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凋落

作品:《君子渡我

    第6章


    去青灯寺要悄悄的,自然是要趁着程洵去上早朝的时候才能动身。


    雁宁天还没亮就被云湄唤醒,穿了件素裳,并未施粉黛。


    云湄手上提着今日祭拜夏氏的物品。


    雁宁再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任何差错就随着上了马车。


    程家车夫刻意绕了条较为偏僻的路,与程洵上朝的路段错开,这样也持续了好几年。


    老夫人瞒了下来,就算有人知晓也不敢告发,除非是不想要自己的性命。


    雁宁缓缓捞开车帘,呆呆望着远处的事物,思绪却像放出去的风筝,越飞越远。


    云湄瞧见,连忙制止住她的动作,随即摇摇头:“娘子不可,免得被人瞧了去。”


    雁宁松开帘子,淡淡地瞥了一眼云湄,径直说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如今都不是孩童了,祖母又何必要继续瞒着我。”


    她转念一想,眼中灵光一闪,下意识问道:“是未到时候,还是不敢?”


    云湄心中有些惶恐不安,急忙抓住雁宁的手。


    雁宁轻轻抚了抚云湄的手背,示意对方安心。


    没过一会儿,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车夫掀开前方的帘子,点头道:“娘子,青灯寺到了。”


    雁宁颔首,随后被云湄搀扶着走下临时木阶,缓步走入青灯寺。


    古寺内香烟缭绕,晨钟暮鼓,往来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阵阵禅声不绝于耳。


    雁宁一步一步走上石阶,步伐轻盈,莲步生花。


    寺内种满了枫树,枝叶上挂着几串风铃,琅珰作响的风铃系着求姻缘的红绸带,两名僧人正清扫着昨日落下来的枫叶。


    步入大殿,殿上摆着一座巨大的佛像与百座小型佛像形成对比。


    住持披着红袈裟跪坐在蒲团上念佛经,他察觉到程雁宁的动作,便缓缓起身,双手合十微微屈身。


    雁宁紧跟其后也施了一礼。


    待僧人看清她的模样,才开口问:“可是程五娘子?”


    雁宁浅浅点头,接过云湄手上的东西便随着僧人步入偏殿内,云湄则是在殿外望风。


    雁宁把竹篮里的贡品整齐摆在夏氏灵牌前,随后从旁捡起三炷香靠近烛火点燃,慢慢地上香。


    “阿娘,雁雁又来看您了。”


    小女郎的身段实在单薄,肩若削成,既柔且韧,看向灵牌的双眸带着淡淡的冰冷。


    一年才能见着一次,雁宁实在有些不舍,在里边儿足足待了有半个时辰。


    殿外的云湄有一丝焦急,见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即刻叩了叩殿门,尽量压低声音:“娘子,时辰到了。”


    她的眸光一掠,眼底有些暗淡,最后再瞧了眼殿上的灵牌,转身之时,脆生生冒出来一句话:“阿娘,我的心如明镜。”


    话音刚落地,雁宁便打开殿门走了出去。


    两人刚走出殿外,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呼救声,听着声音有些熟悉。


    雁宁连忙停下身上的动作,又细细听了一会儿,的确是自己四姊的声音。


    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说道:“阿湄,我好像听见四姊的呼救声了。”


    云湄似乎也听见了,她朝四周探查了一番,最后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娘子,从那儿传来的。”


    等她们赶过去,程蕊已经被路过僧人救了上来,她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显得狼狈不堪。


    发髻上还挂着有水草,睫羽滴着水珠,浑身都在发抖,如今连话都说不出。


    雁宁瞧了一眼旁边正幸灾乐祸的女子,只见她折纤腰以微步地靠近两人,脸上的讥笑愈加强烈。


    好歹是自家的姊姊,就算平日里不喜,如今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显得团结一点儿,免得被外人瞧见程家姊妹不睦,好趁虚而入,借机挑拨离间。


    雁宁伸手替她摘下发髻上的水草,随后把自己身上的斗篷也披在了她身上御冷。


    随后,雁宁抬眸,寒芒闪动:“不知我家四姊究竟做错了什么?能让永昌郡主动此狠手,推我四姊下水。”


    永昌郡主向来跋扈,她看不顺眼的东西便要毁掉,不论人或事,不择手段。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程家五娘子,这张脸果真是我见犹怜呢。”


    她蹲了下来,捧着脸,一脸无辜地继续说道:“我可不是故意的,要怪就只能怪她没长眼睛,撞疼了本郡主,我出手也是个没轻重的,还望程四娘子海涵。”


    她的事,雁宁倒是知晓些一二,便扬唇道:“永昌郡主莫不是对姻缘求而不得,来此地发泄心中的不满,倒像是成了我四姊的错,怪她倒霉。”


    此事可是她的逆鳞,永昌郡主勃然变色,顿时火冒三丈。


    随即恶狠狠地盯着雁宁,平日里端着的架子也顾不上了,咬牙切齿道:“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觉得你又算得了什么,敢这般对我说话,有娘生没娘养的孽种。”


    雁宁不甚在意,这样骂她的人比比皆是,她分明笑意正盛,但眼里没半分温度,语气平静无波地开口说道:“没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没有,那郡主呢?”


