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引文设局(完)【加更】【庆祝破200收~】
作品:《执笔问朝》 乔知遥轻轻吐出一口气,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边缘,心中百转千回。
若林晟叛逃一事是被构陷,那他当年“带走”的数十万兵银和机密军图,又落入谁手?谁才是那真正得利之人?
乔知遥收敛好心绪,拢袖起身,朝宋连平一礼:“多谢先生补全前事,晚辈记下了。”
言罢,乔知遥不再多言,踏步而出。
乔知遥步伐不疾不徐,心中正思索着接下来的安排。
此案牵连过广,而若想寻得那幕后之手的蛛丝马迹,终究绕不开父亲的案子。
待她那道引子设成,便可顺势探查林晟其人,从他身上那条早被盖棺定论的“叛将之路”,一步步摸索过去。
文正馆内,宋连平仍立于门侧,望着乔知遥那道渐行渐远的青色背影,久久未曾移开视线。
宋连平神色复杂,他想起自己当年致仕,虽说是因乔大人出事有所牵连,但终究还是因为自己看不惯这黑白颠倒的朝堂,索性远避。
可如今,昔日故人之女,竟义无反顾地,又一次步入了那行差踏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的朝局。
而他,除了几句旧事残忆,依旧什么都帮不了。
一如当年。
翌日。
实录馆内今日格外静谧,乔知遥步入馆内,径直走向自己的书案。
案上已堆放好今日需处理的案卷,边角处附着小签,上头标注着“需旁批”与“待结语”。
乔知遥将案上卷宗细细理拢了一番,便提笔沾墨,开始浏览勘校。
她如今已是正式吏员,虽仍为初阶正员,却已有明确职务,正是“职掌旁批,卷后结语”。
这意味着她已不再只是誊录者,而是可对案卷中的疑义出入,正式作出批注,并对整卷内容进行归纳性评议,署名盖章,存档在册。
如今,她写下的每一条批注,都有制度的背书和明确的责任归属。
她所察、所疑、所提,也不再是无根的私人意见,而是能够被审稿者认真对待,甚至可能直接左右草卷的最终定稿方向。
更重要的是,她已可调阅往年馆藏,亦可入草案系统自拟文稿,虽仍需上审,但已具发起之权。
乔知遥执笔时手极稳,笔锋落处清晰果决,眼底神色渐渐深沉。
设引之事,她心中已构思良久,只是一因宋连平之事,二因尚未找到合适时机,故始终没找到合适机会下手。
在成为正员之前,乔知遥即便看出卷中可藏文章之处,也无法留下任何正式制度下的印记。
而今不同。
她可以堂而皇之地落笔,将引子藏于卷后结语中,或一句疑问,或一笔旧案补录所需,端是循规所写,不露声色,却又能将心怀鬼胎之人引至她所设之径。
而那些藏身于幕后的人,若真有不可示人的秘密,将不得不应此卷而动。
待这一饵被动,她便可和顾之晏循着这条线,如丝抽茧般,逐步勾勒出来龙去脉。
那才是她所谋之局。
那道引子的关键,向来不在它写了什么,而在它会牵动谁。
实录馆有一套规章沿席已久。凡涉大礼,如改元、封爵、昭告天下等等,礼部皆需修订礼册。
为防差讹,确保礼制严谨,这类礼册在拟定前,必须先由实录馆撰拟初稿,即为所谓的“礼册草案”。
草案由实录馆中官员起草,再交由礼部审定盖章,以此保障所载称谓、年号、事由皆据实有据,不致讹误。
而草案的撰写,又往往需参考旧年档卷。尤其遇有前案记载残缺,有需补正之处时,便许启用一套特有程序,称为“调署”。
所谓“调署”,即由实录馆协修官先行奏文上呈,说明缘由后,请求调阅礼部所存的“原署本卷”,也就是最初由中书、礼部等衙门,正式签署盖章的原始档案。
礼部审核无误后,方可按年开启档库,准予调取查阅,或是摘录相关内容,以便补正校准新草案。
如此一来,即可保证草案内容有本所据,又能杜绝错讹重复,确保新颁之册合法有据且沿袭旧例。
这中间的关键,正在于那批被封存的“原署本卷”。
它们记录着礼册修订当年,是哪一吏员主事,又是何人审定,何人在卷末署名落印。
寻常无事时,自然不会有人去翻动它们。但一旦调出,便极可能牵出一整条人事线索。
而乔知遥的引子,正设于此。
她将在某一草案结语中,以“落款遗缺”为由,请调回某年的礼册原本。而原本的节点之选,亦非随意。
乔知遥已翻检过礼部往年人事,所挑的时间节点,正是几位礼部旧员尚在任中,亦涉乔家案的最敏感之时。
从程序上看,此举无懈可击。乔知遥具备发起之权,所写也合于规制,旁人无法指摘分毫。
可正因如此,若真有人因此受扰,那他们便是在那批档卷中动过手脚,心中有鬼。
他们极可能会暗中设法阻止礼册原本被调出,或压流程或令他人出面干预。而凡有动作,便会留下痕迹。
乔知遥也并不是真的要将原稿翻到案前,她只需看是否有人,会真的干预此步。
或是一句敷衍推脱,或是一封私函,或是一次越级干预,便足以让她顺藤摸瓜,逐步接近幕后真正的得利者。
乔知遥很清楚,一纸草案不可能让人就此现形。她要的从不是立刻破局,而是撩动朝中那看似平静的水面,让藏于水底之物露出一角。
礼部这些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旧人多已退散,新人尚未立稳。乔知遥的目的,便是从礼部中拈出一根线头,看昔日死结,能否有所松动。
旁人来看,这不过是一场流程完备平常的调卷操作,无论是史卷调录,亦或是落款补录,皆为照章办事,在制度之内。
即便最终无功而返,也不过一场例行勘误,不兴波澜。
但若那水面泛起一丝不该有的波动,便说明......
