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腾雾绕间，一个冒着金光的和尚快步走到太白金星面前，绷着一张脸，双眉微蹙。


    他身后的不远处还跟着一道身影，躲在柱子后面鬼鬼祟祟，不知要干嘛。


    看清是何人后，太白金星暗自道一声不好，早知道会遇到这个人，就不该和那位小友叙聊那么久。


    眼下他最不想碰到的就是这个人。


    虽不想见到，但太白金星脸上仍挂着那抹平易近人的笑容：“是金蝉子啊，找小仙是有什么事吗？”


    “太白金星，咱俩相识也够久的了，我就不跟你客套。”


    自西天取经成功，唐僧经由佛祖点化，恢复了前世记忆，对于这一世的温软性子，他也是有点不喜。


    相比唐僧，他更喜欢别人称呼他为金蝉子。


    金蝉子一把拉过太白金星的胳膊，又倾身靠近，低语道：“你应该是刚从下界回来吧？”


    “是的。”


    “既是如此，那我等也是可以下去一趟的吧？”


    “自是可以，只要申请通过便可下凡。”


    “不申请就不能下去吗？”


    提起这个就来气！金蝉子一把甩开太白金星的手，清秀面庞隐隐生出些许怒相。


    自冰封期开始，东南西北四道天门一直处于关闭状态，无论谁来都不予通行。


    西天佛祖那边也同样是关闭了连接大雷音寺的通道，至今还没打开。


    前不久听闻天门已开，金蝉子心里一直挂念自家徒弟下落，想着下去看一眼，没成想到门边被几位天王拦着不让，说是要走什么程序，一道接一道，完了才能给过。


    这可把金蝉子气得不行，彼时已经稍稍恢复前世性子的他差点没和天王们打一架。


    “我知道金蝉子所想，可是想把大圣带回来？”


    “自然。”


    “呵呵，那便不急，小仙此次下凡也是为了这事。”太白金星见人怒气下去，笑呵呵地凑到耳边低语几句。


    “这什么意思？”


    金蝉子有点听不懂了，明明可以一下子完成的事情偏偏要绕弯子折腾。


    “金蝉子可记得当年你们师徒四人取经的事？”


    “你有话便直接说。”


    急性子的金蝉子最受不了太白金星这副慢吞吞说话的样子，聊了半天始终不说重点。


    “两件事看似不一样，实则是同一个道理。”


    太白金星递给他一个‘你细品’的眼神，随后眉眼一弯，又笑呵呵的。


    “小仙这边还要向玉帝禀报，恕不能久陪。”


    “……”


    等太白金星走远，躲在柱子后面的身影才快步蹿到金蝉子身边。


    “师父，金星老儿怎么说？咱还能下去找大师兄吗？”


    “……”


    金蝉子不语，余光瞥了他一眼，瞧见他眼底的紧张与期待，金蝉子发觉自己好像被太白金星忽悠了。


    聊这么多，最后还是没一句准话，也没给个通行证。


    更气了。


    “师父？”


    “作甚？！”金蝉子两头受气正憋着火，又见自己二徒弟这悠闲自在的德行，怎么看怎么心烦。


    “如今你大师兄受难，你这夯货竟是一点也不上心，成天就会跟在我身后问我怎么办，我要是有法子还会在这一筹莫展？！”


    “……师父你这性子越发像极猴哥。”突然被狠批一顿，猪八戒心生委屈，小声嘟囔着。


    “我要能有你大师兄那通天本事，早就打下去了。”


    “别啊师父，等下让西天佛祖知道了可就惨了。”


    金蝉子闭了闭眼，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开口道：“走，随为师再去求求佛祖。”


    “啊？还去啊！”


    “你不愿意？”


    “没有没有，我们快走吧师父。”


    猪八戒赔着笑脸，内心却苦不堪言，这都第三趟还是第四趟了，人佛祖似乎早有预料，用一句正在参悟佛法，根本不与他们见面。


    偏偏他师父执拗得厉害，不撞南墙不回头，苦了他这个跟在身后跑的徒弟。


    远远见到两人离去，玉鼎真人和太乙真人对视一眼，都知晓这是不欢而散了。


    “师兄怎么看？”


    “金蝉子的意图必然和你我二人一样。”太乙真人捋过白须，目光转向太白金星离开的方向，眼睛一转便有了想法。


    “师弟，我有一想法，你附耳过来。”


    “这……他会同意吗？”


    玉鼎真人听完不由一惊。


    “我想会的，我们目的是一样的。”


    “那我们快追上去吧！”


    “……”


    灵霄宝殿中，缭绕的云雾比外面更甚，几乎看不见前面的状况。


    又隔着一道纱帘，只隐隐约约看到正位上坐着一道身影。


    太白金星规矩地站在底下，眸光稍稍抬起看向前方，“陛下，事情办妥了。”


