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恰逢天婚大典与万城计划并举，天庭上下忙得脚不沾地，以至于这近在咫尺的三十三重天界，官方竟一直未派遣正经队伍进行系统勘探开发。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李钰的“战略指导”。


    在他看来，无论未来不周山倾塌，还是通天教主摆下诛仙剑阵，天界始终稳如磐石。


    这意味着天界的灵宝奇珍、洞天福地，都如同存进了天道保险柜，不增不减。


    反观洪荒大地，资源虽丰，却可能因劫数变迁而消逝。


    开采资源，自然得先紧着洪荒“保质期短”的来，天界的可以慢慢薅。


    于是乎，这三十三天除了被天庭起了个响亮的名号，便一直处于“放养”状态。


    李钰，倒成了第一位正式入驻大罗天的天庭“封疆大吏”。


    他驾着钰皇宫——这座由他亲手炼制、集防御、飞行、空间拓展、聚灵、幻阵、增幅等万千妙用于一体的宫殿类极品灵宝——在大罗天寻了处灵气氤氲的仙山落脚。


    钰皇宫甫一落地，便与地脉勾连，道道玄奥符文亮起，将周遭灵气鲸吞海吸般纳入其中。


    李钰自信，有他坐镇此宫主持阵法，便是三五个祖巫联手狂轰滥炸，也休想撼动分毫！


    “这便是三十三天……”李钰立于宫门，感受着此界独特的灵机道韵，以及头顶那熟悉却无处不在的天道监察气息，若有所思。


    同为依附洪荒的大千世界，这三十三天与本体青竹在洪荒地脉节点上开辟的那些大千世界，有着本质区别。


    最核心的差异，便在于权属——三十三天归属天道意志管辖，而青竹的那些世界，其所有权和管理权，牢牢握在青竹自己手中！


    毕竟，那些世界本就是青竹身躯道则延伸所化，谁的身体能容外人染指？


    天道自然察觉到了这些“管不了”的世界，又见其沿着洪荒地脉生长蔓延，会如何想？


    祂只会笃定：此乃地道意志未醒先显的神通！


    一个尚未觉醒的地道意志，就能创造出连天道都无法干涉管理的完整世界，若让其真正觉醒，那还得了？！


    这也正是洪荒骤然冒出六位混元，天道却选择绥靖；妖族发展势头过猛，天道却选择拉拢李钰的关键所在。


    在天道眼中，这些都是小问题，那尚未觉醒却已显露出恐怖潜力的“地道”，才是祂争夺洪荒终极权柄的头号大敌！


    从常理看，天道这判断倒也不算离谱。


    洪荒权柄，天地人三道各有所司。


    天道最大的竞争对手，可不就是地道与人道么？


    谁能想到，竟有“人”早已超脱了这三道的棋盘，将目光投向了整个洪荒本身，意图行那“吞噬天地”的逆天之举？


    天道如同一个皇朝太子，整日忧心忡忡防备着可能夺嫡的兄弟（地道/人道），又怎会料到，城外早已有“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反贼”在磨刀霍霍？


    这也契合青竹一贯的思路：打进长安，远比在长安的规则体系内一步步往上爬要直接得多！


    在别人的规则里跳舞，永远不如自己制定规则，另起炉灶来得痛快！


    况且，此法还有一个绝妙好处——不易被道德绑架！


    我都摆明车马要掀翻整张桌子、重塑乾坤了，你再跟我扯什么“大局为重”、“苍生福祉”，岂非对牛弹琴？


    当然，青竹也非嗜杀之辈，若能和平演变，最大限度保留洪荒精华，自是上上之选。


    尤其是洪荒的那些人才，这可是洪荒世界耗费不知道多少精华才培育出来的，青竹自然也眼馋。


    李钰这边安家落户，泡上仙茶还没品两口呢，他卸任总政务官、被打发到大罗天当“天主”的消息，才如同迟到的秋风，慢悠悠地吹进了女娲宫和真一水府。


    两位女神皆是资深宅修，若非主动出关，外界消息想传到她们耳中，往往得绕上几个大弯。


    听闻此讯，女娲第一个坐不住了，当即驾起祥云，直冲帝俊的太阳神宫！


    “陛下！”女娲面罩寒霜，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李钰总理天庭政务，夙夜匪懈，功在社稷，为何无故褫夺其职，远迁大罗天？请陛下明示！”


