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怀疑我飙演技!
作品:《轻清江月明》 齐雪微眯双眼,忐忑地扫视屋内。
屋内,酸枝木圆桌上摆着青瓷茶盏,桌角缠枝纹里积着淡淡香灰,让人好像能闻到些许香味;齐雪眯眼又看窗棂外,天色将黑未黑,笼罩下的树影绰绰,如同一幅深色水墨画。
“娘子醒了,我去叫小姐!” 时刻留意的小丫鬟话音未落就跑了出去。齐雪望着她的背影,指尖攥紧了床单 —— 这古里古气的称呼,看来那段残破的记忆不是梦!
片刻后,一个身着襦裙的女子款步而入,鬓边一支珠钗随着动作轻晃,竟比古装剧里的美人还要鲜活。他身后跟着个儒衫男子,眉宇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文雅与刚毅。
“娘子醒了,可有不适?”
那女子开口的声音清越得让她嫉妒。齐雪喉咙动了动,但仅有的力气还不足以让自己发声,她又闭上眼——记忆混乱、浑身酸疼,但应该暂时安全。这是她再次昏迷前的最后念头
在醒来与沉睡交叠的三天里,无数片段在齐雪的大脑里闪回——在2026年的家里赶自己历史小说的稿,流民奔逃;编剧打电话催稿,远处农妇怀抱无头婴儿嚎哭;跟读者对喷,狞笑的将军朝自己挥刀。
一连串不断穿插的记忆片段反复揉搓着齐雪脆弱的神经。
完全清醒是三天后的事情。这三天内,每次她迷迷糊糊睁眼,总能看到那一男一女和那个小丫鬟。
今天,齐雪终于被小丫鬟扶着踏出房间。不属于她原本时代的夕阳充满生命力地洒在身上,无比舒服。
原本穿越前的那身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现在身上穿的是一件素青色汉服,随意捆扎的披肩发里,白色的发带隐藏其中,给自己又增添了几分层次和难以言说的超凡韵味。
“娘子好些了?”
齐雪循声望去,是那个漂亮女人。女人款步来到齐雪身旁,从小丫鬟手上接过她的手臂,小心搀扶她继续往连廊深处走。
在跟儒雅男子错身时,齐雪瞥见他嘴唇张了张像是有话要问,但那个漂亮女人转身瞬间幽微地挥手把他制止。
齐雪被女人搀扶着,她没敢先开口。她有自己的盘算:穿越间的记忆虽然残破但段段昭示着凶险,这俩人虽然面上热情,但内里却冷得让人发怵。所以,少说、多听,多想,准没错!
齐雪不张嘴,但到底还不如女人沉得住气。在被搀着在连廊里闲逛了一会儿后,齐雪还是耐不住先开口:“这里是什么地方?”
“无锡,盛泽,归家苑。”女人语气平淡,她没有续话,连廊又静了。两个女人继续慢慢走,身后那个儒雅男子还是默默跟着,连廊安静如水,但水下却给人汹涌波涛的感觉。
这种散步很是熬人——齐雪现在有一箩筐问题想问,但是这个女人很“鸡贼”偏不接话。
“那现在是什么时间?你是谁?”到底还是齐雪败下阵来。
听到齐雪进入正题,身后的儒雅男子挥手打发了小丫鬟。
“崇祯十年,吾乃柳如是。身旁这位,乃云间陈子龙陈公子。”说着话,柳如是遥指儒雅男子,男子颔首一礼。
“姑娘是被游击将军手下送来的。他言姑娘是将军之女,我看却不像。”说着,柳如是松开搀扶齐雪的手,眼尾微挑,一副冰冷的神情全然不似刚才那般。
‘游击将军’这四个字柳如是咬得有些重,一股寒意瞬间袭扰全身——齐雪有点懵,因为那天的记忆太模糊了,模糊得只剩下碎片,但唯一确定的是自己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当时是为了活命撒的谎,那看来这个谎还要撒下去,不然可能会死!
齐雪努力回忆着先前说过的话,她稍微试探又含糊地开口:“齐恩——”
柳如是微怔,没想起来能对得上号的人物。倒是一旁警戒的陈子龙从模糊的字眼里对应了答案:“可是嘉靖三十四年,在普陀山力战倭寇而亡,被追赠光禄寺丞的齐将军?”
