息。”


    含丹浅浅施礼,轻声:“是。”


    话毕,她便推开门,再轻轻地合上,步伐轻盈地离开了院子。


    雁宁见状,即刻放下怀中白猫,连忙喊来了在门外守着的云湄。


    她有些着急地问道:“几时了?”


    云湄思量片刻:“约莫是刚过午时三刻。”


    雁宁蹙眉,一时摸不着头脑,心中愁绪如麻。


    片刻,她忽而听见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响。


    她提起裙裾走到窗边,转眼间,窗外骤然细雨横斜,雨打芭蕉,青灰色的天将烟雨朦胧。


    云湄收回眼神,有些丧气地说:“看来今日就连上天都不肯帮我们了。”


    雁宁心不在焉地瞧着窗外杏花春雨,蓦地心中咯噔一下,顿时豁然开朗:“不,今日这场雨,便是我们最好的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