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迷走性神经晕厥

作品:《看不见脸的情人

    为了尽快清空手头的任务,季节连续工作两周,在教课之余办理股权变更手续,此外还要梳理学校的历史账务,准备当月的报税工作。所有事情赶在一起,在这攻坚时刻,季节又发觉自己处于生理期之前的七天,受激素波动影响,每天乏力嗜睡,无精打采。


    为了激励自我,季节今天和阿歆约定于本周末碰面。阿歆说她发现了一种草莓啤酒,与季节钟爱的橘子啤酒相比有异曲同工之妙,入口甘爽有果香。两人已经说好,届时会在阿歆家里看投影,一边聊天一边吹瓶。


    阿歆去年下半年就搬到了新居,距离季节住所很远。之后不久,全民感染病毒,季节的访问耽误下来,这次是她第一次去做客。为了庆贺阿歆的乔迁之喜,季节挥毫泼墨,为她题了一幅字,可以挂在新居门楣上:歇云躺板亭。


    这是取“云霞来此都会歇息、一对志愿者cp躺在板车上望云”的意思。想不到小条听说以后,差点笑到岔气,他问季节有没有听过一首西南地区的民歌: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当时两人正在江边散步。季节想了半天,跳起来抓着小条,强迫他做出翻译。她能猜到前两句是指毒蘑菇,只是最后一句不确定是什么,莫非是一起躺到卸下来的门板上?


    小条跑来跑去地躲着她的魔手,同时故意气她:“你猜啊,我不告诉你。”


    季节哼了一声,独自跑到前面,把小条落在身后。她说要去问瓶子,瓶子祖籍四川,或许能明白这方言。不多时,季节骄傲地返折到小条面前,说:“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了!就是一起躺着,很舒适的意思!”


    小条捂着脸笑了:“你这交的是什么朋友,快绝交吧!”原来那是一起吃毒蘑菇,一起躺棺材的意思。


    问题是,瓶子是非常认真地做出回答。


    和阿欣敲定见面时间后,季节放下手机,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在九月下旬中暑了不成,浑身一阵说不上来的难受,只觉头晕恶心,眼冒金星。


    舞蹈教室的空调被调低到二十三度,冒出强劲的冷风。她坐在窗下的长板凳上,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症状有所缓解。


    现在是傍晚六点,秋分已过,白昼变短,教室里逐渐变暗。季节想到还应该再熟悉一下学校的账套,下个月是季度之后,除了增值税和个税以外,还要报企业所得税。她决定回家去提前准备模板,于是扶着墙上的把杆站起来,一步一步倚着把杆往门口方向走,看起来就像老年人。


    小条本来说六点前会过来接她,不过一直没有露面,大概是又被临时工作拖住。季节想先挪动出去,她又开始头晕眼花,担心自己一头栽倒在教室里没人发现。她想至少要坚持到路边再晕,只是不知道路人会不会把她当成碰瓷的?


    刚挪了几步,就觉得有无数根钢针扎进了大脑,季节站住了。有时她起猛了,也会一时头晕,但从来没有像这样剧烈疼痛过。等到万箭穿头的感觉稍微平息,眼前又黑了。


    她似乎是短暂地休克了一会儿,再清醒过来时,她整个人靠在把杆上,就像挂在上面的布娃娃。她模糊地想,人体原来在休克前也能做出自保的反应。


    她扶着把杆,勉强站直,耳朵里出现了一场持续的嗡鸣。眼前的东西都不见了,就像黑白电视的故障屏幕,又像人间这个游戏程序出现了编程错误,本应加载的画面全部丢失了。强烈的呕吐欲望从胃部烧了上来,但又不是真吐,她什么也吐不出来。类似地,她的肠胃开始抽搐绞痛,就像急性胃肠炎发作,但又不是真的胃肠炎。


    季节只觉得浑身难受得快要炸开了。血压在急剧下降,她感受到濒死感。再一次休克之前,眼前突然有一瞬间重新出现景象,名为人间的游戏程序被修复了一秒钟,小条从黑雾里奔了出来,正穿过教室的门,冲向把杆旁边的她。他表情焦急,嘴里在说着什么。


    季节的大脑在独立思考着,和眼睛各做各的事。她的脑海中闪出一个念头,自由真不容易啊,为了自由而创业真不容易啊,没有什么是真正容易的,正如没有什么是绝对自由的。


    这样想完之后,她感觉自己眼睛一闭,像一袋土豆一样倒了下去,慢悠悠的,软绵绵的。


    ……


    季节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小条的声音在她头顶,一直呼喊着她的名字:“季节,季节!”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颈窝里,想回应一声,但只是发出微弱的哼声。小条的声音从没有这么紧张和焦虑过,甚至透出了一种恐惧。他们似乎是在电梯里,电梯下行,接着电梯门打开,小条抱着她大步跑向一辆车,将她小心地放进车里。原来他今天是开车来的。


    汽车一路飞驰,小条一手打方向盘,一手伸过来摸着副驾驶座上季节的额头。季节蜷缩着靠在窗上,出了一身的冷汗,眼睛紧紧闭着,忍耐着上刑一样的痛苦。


    急诊医生给出的诊断,叫“迷走性神经晕厥”,诱病因素可能是近期压力过大,吃进去的饭量又没能足额覆盖消耗的体力。这种病通常不用医治,症状过去了就又和正常人一样了,不过发病时应该立刻躺下来,免得摔倒在地,造成次生灾难。


