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怪物，她也喜欢。


    亲吻过后，陆之瑶松开他的脸，脚后跟缓缓地落到地面，踩着河边略显潮湿的草地。


    摩尔抓住她的手，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天空。


    天空中，早就乌云密布。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捕灵者，盘旋在他们的头顶上空，支着可怕的口-器，好似下一秒就要冲下来，将摩尔这只魔物撕碎。


    摩尔低下头，捧起陆之瑶的脸，在她的额头，轻轻地落下一吻。


    “我也喜欢你。”他道。


    可是，他却没办法给她承诺。


    因为他们，终究是两个物种，他终究要离开这个世界。


    陆之瑶激动地抓着他的袖子，道：“那你会留下来的，对不对？会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永远听我的话、眼睛永远只看我一个人、永远只爱我一个人，对不对？”


    摩尔又在空气里，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他望着那张因为激动，脸颊微微泛红的脸。


    “你知道你，爱着的是什么吗？”


    摩尔，“你爱着的，是来自深渊的魔王。你在祈求来自魔王的爱？”


    “不是祈求，是邀请。”


    陆之瑶回答，“就算是魔王，又怎么样？”


    摩尔的眉头，慢慢皱起：“你太贪心了，你竟然想要魔王的爱。”


    陆之瑶微笑着，点头。


    “贪婪之心？！”


    肩上的矛头蝮，颤抖着开口。


    摩尔的魔王考核题目，就是寻找到这世间“最贪婪的心”。一直以来，他都在寻寻觅觅，也在想着，什么样的贪心，才是最贪婪的？


    想要成为世界首富？


    还是想要成为总统？


    或者是，主宰所有人的命运？成为人类的神明？


    他一直在追寻这个答案。


    对于不同的人，这个答案不一样。


    首富、总统、神明？


    这些在摩尔看来，都不够贪婪。因此，他没办法在3本书的男主身上，找到“贪婪”。可是眼下，在陆之瑶承认她想要“魔王的爱”时，摩尔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贪婪”，看到了最赤诚、最炙热，也是最疯狂的贪婪。


    眼下对于摩尔来说，企图得到魔王的爱，才是最疯狂、最贪婪的。


    “贪婪之心。”


    他伸出手，按在陆之瑶的胸口。


    陆之瑶感觉到，微微侧头：“摩尔？”


    【宿主，快跑！祂想要你的心脏！】


    这时，脑海里传来系统害怕的颤栗。


    “嗯？”陆之瑶愣住。


    “你想得到魔王的爱？”摩尔问。


    陆之瑶想了想，点头：“是的。”


    如果摩尔是魔王，那么，她就是想要得到魔王的爱。


    “哈哈哈哈……”


    摩尔笑了起来。


    笑后，重新看向她：


    “可你知道吗？你想要得到魔王的爱，就需要献出自己的心脏。”


    最贪婪的心？


    爱人的心脏？


    原来，只有这样才能成为魔王啊。


    这一刻，摩尔终于懂得了什么。


    明白了为什么每一任魔王，最后都不得善终。原来，他们都像他这样，挖出了爱人的心脏。他们的王座，是由爱人的心脏堆砌起来的。


    心脏吗？


    其实，陆之瑶很害怕的。


    她害怕死，她想活着。可是，她也想要摩尔啊。如果只是孤独的活着，那她跟过去的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况且，她不觉得摩尔会拿走她的心脏。


    “没关系。”


    她回答，“如果你需要，你就拿走吧。”


    她在赌。


    “好。”摩尔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彻底献出魔王的形态，巨大的黑色液体，冲向了天空中的那一片一片的乌云。


    嘶吼声、锋利金属划过墙面的声音……


    陆之瑶捂住耳朵，慢慢地蹲在地上，嘴里哼着小时候，养母经常在她身边唱的那首歌。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减弱，有泥泞的东西从天空中落下来，沾到陆之瑶皮肤的那一刻，又化为了灰烬，消失在空气中。


    一双冰冷的手，落到她的肩膀上，扶着她，站起来。


    “摩尔，你解决完了吗？”陆之瑶声音颤抖地问他。


    “嗯。”


    摩尔轻声回答。


    一个轻柔的吻，落到她的额头上。


    “对不起。”


    然后，她听到了摩尔的道歉。


    唔？


    胸腔里，有东西被拿走了。


    “对不起。”


    陆之瑶缓缓地闭上眼睛，然后被人放在了身下的草地上。


    陆家那个瞎眼的大女儿，在婚礼上跟着小女儿跑了。随后陆家人在河边的草地上发现了她，她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有人说，她成为了植物人。


    也有人说，她只是睡着了。


    她静静地躺在青市的一家高级私人疗养院的病床上，病床周围，每天都有人为她送来最美丽、最绚丽的、用宝石做成的鲜花。


    为她祈福的礼物，堆满了病房。


    她就像只是睡了一觉，随时都会醒来。可是只有她的系统知道，她被来自深渊的魔王，挖走了心脏。


    夏去、冬来。


    几个春秋。


    3年后。


    圣·蔷薇学校的同学，早已经毕业了。F4里的4个人，司钧天接手了家族的事务，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家族继承人。


