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作品:《展朝颜》 冬去春来又一年,花谢又花开。
碧空如洗,风清云净。艳阳高照,寒气渐散,洒在身上愈发暖和。
几队人马向北而行,使得本就不宽阔的官道愈发紧窄。
车乘里,一个身着水蓝色的百褶如意月裙的女子拉开车帘,抚摸了下一旁的包裹,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开始仔细打量着窗外的景色。
透过窗子,依稀可见,在其身旁,还有两个碧色衣裳的小丫鬟,随侍左右。
一个丫鬟拿出一旁的膳盒,取出里面的点心,说道:“小姐,快来尝尝,这是李叔在刚经过的县城里买的吃食。”
陆朝颜遂转过身来,看向小几上已经摆放好的点心,是她最喜欢的梨花酥。她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现在正是梨花开放的季节,做出的糕点别有一番滋味,比平常吃到的更加新鲜。
她眯了眯眼,笑道:“别光顾着我呀。这么多糕点,你们也吃些,不然坏了可就浪费了。”
青郁与碧染对视一眼,抬头看向身旁人。
眼前的女子盈盈润润,远山眉黛,五官周正,此时笑起来杏眸弯弯,双颊旁的酒窝时隐时现,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于是他们也不推脱,欣喜的应了一声是。
“都行了十几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
陆朝颜有些神情恹恹,忍不住嘟囔一句。
青郁也知小姐这些日子里并不好受,马车颠簸,小姐从上京第三日起便开始晕车,一路上不是靠窗打盹,就是趴着窗沿观赏外景,吃食都未用多少。
“小姐,快了。前头大老爷说明日便可到了。”
“小姐现在可是难受?要不要奴婢去叫李叔先停一会?”碧染见状,一脸惆怅。小姐如今脸色略显苍白,可没有当初还未离家时的好气色,原本圆润的小脸看着都小了一圈。
“不用担心,我无碍。只是在想些别的事罢了。此次上京,可能就要成婚了。”
“小姐,原是在忧心婚事?听闻楚家的郎君皆是不凡,尤其是楚世子,在临州都能听闻他的名头呢。”
“那又如何?碧染,你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小姐也不差,这些日子写的话本子都卖的供不应求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小姐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能娶到我们小姐,是他们的福气。不说楚世子,就是皇亲国戚,那也是配的上的。”青郁鼓着腮帮子不客气的说,但转念一想,
“此行,如若小姐真要在楚家里择一人成婚,那我希望小姐还是能够嫁给楚世子吧。谁不知楚世子年纪轻轻现就已是朝中四品大官,又与当今陛下是甥舅关系,前途不可向量。小姐嫁了他,此后便就是世子夫人了。”
“好啊!你们一个两个都开始打趣你家小姐啦!
还有,小心‘祸从口出’,话不能这么说,什么‘灭自己威风’,我能有什么威风?有些话我们自己私底下说说,是没什么事的。但可不能往外传,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稍加利用,指不定有祸事缠身的。”陆朝颜语重心长的告诫两个侍女。
可不是她怂,凭她多年看话本子与写话本子的经验,这些事都不是凭空捏造的。
两个侍女也面露担忧,牢牢将小姐的话记下。
陆朝颜瞧着她们低沉的面色,悄悄将手放到她们的腰上。
“哈...哈哈!”
“小姐,小姐,我知道错…错啦,你快放手。哈哈,碧染,快帮帮我。”
“我自己都自顾不暇,你就自求多福吧!”
欢快的笑声不断传到前方的马车上,一位着靛青色衣袄的老夫人正闭目养神,看向一旁墨绿裙装的妇人,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颜儿多大人了,真是的,好好的怎又和丫鬟玩闹起来了。”
声音随风飘荡在山间。一番玩闹过后,陆朝颜有些倦了,趴在窗沿上,看着远处的景色不知不觉又入了迷。
青郁与碧染静静地坐于一旁。
这次上京的原因有两个。其中之一便是大老爷政绩出色,被擢为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任职也从临州到了京城。虽说只是从五品,但老爷自上任就在临州,已经待了好些年了。三年前本该擢升,奈何老爷子去了,大老爷为其守孝,上书拒了任命。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小姐的婚事。听闻老爷子还是一个教书学生时,曾救过当时在临州外任知县的楚老一命。楚老在祖父的照料下转危为安,不仅与老爷子成了知己好友,还定下一门娃娃亲,希望两家能够结秦晋之好。
后来,楚老爷子外任到期,回京当官,而老爷子忙于书院之事,他们之间虽相隔千里,但依旧会靠着书信维持联系,相讨见解。再后来,也就是三年前,老爷子去世了,楚老夫妇也在前年离开了,小辈们与楚家亦无甚紧要关联,便渐渐与楚家少了往来。
本来这纸婚约是要放在老爷那一辈身上的,但不知为何不得而终。于是乎,这桩婚事就落在了孙辈上。
而此次进京,老爷夫人也是希望两家能够打个商量。相看一下,若可,便应了这婚事,若不可,也退了这桩婚,自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官道虽较为平整,但长时间行驶还是显得有些颠簸。
陆大老爷陆晏从马上翻身而下,轻轻敲了敲马车壁,“母亲,夫人,到驿站了。”
说罢,还未等他行至后方的马车,陆朝颜已经带着两个侍女从马车内钻出来了。
驿站的人不少,大多都是进京上任的官员及其家眷,还有一部分走南闯北的富豪商人。
安置好住处之后,陆朝颜并未直接回房。而是选择在驿站周围四处走走,一整日待在马车上,虽青郁和碧染一直在旁侍候,但她还是感觉有些眩晕呕吐。
散行一刻钟左右,她感觉身体已无不适,正想往回走去。
迎面便碰上慌慌张张的青郁。
“小姐,你先前让我们保管好的那枚玉佩不见了。”青郁一脸心急。
什么!