    永昌郡主见她如此冷静,这般辱骂都不曾有愠怒之色,在旁人眼中就好像是她在胡搅蛮缠,不肯放过两人。


    沉吟片刻,她才晃过神来,怒气也消退了许多,走之前还丢下一句:“狐媚东西。”


    雁宁重新垂下眸子,骤然捕捉到她的眼神,像是在给永昌郡主传递眼神,她心中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刚要开口说话,程蕊身边的女使悄然出现,扶着地上的程蕊起来,连句话都不曾说就离开此地。


    “娘子,我们该如何,在这儿碰到了四娘子,说不定是陷阱。”云湄看了眼程蕊离开的背影说道。


    雁宁蹙眉,语气寡淡:“阿湄可有注意到四姊最后的眼神,是看向了谁。”


    云湄心有余悸地缓缓开口说:“永昌郡主。”


    *


    待回府中,程洵上早朝的马车已然回府,她突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刚下马车,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严峻的面孔,程洵冷沉着一张脸,面色凝重,像是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他先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雁宁手上提着的竹篮,然后淡漠道:“随我来。”


    雁宁垂眸,随他去了主厅。


    “跪下。”他的语气丝毫不带一点感情。


    雁宁一直都是乖巧的,从未忤逆过程洵,虽不知是何缘由,却还是慢慢地跪了下来。


    她倔强有傲骨,没做错事,是绝对不肯轻易低头的。


    程洵端坐在椅子上,旁边还跟着乔姨娘,两人的面色皆是冷淡的。


    程洵问:“方才去哪儿了?”


    雁宁犹豫片刻,弱弱地说:“青灯寺。”


    他的语气依旧冷淡:“做什么去了?”


    她一时说不出话,顿时僵在原地,过了许久,她终究是未曾向外透露出一句话。


    程洵用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雁宁,似乎还隐含一丝厌弃:“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忽然冷笑了一声,眼底含着令人胆寒的怒意,说话时咬着后槽牙,每个字都像从冰渣里滚出来的:“也是,今日是夏氏那贱人的祭日,她作为你的生母,你自然是要去祭拜的,她本该待在乱葬岗做孤魂野鬼,送去青灯寺已经算是给她开恩了,你竟还偷偷地去祭拜她,究竟安的什么心?”


    听完他的话,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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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眼睛突然瞪大,一时发不出声响,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这些年来积攒的委屈尽数涌上心头。


    雁宁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他,忍不住心灰意冷地嘶吼道:“阿耶,我就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阿娘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能让你这般痛恨她?女儿不过是想要见见逝世的阿娘,我又何错之有?!”


    话音未落,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记狠狠的耳光。


    雁宁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被打的地方瞬间变得火辣辣的疼。


    雁宁这会儿已经彻底失望,一滴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滑落,划过雪白的肌肤。


    落泪不是为了程洵,而是为了自己的阿娘。


    程洵丝毫没有一丝愧疚,他扬指怒骂道:“孽障!你可知你那阿娘究竟做了什么啊?你不知道!你与你阿娘一般恶毒,故意激怒永昌郡主,害得你四姊姊被推下水,一回到府中就病倒了。”


    雁宁漠然开口说:“我是激怒了永昌郡主,可我从未想过要害四姊,更没有生有意之心,女儿见到四姊的时候,就已经被人从水中救了上来。”


    还未等程洵开口,她又即刻补了句:“信不信由阿耶,没做过的事,我为何要承认?”


    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程洵会信她。


    程洵咬紧牙关,声音含怒:“好!真是好啊!那就给我打,用戒尺狠狠地打!我看你的嘴还能硬到什么时候。”


    雁宁的眼神十分坚定,将脸上挂着的泪珠擦掉后,依旧摆出一副不屈的样子。


    拿着戒尺的是乔姨娘身边的苍术,她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个陷阱,一招苦肉计便能让程洵更加厌恶自己。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戒尺落了下来,重重地落在她的手心。


    戒尺带来的疼痛使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苍术眉头一皱,打得更狠了。


    她强忍着疼痛的泪水,被打得一颤一颤的。


    为了不发出一点儿声音,雁宁只好紧咬着唇,头垂了下来,手心的痛意瞬间蔓延,都说十指连心,她如今心底有一丝苦涩开始泛滥。


    “还不肯承认,那就给我滚去祠堂罚跪,什么时候你四姊醒了,你再什么时候起来。”程洵面色一沉,声音带着点怒意,随后便毫不犹豫地拂袖离去。


    乔姨娘摆了摆手,示意苍术停手。


    雁宁如释重负地松开双肩,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仍然咬着唇,垂下眼帘瞧了眼还在发抖的手心,已经红得开始发肿。


    乔姨娘突然来了兴致,轻嘲一笑,抬手捏住雁宁的下巴,端详了一番。


    她扯了扯嘴角,挑眉道:“……五娘子倒是与那人略有几番相像。”


    雁宁被迫与乔氏对上视线,这双眼睛实在是太像了,就连看人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虽说程洵已经恨透了夏苁蓉,可日子久了,恨意难免会淡去,这张脸于如今的乔氏是不利的,就怕程洵哪日突然心生怜悯之心,从而冷落小云居。


    乔氏眉心蹙了蹙,不愿再瞧眼前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便唤苍术将雁宁带下去。


    “五娘子请吧。”苍术挑起一边眉,略带一丝得意。


    她不屑理苍术,直接甩开了她的手,云淡风轻地迈开步子走了出去,就仿佛何事都没发生一样。


    雁宁这样一跪就直接跪到了太阳西坠。


    她身上有旧疾,白日里还下过一场雨,夜凉如水,寒气更是袭人,她有些撑不下去了。


    雁宁的面色苍白如纸,浑身颤抖得很,不仅只是手心疼,膝盖也疼,反正就是哪哪都疼得厉害。


    如今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很重,意识也有些模糊不清。


    下一秒,雁宁直接两眼一闭就栽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