    “辛苦你了。”沙哑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力，听得太白金星眉头一跳。


    “是个怎样的人？”


    “是下界一个刚修成人形的山野精怪，性子率真但有几分急躁，给点好处便接下这份差事。”


    “是吗？”


    “是的，应该会如陛下所想那般进行。”


    “……”


    等了片刻，太白金星见上面那位迟迟不再出声，便打算离开。


    刚一有动作，就听上面传来一声：“太白金星……你办事，我很放心。”


    “……是。”


    离开灵霄宝殿，太白金星左右张望着，确定没有再看到金蝉子的身影便送了一口气，驾着云快速回到自己宫殿。


    一坐到蒲团上，整个人才得以放松下来。


    太白金星将拂尘好生放回架子，一拂衣袖打算打坐片刻，才想起衣袖里还藏着东西。


    那是临走前，唐曾送给他的两颗果子。


    红彤彤的，饱满圆润，一看就很可口多汁。


    许久没下凡过，又是仙家，对口腹**并不强烈，突然收到回礼，太白金星一时想不起来上次品尝凡间食物是什么时候了。


    捻起一颗在衣袖上擦了擦，便放进嘴里。


    果子一咬开，清甜的汁水便在嘴里爆开，再一嚼果肉，便感到一阵微酸，混合着汁水，吃着酸酸甜甜。


    原以为滋味就是如此，没成想吃着吃着就感受到一股天地灵气汇入身体，顺着经脉流淌到身体各处。


    “这是？！”


    “咳咳……”


    太白金星一惊，下意识将果肉连同果核一起吞了下去。


    果核不大，但经过喉间也引起一阵不适。


    太白金星锤了锤胸膛，一边朝门边看去，还好他进来时顺手关门了，不然这副糗样要是被人看去，老脸都没地待了。


    望着手里还剩余的一颗果子，太白金星微微勾唇，似是无奈一般起身寻了个精美盘子，将其放在里面保存起来。


    “真是难得，没想到下界灵气这么充沛了啊！”


    一声喟叹，太白金星又回到蒲团，盘腿坐下开始打坐。


    再观金蝉子那边，不出猪八戒所料，他们的请求又被驳回了。


    “啧，金蝉子你这是作甚，都与你说了佛祖在参悟佛法，暂不见人。”


    “迦叶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因为那次取经没给你和阿难好处，所以你现在处处刁难我？”


    “你这榆木脑袋！”迦叶没忍住，屈指在金蝉子头上敲了一下，“两世了还这般火急脾气，你再这般下去少不了要吃苦头的。”


    “就算吃苦头我也认，但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佛祖，我有事求他。”


    都是佛祖弟子，金蝉子这话算是说得很明白，就差把‘想下凡’三个字刻脸上。


    “亏你取经功德圆满，怎还带着凡人的劣性？”迦叶无奈摇头，“你回去好好诵读经书，没准就有你想要的答案。”


    “还有，你徒弟也在后头，这般耍性子也不怕被笑话。”


    “都是徒弟，我当年得了他一声师父，我现在想下凡帮他一把有什么不对？”


    这个‘他’指的谁，两人心知肚明。


    见好说歹说，迦叶都不予让行，金蝉子咬咬牙只能暂且咽下这口气。


    “既然佛祖参悟佛祖，那我等下再来。”


    “你！唉……”


    瞧着忿忿离去的背影，迦叶揣着手，不禁在想是不是当年相处时间太长了，他这个师弟的行事怎么越发像那只猴子了？


    可惜啊，无论来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天上有人憋屈，地上自然也有人同样憋屈的。


    唐曾赶了一天的路，又耗费心神救人，结果就换来两字拒绝。


    他捡起长凳放好，与杨戬面对面坐着，思考着如果强行带人离开的话，能不能打得过这个人。


    嗯……打得过，但会很累。


    唐曾拿出两颗果子，递给对方一颗，打算先劝说一番，“为什么不想去？你之前可是司法天神，不回去的话你是打算在这里当一辈子的乡野村夫吗？”


    “乡野村夫也没什么不好的，清闲自在。”


    唐曾被噎了一句，又见对方迟迟不接果子，嘴一撇直接塞到对方手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动作急了些，眼前这看着沉稳的人竟被吓了一跳。


    “一个果子而已，又不是毒药。”


    “……抱歉。”


    杨戬握着那颗果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果子上沾着微热体温，放在微凉的掌心上烫得人有些不知所措。


    生平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对待他。


    以前是因为司法天神的职称地位无人敢这样，就连啸天也是乖巧听话。现在是孤身一人，无人可以这样。


    “说起来，你的爱犬哮天呢？”


    唐曾吃完果子才回过神来，这么久了都没有看到哮天犬的身影。


    “还有，你都醒了怎么还不掌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