陆朝颜闻言诧异,随即静下心来。
“怎会没了?方才在马车内时还在,可能是落在地上了。青郁,你快去驿站里找找,问问是否有人捡拾了去。我到外边看看。”
这枚玉佩是瑾姐姐一月前寄存在她这儿的。瑾姐姐听闻她要上京,还知晓她应会与楚家人打个照面。
所以,她希望她将这玉佩偷偷转交给楚世子,也仅仅只能给楚世子,并且还不能让他知晓玉佩的主人。
当日瑾姐姐严肃郑重的语气恍若还在耳边,她不知那玉佩有何深意,也不知瑾姐姐与楚世子有何渊源。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道理,她还是懂得。况且瑾姐姐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眼下玉佩不知所踪,她自然也心焦。
随即向原路返回,一路上仔细查看,生怕错过什么。然直至马车外,还是未见其踪影。她也只能将愿景寄于马车内,希望它还未被他人拾取。
若是丢了,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向瑾姐姐交代?
怀着期期艾艾的心情,陆朝颜缓缓上了马车。
只是还未进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至。
尚还有温热的血溅了陆朝颜一身,衣摆上宛如朵朵梅花竞相绽放,甚至还有些许沾染在了脸上与手上。
她一个趑趄,差点向后摔去,好在动作及时,把握住了车壁,堪堪停下。
稳定身形后,余光之中感觉隐隐有数个黑影,纷沓而来。她一阵心慌,想直接往外跑,但想到可能还没下马车,就会丧命的危险,她摇了摇头。马车里好像有一个暗箱,可供她躲藏。但马车里的人……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女子做好准备,取下头上的银簪,深吸一口气,推开马车门。
额头撞向马车壁,她吃痛一声,一只大手揽住了她的腰,另一种大手狠狠捂住了她的嘴,耳畔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别动,不然你可得死在这了。”只听那人冷冷道。
他没有马上杀了她,陆朝颜提到嗓子眼的心微微落下一点,颤抖的手指紧攥着衣摆,佯装镇定道:“公子,有话好说,如果你要钱,我可以叫我爹爹给你。还有,我刚刚在外边看见许多黑影,该不会是公子的仇家吧?”
“我与公子无冤无仇,公子放我一马。若能够救我一命,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一定没齿难忘。”假如你被外边那些人杀了,我也一定每年为你烧些纸钱过去。
陆朝颜心里这样想了,但她不敢说,怕男子一时冲动就直接先把她杀了。
刚刚就发觉到,身后的男子应是受了极重的伤,她的后背上不断有温热黏稠的液体流下,应是那人肩上的血。
“闭嘴”,听着女子一连串的话,楚湛有些不耐,微微侧脸,温热的呼吸打在陆朝颜的侧颈上。看着眼前的姑娘如扇的睫毛似蝴蝶的翅膀般上下颤动,明明是害怕的,却还要表现的镇定自若。
须臾,马车之内,只余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陆朝颜只能听到微风拂过马车铃的声音,本以为黑衣人已经离开。
刚在身后之人‘闷哼’一声中挣脱桎梏,远方忽传来破空之声,一只箭矢穿透马车门生生钉在陆朝颜的身旁,几缕发丝应声落下。
陆朝颜一惊,还未来得及动作。
身旁的男子扯过她的手腕,猛的一击,直直撞在马车壁上,想也不用想,必然是一大片淤青。
“待着。”男子语气冷硬且透着些许不耐烦道。
随后一阵风声,男子一个翻身出现在了马车外。
透过窗子上的薄薄的纱,隐隐可见数个黑衣人举着刀剑,将方才的男子围在其中。
“不该管的别管,不该动的人别动,楚大人,应该懂得这道理吧?”
男子的唇轻轻勾起,轻笑一声,“难为你们了,竟出动了这么多的死士。可没人和你们说过吗?我平生最讨厌威胁。”他哼了一声,“而且,就你们,可以威胁到我吗?”
这是陆朝颜第四次听到男子说的话,他蒙着黑巾,看不清面容。声音因为受伤透露出暗哑。
楚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