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首辅嫡女

作品:《砚落星澜

    渡入灵息之后,江念只觉原本酸胀欲裂的脑袋像被什么清泉冲洗过一样,倏地轻松了许多。


    头不疼了,手脚也有劲了,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天晴了,雨停了,她又行了。


    “这玩意……真有用。”她暗自咂舌。


    一旁,黄老郎中起身拱手,正向白芷与春杏交代着药方与注意事项:“这两日忌劳心动怒,食物宜清淡,针灸三日后再服补汤调养即可。”


    正说着,门口帘子一掀,一位衣着端庄、步履稳重的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


    她约莫三十出头,穿着并不华贵,但衣角与袖口皆绣有细密流云纹,举止沉稳而不失威仪。说话带笑,眼底却波澜不惊。


    脑中信息瞬间跳出:


    杜嬷嬷,夫人的陪嫁之人,现为上官府内院总管。


    “大小姐总算醒了,老身这两日也是担心得茶饭不思。”宋嬷嬷眼带关切,语气却分寸得体,“夫人与二小姐,还有少爷一直记挂着您呢。”她隐约已经听到了郎中说的话,“大小姐并无大碍,那便是天大的好事。”


    随后,话锋一转,笑意依旧:“待您歇过神来,夫人盼着您去请个安,也好让她放心些。”说罢,不等上官星澜开口便俯身一礼,悄然退下。


    嚯,这位杜嬷嬷还真是个笑面虎,江念暗暗腹诽。她迅速在脑中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发现上官星澜对这位“笑里藏刀”的嬷嬷竟还有几分敬重与信赖。


    “这个上官星澜……不会是傻白甜吧?”江念忍不住再次吐槽。


    她才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开口,春杏已气鼓鼓地抢先说道:


    “小姐才醒没多久,她就来催着请安,也不看看您身子还虚着呢!”


    白芷此时正为她梳洗打扮,神情平静,一语不发,只是手下动作比平日更温和些。


    江念察觉原主的身体似乎习惯性有些烦躁,她微顿一下,压下这股本能,抬眸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卯时三刻。”白芷柔声答道。


    江念在心中轻叹一声——这古代异世界的人真是早起的鸟儿,她在学校连早八都常常踩点,哪见过天不亮就洗漱伺候的?


    “准备早膳吧,稍后我去向夫人请安。”


    一句话落,室内气氛一顿。


    春杏和白芷对视一眼,眼中皆有讶异——


    她们这位主子,平素最怕早起,惯爱撒娇耍性子,说起“夫人”时,也常带着几分情绪和小脾气。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些似是怨气的话语里,其实藏着一丝隐秘的依赖。


    如今却不怒不躁,语气平稳,反倒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春杏眨了眨眼,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白芷手中梳子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了下去。


    ——大小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要说这古代贵女的起居,还真是麻烦得紧。起床不光要伺候梳洗,光是个发髻都能折腾半个时辰,江念有些敬佩地看着动作娴熟的白芷——这手艺,搁现代绝对能拿美发大赛冠军。


    “小姐,今日想戴哪支簪子?”白芷打开发饰匣,柔声问道。


    只见那匣子里,金簪玉钗,珠翠琳琅,光芒耀眼得差点晃瞎了江念的眼。


    “……这原主,在府里还挺受宠的嘛。”她默默感叹。


    “就这个吧。”她伸手指了指一支角落里素雅的羊脂玉簪,随口答道,语气随意,还在脑海中翻检着昏迷前的残碎记忆。


    白芷轻微一怔。大小姐向来爱俏爱艳,选簪子总是要左挑右选、换上几回才肯罢休,今儿竟如此干脆?


