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作品:《不知春

    车窗外枝丫被冷风吹得摇摇晃晃。


    姜莱抬手贴上车窗,冰凉的触感沿着掌心缓缓渗透,她咧了下唇角,鼻音轻嗯算是回答。


    没有否认,没有肯定。


    赵美兰没有追问下去,自顾自地将孟平洲回来的事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番,夸他这几年事业有成不说,还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不枉当年她给送的那些饭。


    姜莱身体微微向后仰去,往事某一幕在脑海中划过。


    风蚀破旧的台阶上,小男孩狼吞虎咽地吃着便当盒里的饺子,浓密睫毛垂下,遮挡住他的眼睛。


    薄弱佝偻的小身板后面是一栋老旧的复式别墅。


    这样诡异的画风组合在一起,让刚到这里不久的姜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手臂,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怯懦懦地看着小男孩,甚至不敢开口向他讨回便当盒。


    想到这里,她闭了闭眼睛,心里暗暗骂自己是个胆小鬼。


    “莱莱,你舅舅说你年龄也不小了,该找个男朋友了,”赵美兰说完开心事,话头一转说道,“今儿早晨还问你什么时候把朋友带回来给我们瞧瞧呢。”


    姜莱眼眸缓缓睁开。


    她吞了口口水,稍稍坐直身体,而后开口道:“舅舅是想让我,相亲?”


    赵美兰哎了声,应是背着人打电话,语气骤然低沉:“我知道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只管带回来瞧瞧,说不定就合眼缘了呢。”


    她没有否认姜莱刚才的话,反而苦口婆心劝她将所谓的男朋友带回来见见。


    姜莱轻轻呼出一口气,刚才缓了几分的压抑再度冒出,以燎原之势蔓延到胸膛中,而她能做的只有抿紧嘴唇。


    唇角紧紧绷成一条直线。


    电话那头赵美兰还在低声嘱咐她周末回来吃饭,别惹舅舅不开心,甚至还特别嘱咐她这几日要穿红色衣服,大师算过,她穿红色衣服对舅舅事业有助。


    “知道了。”姜莱轻声应下。


    挂断电话,出租车已经停在临港急诊门口,她付钱推门下车,冷雨淅沥却刺骨,背包里的东西不能被淋湿,姜莱抱着背包快跑进急诊大厅。


    自动门开启一瞬,嘈杂人声扑面而来。


    她的心缓缓归落。


    这个地方才是真正属于她的私人空间。


    有护士瞧见她进来,疾步而过时打趣道:“姜老师,听个论坛会怎么成落汤鸡了!鸡汤太多了吗?”


    姜莱勾起唇笑了笑,伸手掸了掸外套上的水珠,而后快步朝总值班室走去。


    明天还要上早班,今天晚上干脆在值班室凑合一晚上得了。


    刚推门进去,有人捧着泡面桶回头,瞧见她湿漉漉的模样顿住,抬手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开口:“姜莱,连口饭都不让我吃是吧?”


    连着两周,不论是谁只要跟她搭晚班都是忙到拖鞋起飞的状态。


    闹得现在整个急诊科夜班一瞧见她都要叹气又是灵魂摆渡的一晚。


    同科的于川跟她关系好些,平时就爱打趣她。


    姜莱耸耸肩,眉眼弯弯,湿发贴着她的脸颊有些凌乱,却衬得她肌肤白皙透嫩,笑起来时那双眼眸愈发明亮夺人。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的人,偏偏干了个手艺活儿。


    于川叹了口气,挥挥手:“快去冲个澡,我速速干了这碗面就上班。”


    不然一会儿忙起来怕是要先晕在急诊室里。


    “哎对了,”他嗦了口面,忽的想起什么,转头道,“你今天见没见到清锐老总?听说过几天要来咱院实际考察,有个机器人主任馋了好久。”


    清锐。


    姜莱脑海中划过那张俊朗面容。


    她摇摇头,转身拉开门进入后面隔间,最里面的另外一个值班室是女医生值班室,正门是在另一头,但她们经常图省时便捷,往往在前半夜从总值班室进。


    等出来时,总值班室里又多了一个人,两人看她出来招招手道:“你看看这台机器,听说要是上了能省一半力气。”


    上个月他们三个共同轮转到急诊外,但定岗科室已经落在心胸外科,科室带头人蒋文海更是临港胸外一把手。


    他看上的机器自然是顶尖的。


    姜莱趿拉着拖鞋过去,俯身看了眼机器,是人工智能辅助的一款微创机械臂,放大视野框里还有不同摄像带来的完整图像以及术野三维立体图以及精密辅助计算,这辅助系统确实够吸引人的。


    “我……”一旁同事刚开口,门外便响起抢救呼叫,他叹了口气,小跑走了出去。


    于川自然也是放下泡面跟了出去,值班室里只剩下姜莱一个人,她抬手将湿哒哒的头发拢到一旁,拖过椅子坐下,暖风穿过发缝,将水分一点点蒸发带走,纤细手指时不时挪动鼠标查看网站页面,其他产品介绍一应展示而出。


