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城内，禾冉戴着帷幔走在街上，在官兵路过时下意识的躲开。


    街角聚集了一圈的百姓，公示栏上贴着安国公和安宁郡主的通缉令，侧面大写着反贼二字。


    官兵来回巡查，禾冉转身汇入人群中躲藏起来，那日听到沈樱利用自己，禾冉不可置信，再联想到静潭的失踪，纠结之下，她还是选择了连夜出逃。


    没想到的是，刚刚离开庆王府的禾冉，恰好与从定北王府带着季清云逃出来的姜宁碰上。对峙之下，姜宁选择了信任，跟着她去了如今废弃的沈府。


    沈府三房的院子里有一处密室，是原先沈无信在世时准备的，那日外面追兵无数，几人只好暂时躲了进去。


    一日，禾冉带着密室里不知谁留下的银子外出，被下早朝的穆洄撞见，不曾想珠玉救了安国公后便逃去了穆府。


    误打误撞之下，众人在穆府相会。为了不让庆王起疑，学堂内一切照旧，青黛姑姑照顾着安国公府的小小姐，珠玉想办法同季淮然取得联系，禾冉出来打听消息。


    回府后，禾冉将告示的内容大致重复一遍，安国公休息了几日，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听到禾冉的话，当即便断定道：“赏黄金千两，看来皇帝当真是慌了，煜儿本就带兵有方，又是民心所向，他只能想要快些找到我与宁儿，以此要挟煜儿。”


    “舅祖父的意思是，只要我们一直躲在这里，皇帝便无计可施了？”


    “只怕过后，真的将皇帝逼急了，皇帝怕是会下旨挨家挨户的搜查。”安国公长叹一口气，“他们料定我们无法离开淮安，掘地三尺一定能将我们找出来。”


    “况且…王妃迟早会想到定北王妃与穆先生的关系，只要她下令搜查穆府，那就全完了。”禾冉咬着下唇，“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出城吗？”


    房内安静下来，出城的道路皆被堵死，恐怕想出去没那么简单。


    “有。”安国公咳嗽两声，“他们此刻一定不会想到我们还敢再回到定北王府，府内的密道，是我们离开的唯一出路。老夫在临城还有座宅子，去了以后，我们便能够安心等待着煜儿带兵前来了。”


    “可是定北王府现在重兵把守…”禾冉不自主的蜷了蜷双手，“我们真的能进去吗？”


    姜宁眸色一闪，开口道：“能啊！你们别忘了我是怎么带着云儿出来的，行动要趁早，不然等到沈樱想起来穆先生，一切就都晚了。”


    ————


    朝廷的军队距离通州越来越近，带兵的并非是主帅姜准，是从前何晨手下的将领。虽说曾在何晨手下做事，可与何晨的关系，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这次凉军主力未出，应当只是想试探我们的兵力如何？现在尚有一波兵力还在从西洲赶过来，若我们此刻暴露全部实力，想来凉军便会大举进攻，我们届时难以招架。”何晨分析完眼前的局势，“北鹰军的后援最快还需要七日才能赶过来，也就是说，我们拼死也得撑过这七日。”


    说完，众人看向姜临煜，等待着他拿主意。虽说他们大可以在此时放弃通州后撤，早日与北鹰军的大股力量相汇。


    从大局来看，这样做并不会直接影响什么，可打仗不可缺的便是士气，还未开战便先撤退，军中士气怕是会低迷。


    况且，这也不符合姜临煜一贯跋扈的风格。


    姜临煜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轻敲，等到众人不说话时，才懒洋洋的开口：“何将军，这位带兵的李将军是你的旧部，对吗？”


    何晨坐在姜临煜的左下首，微微颔首，“回殿下，正是。”


    “那便由你去。”姜临煜指尖落在地图上的一处山谷，“姜准想用一小股人马试探我们的实力如何，我们便用同样的方法打回去。”


    通州城不比淮安，这里地处偏僻，长年累月的干旱以及朝廷的不作为让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愈发困难。


    破败的围墙内，沈绒带着月霜同百姓们施粥，沈澪在另一侧坐诊。


    忙了半天后，二人回太守府的路上，沈绒猝不及防的转头问道：“澪儿，沈无双是你派人去杀的，对吗？”


    沈澪神情一滞，也没否认，“嗯，那沈潇呢？是姐姐派人杀的吗？”


    许是仇恨加身，沈澪没办法做到如沈绒一般心软，死是解脱，她不想沈潇和白鹇这么轻易地死去。


    沈绒点头，“是。”


    二人一路无话可说，像是故意同对方较着劲。


    直到入府时，沈澪忽然叫住了她：“姐姐。”


