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真真假假

作品:《躺平摆不烂

    突然,裴母捂住胸口,面色惨白,直挺挺向后倒去。


    "娘!"杜淼和裴明览同时惊呼。


    裴明峻闻声跑回来,却发现,裴母已经气绝身亡。冯氏双眼圆睁,死不瞑目。裴明峻跪在一旁,脸色惨白,却仍强辩道:"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我不知道娘会闯过来。要怪就怪你们,你们都不要的破鞋,凭什么非要塞给我。"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裴明峻脸上。


    裴明览怒不可遏:"混账东西!你害死了娘!居然还敢胡咧咧,再让我知道你对杜淼使坏,我跟你没完。"


    杜淼抱着被惊醒的小荣珍,泪如雨下。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若是冯氏过来问过她的想法,她一定会跟冯氏说,裴明州另娶,她没有丝毫意见。她这辈子守着女儿过,足矣。


    可是为什么,这个家里关于她的事情,她永远没有决定权。当初嫁给裴明州如此,如今裴明州抛妻弃女如此。而且他们凭什么把自己当成物件,说让她嫁给谁就嫁给谁。裴明州也好,裴明峻也好,她都不屑。一直欺辱她,从未尊重过她的混蛋,凭什么就以为自己会缠着他们不放。


    裴明州得知冯氏身死,给了两兄弟一笔钱。说,他现在正得圣恩,若是此时丁忧,以后再难有出头的机会,所幸他并未认回家人,让裴家人都装作不认识他。等到三年一过,时机合适,他会认回兄弟,届时就说他从军时受伤失忆。


    裴明州因为身份并不会在京城长待,兄弟们对此也没有提出异议。


    因为冯氏的意外死亡,裴明览科考中断,又耽误了三年。而裴明峻也借此夺了酒坊,做起了酒坊的掌柜。


    冯氏死后,杜淼也不再是以前的逆来顺受,酿酒的手艺是她安身立命的本事,她不说,没人能夺的去。所以即便是裴明峻当了这个掌柜,可其实酒坊里的大部分事情都还是她在经手。所以她身上也存了一些体己,想着有朝一日若是离开裴家,那些钱也算是个依仗。


    就这样,日子又过了三年。


    三年后的今春,裴明览守孝结束,参加了春闱,榜上有名。也算是对得起冯氏的在天之灵。


    两兄弟都没有想到,三年孝期已过,大哥回到裴家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接杜淼入府为妾。为此杜淼和裴明览都坚决不同意,而裴明峻只以为是杜淼勾引的自家二哥心神混乱,让他们兄弟阋墙,便故伎重施。他想着只要毁掉杜淼,他大哥就能继续当将军,二哥也能安心的入仕为官,一文一两个哥哥做他的依仗,他这辈子荣华富贵,妥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居然又没事成,自己还被二哥打断了一条腿。


    其实裴明峻做事已经比三年前周全,他特地在杜淼和自家二哥的茶水里都下了药。只是那加了料的茶水,因为他们二人心中都有事,都没有心思喝。


    事情真的是这样吗?白棠听完三表哥的叙述,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按照冯婆子的说法,她自幼对杜淼比对自己儿子都好。这不合常理啊!


    她为何会对领养来的孩子那么好,若真的是真心实意对杜淼好,在儿子停妻再娶时,完全可以将杜淼认作女儿。让人家先后嫁给自己两个儿子,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她真心好。


    从茶楼出来,白棠去了东城的院子,她要去见见杜淼。到目前为止,事情都是听旁人说的,还没有从这个当事人口中了解情况。


    杜淼经过几天休息,嗓子已经好一些。但是,她声带受损,现在的声音有些粗哑。


    听到白棠询问她在裴家的事情,杜淼有些迟疑,那些对她而言,真的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过去。但是面对救命恩人,她还是说了。


    十三年前,安德的一个小镇上。


    裴家低矮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裴母牵着杜淼小小的手走进来。


    院里的泥地上,裴家老大裴明州正用树枝抽打一只瘸腿的土狗取乐,老三裴明峻吸溜着鼻涕蹲在旁边看。两人闻声抬头,目光落在杜淼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衣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娘,这谁啊?臭烘烘的。”裴明峻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皱着眉头问道。


    杜淼局促的用手指抠了抠衣服上的补丁,她不喜欢这身衣服。可是婶子非让她换上这件破的脏衣服,才愿意带她回家。


    裴母把杜淼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镇上人牙子那儿买来的丫头片子,便宜,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妹妹。不准欺负她。”她没看杜淼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睛,只感觉到那只小手在她掌心里变得冰凉僵硬。


    日子像村口那条浑浊的河,缓慢而滞重地流淌。裴母的话成了杜淼身上一道无形的枷锁。“买来的丫头”成了她的名字。就因为这一个字,裴家老大和老三从不当她是妹妹,只当她是家里的下人。裴母交代给他们的活计,只要裴母离开,这活就会落到杜淼身上。


    她想过跟裴母告状,可是自从她进到这个家,裴母对待她就跟之前在衙门完全不一样了。


    裴母说会待她像亲闺女一样,可是她跟自己的娘一点都不一样。


    裴母让她将她漂亮的裙子换下,说乡下孩子若是穿的太好,会被欺负。所以,她每天穿的都是跟裴家兄弟一样的粗布麻衣。


    裴母虽然不舍得给他们穿好衣服,却咬牙送了三个儿子去了镇上的私塾。只是裴老大和裴老三只待了一个月,就被夫子给退了学,裴老大是因为学不会,裴老三是因为太能捣乱。裴母本来还想去求夫子,夫子说,若不愿意就连裴老二都不收了。而两个儿子被夫子用戒尺打怕了,也不愿意去上学,裴母只得作罢。


    不上学,自然要做家务。地里和家里的活裴母一人根本忙不过来,便让两个儿子帮忙,可是裴明州总能想到办法将活计推给杜淼。


    那几年,裴明州使唤她像使唤牲口一样。而裴三郎更是变着法子捉弄她,把死老鼠丢进她挑的水桶,在她铺床的草席里塞进扎人的蒺藜。


    每次杜淼默默忍受着,裴母不是没看见,但是她从不说什么。只是会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偷偷塞给她一个温热的煮鸡蛋,或是在裴家兄弟不在家时偷偷给她做肉吃,杜淼不知道裴母看向她的眼神里,交织着复杂的痛楚和一种杜淼看不懂的哀恳。


    “淼丫头,别声张……”她总是这样低声叮嘱,枯瘦的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拂过杜淼被蒺藜扎破的手背。


    后来随着杜淼长大,与她越发亲近,她的心情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纠结。她会大声的指责裴老大推诿活计,护着杜淼;会在裴老三欺负杜淼时,大声斥骂裴老三。这个时候,杜淼想着,娘是真心接纳她,疼惜她了。


    一晃八年。十五岁的杜淼像石缝里挣扎长出的细草,身形依旧单薄,眉眼却已脱了稚气,被灶火烟气和沉重劳作磨砺出一种沉默的坚韧。裴明州也长成了膀大腰圆的青年,但是他却连地都不愿再下,整日里游手好闲,做着当兵吃粮、出人头地的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