鱼已上钩。
乔知遥落下最后一笔批注时,窗外的树影正斜斜投进来,落在案上的礼册草案上。
乔知遥正望着那卷“荣迁册录·熙十年春赐官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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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今日所审案卷之一,内容无甚异状,然而正是这一年的春赐官例与前些年人事的交叠,恰好成为了她布下引子的最佳机会。
这卷草案,虽是明年春的录册,然其内容与熙七年春的大赦之事有所关联,便需要参考往年存档,以确保其准确性。
而正是这一点,给了乔知遥一个绝佳的机会。
她可以借此动用“调署”程序,要求调阅熙七年春的“荣迁册录”。
乔知遥在卷后的某条官迁结语栏中,落下一行批注:
“是条官迁据熙七年旧录而引,惟封末署名未见明确,或有遗缺。宜调熙七年春礼部原署本册,以资覆核。”
乔知遥挑定这一条官迁记录,不是因为那位升迁官员本身有异,而是因为此条所引的熙七年档案,正是她曾于顾之晏所给名单中,查出的那三位,仕履断档者所经手之卷。
那三人皆避开了那年由枢密院发起的官籍复核,而这三人,恰恰是熙七年礼册编录时的调卷属官。
若她怀疑属实,确实有人暗中借用了这三人留下的调卷法门,秘密重启那条通道。
那么她这一则“落款遗缺”的调署,便是借由合规流程,叩响这扇重重掩盖在暗处的门。
谁会因此而起身阻止,谁会试图悄然换卷,或令流程暂停,甚至是主动来询问此事原委。
而这其中,凡有所动,皆是迹象。
乔知遥将那卷结语栏中的批语再次细细复查,确认无误后,便将其收入卷袋,投入流转阁内,随即伏案审阅起旁卷,神色如常。
局已布好,接下来就等上钩的鱼了。
夜已深,乔知遥自实录馆归来,推门入屋时,时岚正倚着窗打盹。
乔知遥进屋时,恰有一阵风拂过时岚睡得微红的脸颊,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时岚眯着眼看着乔知遥,咕哝道:“阿遥,你最近怎么总是早出晚归的。”
时岚打了个哈欠,嗓音里满是委屈,絮絮抱怨着:“前几日我一醒就见不到你人了,晚饭又总不见你回来吃......”
“每天我就只能等你睡觉前和你说说话了。”
乔知遥闻言,淡淡笑了一下,今日几乎一直紧锁的眉头也松动了许多。她解下外袍将其搭好,走近时岚面前安慰道:
“最近馆中事务多了些,今日过后就会轻松些了。之后我会多陪你的。”
时岚立刻精神了不少,抱着乔知遥的手臂摇了摇:“真的?那就明天!正好补一下我之前因为在太医院,赶不回来的生辰!”
乔知遥点头应下,语气中带着十分罕见的温柔:“好,都依你。”
窗外一弯月光洒入,照在乔知遥的眉宇间。
乔知遥面色如常,嘴角噙着一抹笑,像是在为明日的出游而生出几分期待。
仿佛白日里在实录馆中布下的,那道可能会翻覆朝堂的引子,与她毫无干系。
此刻,乔知遥只是低眉含笑,静静听着时岚的絮语,仿若今夜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夜晚。
而在这寻常之下,一枚钩,已悄然落入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