    界面右侧有联合创始人的发展路程,她扫了眼,微微顿住。


    什么时候开始,孟平洲竟得这么多奖项了。


    这样的想法很快便一闪而过,多余的姜莱也没空细想,反而要为回舅舅家这件事而操心。


    自从上了大学后,姜莱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逢年过节的烧香拜佛,喝符水,听训诫,沐浴戒斋颂礼,样样不落。


    明明是个相信科学的唯物主义者,在那一刻却要去做极其不情愿的事情。


    这会儿彻底没了看仪器的心思,姜莱起身回到值班室躺下。


    刚刚没电的手机已经自动开机,她一一微信和来电提示,除了几条重要的消息外其他统统点了已读。


    直到郑俊彦的微信,指尖稍稍停顿下。


    【姜莱,我知道错了,你……】余下的信息她没有看,食指向左滑动,而后准备点击“删除”。


    下一瞬,她停下动作。


    郑俊彦没有做坏事,他是个认真负责的医生,只是现在两个人观念不同,而这事是要摊开讲讲的。


    哪怕真的要散,也要好聚好散。


    毕竟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是要在一个单位工作,要碰面的机会也是有的,总不至互不搭理的程度。


    而后,她点开聊天对话框,聊天界面都是郑俊彦的道歉和反思,还有几条撤回,不知道是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


    姜莱扫过后轻叹了口气,回复道:“明天我们见面聊聊吧。”


    那头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中】。


    郑俊彦:莱莱,只要你肯理我,做什么都行。


    姜莱闭了闭眼睛,没有回复他。


    转手点开朋友圈,上面最新更新是一条关于医疗器械与AI智能的深度解析公众号文。


    转发者是孟平洲。


    姜莱眉头轻蹙,猛地想起自己竟然还保留着他的微信。


    而这条朋友圈不仅她一个人看见。


    “你转发这个干嘛?”


    男人将手机怼到孟平洲眼前,眉头高挑,满脸挂着好几个问号的表情。


    孟平洲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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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挡开他,将青菜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压根没打算搭理这位共同创始人傅晏礼。


    傅晏礼觉得这人有病。


    这种公众号写的看看就行了,想要什么更前沿的资料他们没有,还转发这种无病呻吟的AI合成文,真是病得不轻。


    “你觉得这公众号写的很好?”念头一转,傅晏礼细细琢磨,又问。


    孟平洲放下筷子,纸巾擦过嘴角后才掀眼看他:“还行。”


    言简意赅。


    傅晏礼吃不下饭去了。


    刚要问又看见平时八百年不刷朋友圈的人戳了下朋友圈界面,食指下拉刷新。


    这行为。


    不能用有病来代替了。


    他清了清嗓子,将碗筷移动到一旁,认真盯着好友问:“还是说你最近看上哪个资方了。”


    孟平洲无视他,直接收起手机起身。


    “不然就是要收购哪家公司?”傅晏礼已经要崩不住了。


    “收购哪家是我自己能做主的么。”孟平洲懒得理他,推开椅子起身走到沙发旁,“你安静点吧。”


    桌上笔记本电脑界面亮着,助理做的医院各方对比表被人打开占了满屏,他俯身瞧了瞧,目光扫过第五家医院的名字——临港国际。


    傅晏礼凑上来:“这几家都不错,你看好哪个?”


    孟平洲:“没有。”


    “前几家综合排名都不错,科室带头人都很好,”聊起工作,傅晏礼神色正了几分,“但是我个人看好这家。”


    鼠标移动过去,箭头指着【临港国际】。


    孟平洲没有回答。


    通常这种时候都是无声的反对,傅晏礼瞬间秒懂,作势将鼠标挪开,刚挪到第二个排名医院上。


    孟平洲:“可以。”


    傅晏礼愣了愣,扭头看他:“出去参加了一趟论坛会,你把魂儿弄丢了?”


    临港的综合排名比不上前几家是有目共睹的,但院里心胸外科带头人蒋文海是个高手,要是单独拎出来同其他院带头人比比,水平根本不低。


    加上临港国际之前之前他也做好了孟平洲不会考虑的准备,哪成想这人竟然说可以。


    “蒋主任的理念和我们基本吻合。”孟平洲开口。


    毕竟之前有人总在他耳边念叨蒋文海这三个字,对他的履历更是倒背如流,他想不记住都难。


    要是没有实力,应该不会被心心念念这样久。


    傅晏礼正欲开口,旁边桌上手机振动,孟平洲走过去接起,语气礼貌:“赵姨。”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眉头微微上扬,神情很快恢复如常,应了下来:“好,我肯定去。”


    等电话挂断,傅晏礼如梦方醒:“难怪你今天晚上不对劲,合着等赵姨给你安排相亲呢!”


    孟平洲顿了下,手机滑入西装裤口袋里:“傅晏礼,你今晚话格外多,开了场会给你把脑子里的好基因都格式化了么,越说越离谱。”


    傅晏礼欲言又止,但乖乖闭麦。


    孟平洲弯腰拿起外套朝门外走去,论坛会要连开三天,今晚他们都住在酒店里。


    路过盥洗室时,他走过去。


    骨节修长的手指伸出,感应到他的温度,水流缓缓流出。


    棕色大理石台面落上几滴水渍,慢慢凝聚滑落到洗手池内。


    他忽的想起落地浅色地毯上的红酒滴渍。


    很浅。


    但是足够让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