    季节在医院里坐了一会儿,就自己缓过来了,仿佛医院里气氛肃穆,让人一紧张就停止犯病。


    小条站在她身后搂着她,用自己的怀抱给她当沙发。他俯身摸着季节的脸,一开口声音十分嘶哑:“你脸都白了,嘴唇也没血色了。”


    医生瞥了一眼这两人,对小条说:“你脸也白了,不要晕倒在我这里。”


    季节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症状像一张网,突然网住她,又突然撤走了。她牵扯着嘴角对小条说:“我活了,我又行了。”


    小条的大手抚摸着她的下巴和脖子,充满了痛惜之意。他低声说:“休息一下,不要逞强。”


    “真没事了。”季节眯起眼睛回忆道,“我想起来了,之前在事务所里,也有过一次这什么走神晕厥,和今天一模一样,当时都没有去医院,过了那个劲儿就好了。”


    “迷走性神经晕厥。”医生头也不抬地纠正一句,同时手上敲打键盘,往古早电脑系统里录入病历,低声骂智障系统难用。他好像都懒得抬头看这对小年轻搂搂抱抱。


    又观察半小时后,凭借先天较为强壮的体格,季节彻底康复。小条却还是一把将她抱起来,还往上颠了颠,带着她回到车里。


    季节坐在副驾驶上,和来的路上判若两人,她好奇地看着车里,觉得中控台十分炫酷。车窗边还摆着一只边牧和一只橘猫,可惜不配套,橘猫竟然还比边牧大几圈。


    小条探过身来,替她系上安全带。他的脸色还是阴沉沉的,浓眉紧锁,用一种心痛的眼神看着季节,看得她心里一动。


    季节轻轻说道:“真的没事了。”


    小条发动了汽车:“今晚要有个人看着你,去我家吧。”这是个祈使句,季节第一次感受到被他发号施令的感觉。她还想说自己不用人陪床,但接下来小条的话让她心里一瞬间充满悲情:“我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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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他没有说完,但季节立刻想到他小时候失去了母亲。他害怕失去。


    她一手搭上小条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不会失去我的,我肯定要赖着你啦。”


    “好的,那就去我家吧。”


    “……”


    一脚油门,小条开回三街坊。季节竟然有种回家般的熟悉感,打开车门就跳了出去。想不到小条又把她抱了起来,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膝盖窝,经过一晚上的反复演习,手法已然十分老练。


    季节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头:“我自己走就行了,我已经彻底好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加班做个底稿都行。”


    小条抱着她往楼上走去:“不要。”他一层楼一层楼地上着台阶,季节担心他的腰间盘马上就会变成本杰明同款,急忙说:“我要自己走!”


    “干嘛,利用完人家,就要把人家踢开。”小条假装伤心地说,“现在不难受了,就不让人家抱了。”


    “……”


    小条一路上到六楼,在602户门前站定。防盗门上安着密码锁,小条闲闲地说:“搭把手,帮忙摁个密码。”


    季节划亮数字键盘,等着他说密码。她不忘贴着小条的耳朵说:“条儿,小点声说,隔墙有耳。”


    小条耳边被她呼出的气息吹着,浑身打了个不易察觉的激灵。他深呼一口气,说:“六位密码,是我生日哈。”他又像是季节的中学老师在出考题。当然这难不倒季节,她一次性输对密码,门开了。


    被轻轻放在沙发上以后,季节嫌弃地说:“条儿,你这密码太容易破译了。”小条却嗤之以鼻:“谁来入室抢劫我个男的?先照顾好你自己吧,小病猫。”


    说着,他关好大门,打开小厅和卧室的灯。这下季节看清了室内陈设。小条家里东西很少,收拾得非常整洁,风格疏朗,甚至带点侘寂风的调性。卧室和小厅之间的墙上开了一面玻璃窗,显得屋子十分通透。透过那面玻璃,季节看见卧室里只有一张大床和一片地毯,地毯上随意放着几本书。


    小条洗了手,又俯身要抱她去床上。季节急忙双手抓着沙发边沿,不想起来:“我还没换衣服,不能往床上躺!”


    他歪着头看着季节,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那怎么办?”


    “我想洗澡。”季节抬头看着他,“我们石头剪子布,谁赢了谁先洗。”


    小条却说:“算了算了,看在你是病猫的份上,我让你。”


    “谢谢大狗。”生怕他反悔,季节立刻钻进淋浴间。水流冲掉了从医院带回来的病毒和细菌,她浑身清爽,焕然一新。


    关上淋浴以后,季节用小条给她找的新毛巾擦着全身。换下来的衣服挂在墙上,她看着那身在地上躺过、又在医院里蹭过的服饰,陷入了沉思。更关键的是,内衣内裤已经被她洗了。


    她走到门边,隔着门轻轻喊道:“条学长,条学长。”


    “怎么啦,怎么啦。”隔着一道门,他的声音显得遥远而空灵。


    “能借我你的衣服嘛?”季节讨好地说,“要从里到外的哦。”


    过了有好几秒,那边才艰难地说:“里边,就算了哈。我刚给你从便利店买了一次性短裤。”


    季节哇了一声,简直对他办事赞不绝口:“条学长,你不愧是商务精英,我今晚病糊涂了,回来时候都忘了,应该顺路去买的。”


    “嗯。”他站在门外,低声说,“开一条缝,我把换洗衣服递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