    帝俊心中早有预案，面对这位未来圣人，他不敢托大，更不敢吐露半分打压李钰的真实心思，只得摆出一副“体恤功臣”的模样，温言道：“娲皇息怒。此事……实乃钰皇主动请辞！他言道操劳日久，道心蒙尘，欲寻一清净之地潜修悟道。朕虽万般不舍，然念其劳苦功高，岂忍拂其心意？这才忍痛允准，予其大罗天以作道扬，盼其能早证大道。”


    他赌的就是李钰既已主动退让，必会配合圆谎，稳住女娲。


    女娲将信将疑，刚离开太阳神宫，真一水母那清冷的身影又堵在了门口。


    面对这位水皇的诘问，帝俊只得把同一套说辞又滚了一遍。


    两人岂会轻易相信帝俊的鬼话？对视一眼，默契地调转云头，直奔那荒僻的大罗天。


    李钰早有所料，开启钰皇宫禁制，将两位神女迎入宫中。


    宫中灵气盎然，仙雾缭绕，倒是一派仙家气象，与外界荒凉截然不同。


    甫一落座，不待二女发问，李钰便主动开口，语气平和：“此事确是我主动向陛下提出的。昔年陛下需专注修行，稳固境界，我自当为陛下分忧，总理庶务。如今陛下修为精进，有余力亲政，我这做臣子的，自当功成身退，将权柄奉还。况且，”


    他微微一笑，显得十分洒脱，“执掌天庭多年，于官道法则感悟颇深，如今正好借这清净之地，好生梳理沉淀一番。”


    他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让贤”之语，识海中却通过紫心竹，向两位道侣传递着截然不同的讯息：


    “稳住神色，莫露异样！天道目光正注视此地！”


    “我表面被帝俊削权退位是假，实乃天道施压，不得不退！！”


    “天道？”女娲心中一惊，神色果然未变：“干天道何事？”


    “天道大势欲令巫妖两败俱伤，双双没落。然妖族靠我经营，气运鼎盛，已远超巫族，此消彼长，已然失衡，触怒天道！此番退位，名为让权于帝俊，实则是向天道妥协，以求暂避锋芒！”李钰解释道。


    真一水母心思玲珑，对李钰传讯的内容毫不意外，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只专注地看着李钰，传递回一个简单却无比坚定的念头：“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天道如何，与我何干？”


    她所求的，不过是伴在李钰身边，外界风云变幻，权柄更迭，于她如浮云。


    女娲的反应则截然不同！


    她虽是天定圣人，对天道运作的深层逻辑却从未触及如此核心的权谋层面。


    李钰这直指天道意志的“内幕消息”，如同在她平静的道心上投下了一块巨石！


    她强压心中惊涛骇浪，面上维持着倾听李钰“官话”的姿态，识海中却通过紫心竹急切追问：


    “天道……天道不是至公无私、运转规则的吗？怎会……怎会亲自下扬主导洪荒兴衰？甚至不惜打压一方？！”


    她的声音在念话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


    毕竟如果天道真是自然之理的话，看着咬嘴崛起，应该坦然接受才对的。


    李钰的意念带着一丝冷冽的讥诮，清晰回应：“至公无私？那是对无思无识的规则而言！倘若……这运转规则的天道，它本身，诞生了‘思想’呢？”


    诞生了思想？！


    女娲识海如遭雷击，瞬间一片空白！


    她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


    人一旦有了思想，便有了私心；有了私心，行事便难言公正。一人不公，祸及子孙臣民。


    若执掌洪荒乾坤、维系众生平衡的天道……有了私心呢？！


    那洪荒万灵，岂非成了天道私心之下的……俎上鱼肉？！


    更让她遍体生寒的是——若天道有私，那么将自身元神寄托于这样一个有私心、有意志的“天道”之中，以求“成圣”获得力量……这哪里是通天大道？


    分明是将自己的道途性命，乃至思想意志，都彻底交予一个“有私”的掌控者手中！


    此非坦途，实乃……绝路！


    在此之前，女娲对“天道”并无特殊敬畏或恶感。


    她想证道混元，所求不过是超脱自在，这与洪荒绝大多数顶尖修士的追求并无二致，并不是说不喜欢成圣。


    毕竟成圣是鸿钧道祖开辟的新路，是证道不成后的“备选”。


    鸿钧之前，哪个大能的修行目标不是混元大道？


    得知自己身负“天定圣人”之机，女娲虽仍心向证道，却也觉得若实在证道无望，退而求其次成就圣位，借天道之力得享长生逍遥，亦不失为一条退路。


    可如今……若天道真有私心意志，这条“退路”，瞬间就变成了布满荆棘、通往未知深渊的绝壁！


    元神寄托，无异于将灵魂签卖给了……一个意图难测的“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