    姬潇潇放下了姐姐死亡，带来的心结，努力朝着更好的明天前进。


    南宫慕白继承了他们家的医院。


    东方无情终于决定放下，劝说母亲离婚，离开那个寡情薄意的负心汉。他也离开了东方家，自己白手起家，在朋友司钧天的帮助下，眼下的事业也做得不错。


    沈洲湳继承了沈家。


    沈洲翼，则成为南宫慕白的合伙人，寻找让陆之瑶醒来的办法。


    叶不凡，名气越来越大，但他拒绝了除妖协会的邀请。


    ……


    所有的人，都在被时间推着，前进着，进入明天。


    但所有人，又像是都被困在了陆之瑶昏迷的那一天。


    叮铃铃。


    叮铃铃。


    这天，挂在陆之瑶病房里的风铃响了。


    一个消瘦修长的漆黑身影，来到了她的床头。


    他低下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亦如3年前。


    陆之瑶醒过来了。


    “瑶瑶。”


    她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滚烫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


    ……


    陆家那个瞎眼的小女儿，在沉睡了3年后，醒过来了。


    不仅醒过来，她的眼睛还好了。


    陆家的人很高兴。


    她的那些爱慕者，也很高兴。当然高兴的同时，却也有点愤怒。


    “陆之鸢，你要是敢做对不起瑶瑶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瑶瑶，你不能再考虑一下吗？我觉得，陆之鸢不是良配！”


    “难怪当初，你小子会在婚礼上，抢走瑶瑶？原来，早就图谋不轨。”


    “瑶瑶，陆之鸢这人心思太重了，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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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爱慕者们，依旧愤怒着。


    只是这次，愤怒的对象，从沈洲翼变成了陆之鸢，那个陆家的养子。


    没错，陆之鸢，或者说摩尔，变成了陆家的养子。


    20多年前，陆家的太太苏黛在医院里生产。生产后，孩子被人偷偷从医院抱走。苏黛精神恍惚，状态极其不好。陆家的家长陆建国，为了安抚失去孩子的太太，便收养了同一时间、被遗弃在医院里的男婴，取名陆之鸢。


    陆之鸢作为养子，在陆家长大。


    十多年后，陆家被抱走的小女儿被找了回来。跟陆家的养子朝夕相处，阴差阳错，两人有了感情。


    起初，陆家父母也是反对的。


    可是，陆之鸢本就是陆家的养子，跟陆之瑶没有血缘关系。再加上当初的收养手续，陆之鸢的户口并没有落在陆家，因此，两个人不管是从法律上，还是从血缘上，都没有亲属关系。


    反对失效。


    明天，他们就要举办婚礼了。


    “好神奇啊。”


    婚礼前一天晚上，陆之瑶靠在摩尔的怀里，望着头顶的星星，“身边的人，竟然真的就相信了，你是陆家的养子。”


    原来这一切，都是摩尔对周围人施加的影响。


    他扭曲了人们的认知，同时也改变了他跟陆之瑶的关系。他现在不再是陆家的女儿陆之鸢，而是陆家的养子陆之鸢。


    摩尔从身后抱着她，没有说话。


    “但也幸好，你回来了。”陆之瑶又道。


    3年前，摩尔在河边杀死了所有的捕灵者，但他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的魔王躯体，没办法再支撑他，继续停留在人类的书中世界。


    于是，他拿走了陆之瑶的心脏，回到了深渊。在临走前，他封印了陆之瑶的五识，让她陷入沉睡。他用了3年的时间，在深渊修复魔躯，获得魔王的尊位。在解决完所有的麻烦、在魔躯刚刚稳定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留下一部分魔王本体，剩下一部分本体，回到了书中世界。


    两边的时间，是不同的流逝速度。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去去就回，没想到在人类世界，却已经过了3年。


    陆之瑶也沉睡了3年。


    陆之瑶的心脏，已经帮助他通过魔王考核，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于是，他挖出了他自己的心脏，放入了陆之瑶的身体里。


    陆之瑶醒来。


    “也就是说，我的心脏，在你的身体里，你的心脏，在我的身体里。”陆之瑶还记得，当初摩尔跟她解释的时候，她说的话。


    “是的。”摩尔点头。


    然后，陆之瑶也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3年前，在她陷入昏迷前，她用所有的心愿，换取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她不确定做任务的心愿，能否影响深渊的魔王？


    可是，她还是许下的心愿。


    她希望：


    魔王能永永远远，都留在她的身边，直到她生命的结束。


    陆之瑶醒来后，发现她的心愿并没有全部用掉，她竟然还剩一个心愿。


    【宿主，请许愿让你的眼睛复明吧。】


    系统期待着恳求。


    以前的陆之瑶，总是拒绝。


    因为啊，那时候她的世界一片荒芜。世间并没有值得她“看见”的期待。不管是看见，还是眼盲，都没有区别。可是现在，她有了。


    她有了不想辜负的系统，有了想要看见的爱人。


    许久后，夜空下响起陆之瑶的声音。


    “摩尔，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吗？”


    “是的，直到世界崩塌、时间尽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