    不多时,江念便被两人服侍着换上一袭丁香紫浅纹长衣,料子细腻轻柔,光泽内敛。广袖微展,隐有流云水纹缠绕,轻移步便曳出一缕缱绻香风。那料子是妥妥的上等云罗,轻薄柔软,贵气中不失婉约。


    春杏端来了早膳,照着郎中的叮嘱,是养身调理的清粥小菜。虽说“清淡”,但摆了一整桌,米粒晶莹、菜式精巧。


    江念低头默默喝粥,一边扒拉着脑袋里混乱的记忆碎片。


    “所以……原主是因为——不满自己‘心上人’被赐婚,脑门一热,愤而离家,打算私奔?”她心情有些微妙,“然后爬墙摔下来,撞了脑袋,才让我穿过来?”


    她抬眼望着空中飘动的纱帐,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啧,这理由也太……扯了点。”


    两位丫鬟站在一旁,看着她神色晦暗、沉默不语的模样,不免交换了一记眼神。


    此时,晖华院中。


    檐下花影斜斜,窗纱半卷,屋内香炉袅袅,一缕浅檀缠绕青烟升腾。春日阳光透过雕花槅窗洒落屋内,氤氲出金色浮尘,映得四周陈设端庄雅致,正厅中一派雍容肃静。


    正座上,坐着一位身着月白织金对襟长衫的美妇,年不过三十出头,肌肤莹白如瓷,眉眼含霜藏笑,举止从容端雅。她便是上官府大夫人——柳如晖。


    她手中轻捻一枝雕玉香柄扇,虽一言不发,却自有一股主母气势横压全场。


    她左侧依次坐着两位姨娘。


    再下首,是大夫人所出的嫡女,上官清婉。


    她着一身一袭疏青色织雾纱裙,衣上点缀疏绣水藤细枝,宛若晨曦初洒湖面,清润如玉。腰束银丝软带,鬓发挽成飞燕髻,饰以碎玉珠钗,妆容淡雅,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她端坐在母亲身侧,姿态温婉,偶尔垂眸品茶,举止间娴静得体,宛如规矩刻出来的世家嫡女。


    她右侧坐着首辅老爷上官峰的胞弟——上官岐之妻,沈氏。她生得眉目清俊,气度沉稳,虽寡言少语,却精明持重,面上和气。


    下首,是沈氏之女,上官凝茵,今日着一袭杏黄色缠枝暗纹长衫,轻柔素净,衣上细绣攀藤点翠,宛若初春暖日拂花影。眉目未施浓妆,清秀雅致,一举一动俱有几分世家清教的沉静规矩。


    再下方,还有三位庶出的姑娘,是上官峰诸位姨娘所出。


    府内男子们则不在场,正与上官峰和上官岐在别院论道研文,不涉府内闲言。


    此刻众人正围坐厅中,茶香缭绕、笑语晏晏,话题却不离府内的“丑事”——


    上官星澜欲与五皇子私奔而从墙上摔下,撞伤昏迷。


    林姨娘抿唇一笑,轻轻拈起茶盏:“啧啧,大小姐真是情深义重啊,这胆子,比她以往爱耍小性子时更大些。”


    魏姨娘顺势低笑:“五皇子也是贵胄出身,哪怕闲散了些,总胜过旁人。可惜了这情意没个回音,倒折了自家骨头,唉,痴心女子最不值。”


    三位庶女也轻掩红唇,或附和、或惊讶、或看热闹不嫌事大。


    柳如晖依旧端坐主位,神情未变,只微笑摇头:“澜儿自小任性,是我们做长辈的教导不严。如今出了这等事……终究是要受些教训,才知世事多难。”


    上官清婉轻轻叹息,柔声道:“姐姐只是情深一场,心里委屈了些,也不知醒来后心里如何。”


    话里满是体贴关切,眼底却浮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轻快。


    正说间,院外忽传来丫鬟急匆匆的通禀声:“夫人,大小姐到了——”


    厅内众人一滞,纷纷止语,茶盏悬于半空,笑意也顿时敛了几分。下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向门口。


