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过去重重

作品:《躺平摆不烂

    四十六年前的临安。


    春日的阳光透过桃林细碎的枝叶,在青石小径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十七岁的宋祁川手握一卷兵书,正倚在一棵老桃树下研读。微风拂过,几片粉白的花瓣飘落在书页上,他轻轻拂去,目光却不自觉被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


    凌柔提着竹篮,正踮着脚尖试图采摘高处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浅粉色的襦裙随风轻摆,发间一支银簪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宋祁川不自觉地放下书卷,朝她走去。


    "这枝可好?"他突然出声,伸手轻松折下那枝凌柔够不到的桃花。


    凌柔被吓了一跳,转身时发梢扫过宋祁川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看清来人后,她眼中惊诧化作盈盈笑意:"祁川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读书累了,出来走走。"宋祁川将桃花递给她,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都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凌柔低头嗅了嗅花香,掩饰泛红的脸颊。


    "我娘说桃花晒干了可以泡茶,安神养颜。"凌柔轻声解释,将花枝小心放入篮中,"宋伯母近来睡得不安稳,我想……"


    宋祁川心中一暖。自从父亲出征后,母亲夜不能寐,凌柔时常来陪伴,带些自制的香囊茶饮。两家比邻而居,母亲与凌夫人是闺中密友,他与凌柔更是从小一起长大。


    "柔儿有心了。"他柔声道,伸手拂去落在她肩头的一片花瓣。


    凌柔抬头,正对上宋祁川专注的目光。少年眉目如画,眼中似有星辰流转。她心跳突然加速,慌忙移开视线:"祁川哥哥的兵书读得如何了?宋伯父来信说边关战事可还顺利?"


    "父亲上月来信说已击退北狄三次进攻,但..."宋祁川眉头微蹙,"近日却再无消息传来。"


    一阵风过,桃林沙沙作响,仿佛预示着什么不详。凌柔正要安慰,忽听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喊声。


    "少爷!少爷!"宋家老仆张伯踉跄跑来,面色惨白,"不好了!老爷他...老爷他..."


    宋祁川心头一紧,箭步上前扶住气喘吁吁的老人:"张伯,慢慢说,我父亲怎么了?"


    "边关传来战报,老爷为掩护同袍,中了埋伏,壮烈殉国了!"张伯老泪纵横,"夫人听闻噩耗,当场昏厥,现在……"


    宋祁川如遭雷击,手中兵书啪嗒落地。凌柔捂住嘴,眼中瞬间盈满泪水。


    "母亲现在如何?"宋祁川强自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


    "大夫正在诊治,少爷快回去吧!"


    宋祁川转身就要跑,却被凌柔拉住衣袖。少女眼中泪光闪烁,却坚定道:"我跟你一起去。"


    宋府一片愁云惨淡。宋母卧病在床,面色灰败,见到儿子才勉强撑起身子。宋祁川跪在床前,握住母亲冰凉的手。


    "川儿...你父亲他..."宋母声音嘶哑,话未说完又泪如雨下。


    "母亲保重身体,父亲,父亲是为国捐躯,是英雄。"宋祁川强忍悲痛,喉头发紧。


    凌柔默默站在一旁,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她看着宋祁川挺直的背影,明明肩膀还不够宽阔,却已不得不扛起整个家的重担。


    夜深人静时,宋祁川独自跪在祠堂,面对父亲的牌位。烛火摇曳,映照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双眼。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凌柔端着一碗热汤轻轻走进。


    "祁川哥哥,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她将汤放在一旁,跪坐在他身边,"宋伯父在天之灵,也不愿见你这般折磨自己。"


    宋祁川沉默良久,才哑声道:"父亲临终前,还在指挥部队突围。他一生忠勇,我却连他最后一面都..."


    凌柔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指尖的颤抖:"宋伯父最骄傲的,就是有你这样的儿子。"


    烛光下,两颗年轻的心紧紧相依。宋祁川转头看她,少女眼中盛满温柔与坚定,像黑夜中的星光,给他一丝慰藉。


    三日后,朝廷追封宋父为忠勇将军,派使者前来吊唁。使者临走时,宋祁川突然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大人,宋祁川愿代父从军,继续为国效力!"


    满堂皆惊。宋母挣扎着从病榻上坐起:"川儿!你才十七岁,怎能……"


    "母亲,父亲未竟之志,儿当代为完成。"宋祁川声音坚定,"况且国难当头,好男儿当马革裹尸,岂能贪图安逸?"


    使者赞赏地点头:"虎父无犬子!宋小将军有此壮志,朝廷必当重用。"


    凌柔站在角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知道宋祁川决定的事,无人能改。只是想到他将赴险境,心如刀绞。


    当晚,凌柔敲响了宋祁川的房门。少年正在整理行装,见她来了,放下手中衣物。


    "柔儿,这么晚了……"


    "祁川哥哥真的决定了吗?"凌柔直视他的眼睛,"边关苦寒,战事凶险,你…"


    "我必须去。"宋祁川打断她,"不仅为父亲,也为这个家。如今宋家势微,唯有立下军功,才能重振门楣,让母亲安享晚年。"


    凌柔咬了咬唇,突然道:"那让我照顾宋伯母吧。"


    宋祁川怔住:"这怎么行?你……"


    "我娘与宋伯母情同姐妹,我自小也受宋伯父伯母疼爱。"凌柔声音轻柔却坚决,"你安心从军,家中一切有我。"


    月光透过窗棂,为少女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宋祁川心头涌起无限柔情,情不自禁握住她的双手:"柔儿,我。"


    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他如今前途未卜,如何能许她未来?


    凌柔却似看透他的心思,轻声道:"祁川哥哥,我等你回来。"


    简单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宋祁川喉头滚动,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宋家祖传之物,父亲出征前交给他的。


    "这玉佩你收着,当作...当作我的承诺。"他将玉佩放入凌柔掌心,"待我凯旋归来,必当..."


    "必当娶我为妻。"凌柔接话,脸颊绯红却目光坚定,"我会日日为祁川哥哥祈福,等你平安归来。"


    宋祁川心中激荡,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少女的发香萦绕鼻尖,他暗自发誓,定要活着回来,不负这番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