    沈绒顿住脚步。


    “如果有一天让你面对沈樱，你会杀她吗？”


    其实沈绒心中明白，在沈澪看来，只要让沈无双活下来，依靠他的头脑，即便来日不能东方再起，也能将日子过得安稳，所以必须要彻底除掉。


    而沈潇和白鹇被关在那种地方，死了对于她们反倒是解脱，沈澪想要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是她从复仇中能得到的最大痛快。


    “回来的路上，我亲手杀了沈绵。”沈绒背对着她，双目微垂，“来日有机会杀掉沈樱时，我定然也不会放过她。”


    听闻沈绵已死，沈澪平放在小腹前的的手指蜷了蜷，“你…杀了沈绵？”


    “是。”沈绒侧过身子，肩线绷直一瞬，“澪儿，我杀沈潇并非是因为她与我之间血脉相连。她占据了你的位置十余年，你想杀她，想复仇我绝不阻拦。可是澪儿，让她在那样的屈辱下生不如死的活着，我实在无法视若无睹。”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沈绒都不明白，为何让一个女子遭受惩罚的方式是受到凌辱。


    今生初遇时，丽妃想设计毁掉自己的清白，却被姜临煜将人换成姜雅之时，她看向姜临煜的眼神第一次带着深深地不安和陌生。


    沈澪心下微颤，神情怅然若失，“姐姐，是因为这个？”


    她的话不由得让沈绒拧了下眉头，“不然呢？”


    “没事。”沈澪脸上转瞬间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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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清清淡淡的笑，“是这样就好。”


    沈澪话里的意思让沈绒困惑了整整三日，直到一天夜里，噩梦惊醒后，她恍若大梦初醒，粉嫩的唇角微微勾起，最后只吐出两个字：“幼稚。”


    ————


    不过一个月，姜准彻底被姜临煜不痛不痒的回击挑起了怒火，淮安城还传来消息，穆哲舟连同穆洄也不见了。


    至此，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事到如今，也只有殊死一搏了。


    姜临煜前世带人攻入皇宫，一路是如何排兵布阵他都记得清楚，营帐内，姜准冷静的布置作战计划，所幸自己手头的将士并不算少，也并非没有赢的可能。


    通州城内，北鹰军最后一支小队也顺利抵达通州。歇息三日后，姜临煜和季淮然整军出发，留何晨驻守通州。


    城楼上，沈绒一袭娇媚动人的粉衣，乌发低垂，一缕发丝顺着风动滑入胸口，浓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显得格外温婉，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幅美人图。


    姜临煜收我缰绳，出城后下意识回头，被沈绒耳垂的绯红色的耳坠闪了闪眼。


    沈绒并未同他招手，仪态端庄的站在城楼，手掌意味不明的在小腹抚摸几下，似乎在示意他低头看。


    还不等姜临煜反应过来，那道娇媚的粉色已经模糊在视线中。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沈绒低下头，眸光揉成碎影，露出的脖颈白皙的宛若一截玉藕，白的发亮。


    姜临煜白日里总在军营，并不知晓这段时间她身体的异样。同前世两次有孕一样，胃口不好，喜酸厌油，还总是觉得全身乏力，但姜临煜出征在即，她没敢直接告诉他。


    “姐姐。”沈澪一手提着裙子，另一手握住一只雪白的信鸽，浅绿色的衣裙被封吹的向后扬起，在城楼下唤她：“云儿她们有消息了！”


    “当真吗？”沈绒忍不住弯了唇角，也顾不得自己此刻是否有孕，连忙急匆匆的向前。


    沈澪将信鸽脚上绑着的纸条递到沈绒手中，“这是安国公府的鸽子，从前在安国公和定北王通信时飞到过通州，信上并未多说，只说了郡主云儿安国公和珠玉都已平安离开淮安，现如今藏身在临城的宅院中，叫我们不必担心。”


    “那便好…”知道姜宁无事，沈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段日子姜临煜虽然嘴上不说，可她看得出，姜临煜心中焦急万分。毕竟，这是护他长大的兄长对他唯一的嘱托。


    “是啊，这样一来，等我们到达临城，便可以同他们相见了。”沈澪攥紧了纸条，知道女儿无事，她的心情一时难以平复下来。


    笑过之后，沈绒抿了抿唇，问道：“还有一件事，澪儿，你可否为我把把脉？”


    “把脉？你身子哪里不适吗？”沈澪边说边搭上了她的手腕。


    沈绒回答的模棱两可，虽然早有判断，可等待的过程仍然十分煎熬。


    几秒过后，沈澪眼睫稍抬，眉梢挑起，惊讶道：“姐姐，你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