    春日微光下,只见帘影微晃,一抹素紫倩影缓缓步入。


    上官星澜未施浓妆,面容如雪,紫衣玉簪衬得她清理脱俗,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狭长微挑的丹凤眼,清冷中透着几分神色莫测,气质与昔日那个任性胡闹、娇纵乖张的废物嫡女判若两人。


    厅中众人一时间神色各异。


    柳如晖手中扇骨微顿,嘴角笑意未减,眼中却悄悄生出一丝打量;上官清婉轻轻垂眸掩住眼底异色,捏着茶盏的手却微微紧了紧;几位姨娘和庶妹更是眼波流转,目光各怀心思。


    “澜儿,你感觉还好些了吗?”柳如晖率先开口,声音温婉,语气中透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慈爱关切。


    上官星澜微微躬身,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回大夫人的话,已无大碍,劳您挂念。”


    话落,她缓缓直起身来,眸光平静地扫过厅内众人。


    “……醉了,到哪儿怎么都是这副设定?”她在心中冷笑,眼神里却看不出半点情绪起伏,


    她脑海飞快掠过路上复习的人物信息——身为内阁首辅嫡女,衣食无忧,养尊处优,日子平均质量当然比她江念高出一截。但她却童年丧母,父亲续弦后,后母柳如晖掌权多年,还育有一儿一女,地位稳固。


    “谢谢你八辈祖宗,系统。”她心底腹诽一句,脸上却淡若止水。


    ——系统这时似乎在遥远的意识维度里,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感应到了宿主的怨念值飙升。”


    林姨娘娇笑一声,话语里似夸实贬:“大小姐今日气色倒是不错,可惜前几日风头也够大,连墙都敢翻,真真是惊才绝艳。”


    “澜儿年纪小,性子倔,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诸位多担待,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好”柳如晖打看似打圆场,实则pua。


    一边自责,一边顺水推舟地把“大小姐不懂事”四字落了实锤。


    江念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后妈真会说话。。。


    她眼神平静,面上却不见恼怒,不卑不亢地回道:“多谢姨娘挂念,病中醒来,也觉得从前任性妄为,幸得夫人循循善诱,才得以幡然悔悟。”


    厅中又是一静。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江念垂眸喝了口茶,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又不是你们这套宫斗剧本里的NPC,老娘在现代挨过的暗箭多了去了。”


    林姨娘被噎得一滞,笑容僵了片刻,掩唇低头饮茶,不再作声。


    后座上的几位庶出妹妹见场子冷了,也开始暗戳戳地发起攻势:


    “姐姐气色真好,连这衣裳都比先前更衬肤色了,看来昏迷一场反倒养出了仙气呢。”


    “姐姐今日倒是安静许多,我还以为你又要摔杯子了呢。”


    “唉,姐姐胆子真大,那墙我望一眼都腿软呢。”


    ——句句听来轻飘飘,实则字字带刺。


    江念心如止水,笑还以笑,敷衍到底,妥妥发挥出了实验室“牛马”开组会时的高级应付流。


    等到茶盏空了三巡,氛围再难维系,柳如晖轻叹一声:“澜儿既醒,便早些歇息吧。”众人也纷纷起身,借机散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江念终于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榻上,仰头望着天花板。


    “这些美貌妹妹,啧,都不是和自己一个阵营的啊。”她撇撇嘴想仰天长啸。


    屋中一时安静,只余檀香氤氲。她低头抚了抚袖口,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原主零碎的记忆——那些对柳如晖的依恋,那些看似无理取闹的耍脾气,实则只是一次次笨拙地撒娇,想寻求亲情。还有那份在深宅中不自知的盲信。


    她忽而生出些对原主微妙的同情。


    “算了,”她轻叹一声,“被黑的也不止你一个。”脑中掠过自己被黑的过往。


    老话说,来都来了,当下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就算成功回去,现代的那具肉身没准已经不在了,或许。。


    想想系统提到过的寻找答案,她打起气来,打算先以上官星澜这个身份活着,重振原主这傻白甜的前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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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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