陈子龙语气急促热烈,柳如是则淡淡一笑:“原来是百年前的忠烈之后!对了,姑娘的衣物我让丫鬟洗了。”
“百年前”三个字如重锤叩心。言下之意是年代久远,难辨真伪。衣服也古怪,存疑——这柳如是真是不好骗!
又是一大串沉默——三个人就那么站着,陈子龙瞥着两人装作赏景:柳如是搀着齐雪,跟着陈子龙的视线朝前看。
齐雪现在既想回忆那关键时刻的记忆,又想琢磨出打消二人疑虑的方法,两种念头不断缠绕。
忽得一阵微风起。
沙沙声带着几片落叶飘进连廊,落在齐雪被搀着的手上——有招了!
柳如是刚要替齐雪掸去,却听见齐雪忽然轻叹一声;“哎!金枝归何处,玉叶在谁家?”
松软微颤的语气,引得柳如是、陈子龙瞧向齐雪。齐雪眉间锁满哀愁,续道:“老根曾愿死,誓不放春花。”最后一个字被她吞进喉间。她轻轻荡开柳如是的手,肩膀微塌,像是力气被抽走一般,扶着廊柱缓缓滑到美人靠上,咬着的下唇微抖,眼睛噙着泪,斜望着已经掉在地上的叶子。
这段演技绝伦的“林妹妹”神态简直绝杀——到底是后世见多识广的,演个“忠良遗孤”对付古人,岂不是绝杀?
柳如是呆愣了一瞬。忽然,她脸上五官自责地皱在一起。柳如是转身,半跪在地上,扶着齐雪的膝盖,慢慢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激动:“妹妹且宽心住下,忠良之后,不可沦落。今后姐姐断不教妹妹受半分委屈”
“今后姑娘有事但凭差遣!”陈子龙深深一礼。
齐雪一愣——演技发挥超常了?不对!这柳如是在跟我飙演技!
她朝陈子龙一笑,把柳如是扶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场面又要陷入尴尬,陈子龙赶忙解围:“齐娘子诗才高绝,不日归家苑有诗会,齐娘子不如枉驾赴会?”
柳如是赶紧接过话头故作热烈道:“正是那!好妹妹,这诗会上来的可尽是公子、大儒,届时觥筹交错拈韵分题,好不自在。”
柳如是的样子有些显摆,也显露出了她原本的小女子面目。齐雪见气氛打开,胆子也大了不少:“我哪有什么好诗才,刚刚就是有感而发!”
“好个有感而发,子卧佩服。在下方才听姑娘言及时事,字字皆含社稷之忧,想来也是忧国之人。”陈子龙把话题引向了自己比较感兴趣的。
“对吧,这崇祯十年是1637年吧!我记得这一年咱们国家就蛮动荡的!”齐雪说话的语气没办法跟古代人一样,很多东西她都转变不过来,显得独特。
听到齐雪刻意又怪异的发言,两人猎奇心起。但到底还是柳如是快了一步。她一甩手帕,眼波流转到齐雪身上,道:“闻说利玛窦当年在京师,常与士大夫讲论天象几何。姑娘口中数字,莫非是从那些‘西洋算书’中来?”
陈子龙若有所思,指尖轻叩廊柱带着几分试探:“正是。昔年徐文定公与利玛窦译《崇祯历书》,曾言泰西历法……没想到姑娘还知道异邦算法!”
这俩人面上轻松,齐雪却心里一咯噔——糟了!百密一疏!
“哎呀!我有些累了,你们先聊着。”下意识的逃避让齐雪扶着廊柱爬起来,逃也似的独自往来时的路走。
柳如是跟陈子龙没有跟上去,他俩并排望着齐雪的背影。陈子龙咂巴着嘴道:“这个‘忠良之后’,不简单!”
柳如是没搭话,而是朝连廊外等候的小丫鬟打了个眼神。
直到回到房间,齐雪依旧如芒在背。她可真想抽自己大嘴巴——明明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弄死,自己还那么不小心!
天色渐黑,她望着窗棂外如画般的夜景,一股孤寂的感觉袭来。
房间内,拼命燃烧的烛火照亮着昏黄的房间,齐雪的思绪又飘回了2025年的家中——那么晚了我还没回家,爸爸妈妈该着急了!
房间里,侍立在门口的小丫鬟留意着齐雪的神态,默默记下每一个不一般的细节好待会跟小姐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