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早课。


    太疏的天才蒙蒙亮，洛昭踏进剑术堂时，正见林知柔提着一整盒糕点与林知溪分享。


    后者不情愿的咬了一小口，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这么齁甜的点心，能下肚的，除了你便只有洛昭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将整块点心都吃完了。


    洛昭环视一圈，惊讶的发现，整个剑术堂，只有她们三人。


    “阿昭，你来的好晚啊。”


    林知柔偏头和她打招呼，“剑术堂的堂主今日告假，没有那群弟子来，好没意思。”


    内门弟子大多以自学剑术为主，有专门的院子。


    但今日讲师不在，这整个院子她们都能拿来用。


    不过……这人少的也太离谱了吧？


    林知柔打了个哈欠，“真羡慕五师弟啊，在外峰都不用上早课。还有二师兄，他今天居然生病告假了！”


    话落，洛昭不自觉皱起了眉，“他何时受的伤？”


    幻境中，司泽全程几乎没什么行动，最后出秘境时，他精神好得能扛起林知柔和白梵两个人。


    “哎？这我就不知道了，听望舒峰的弟子说还挺严重的。”林知柔撑着脑袋回她，嘴里的点心还没嚼完。


    望舒峰是司泽的住处，洛昭昨晚用神识探查时那里还没什么异动。


    但也不排除被传染的可能，毕竟这东西她还没研究透。


    洛昭点点头，“晚些时候，我去看看他。”


    虽然不知道司泽究竟受得什么伤，但是只要受伤，她便有探查他身体的机会。


    “我也去！”


    林知柔眼睛一亮，期待的看向林知溪，“去嘛去嘛。”


    见对方没回应，她又扯了扯洛昭的袖子，示意她也劝劝林知溪。


    洛昭眨眨眼，非常配合的去看林知溪，却见后者眉间一瞥，嗓音颇为冷淡：“没空。”


    …………


    …………


    无聊的早课持续到正午，洛昭如约去见了梧梦。


    她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忙碌，手上动作都没听过，见到洛昭来，她眼睫一颤，终于将手里的笔停下。


    “本想昨日便交代你去完成一项任务，但听你师尊说你其实对灵蛊并不了解？”昨日被白蛇的动作打断，她回去的时候才听逍遥尊者讲起这事。


    上古灵蛊，她还能记得都是幸事。


    洛昭嘴角微抽，“……藏书阁中未有灵蛊的记载，我也是与其交手后才知晓的。”


    “…原是如此。”


    梧梦似乎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三年这么久，你竟没想过去摘星阁找找？”


    梧梦是知道她三年前在雷劫下的遭遇的。


    但她觉得洛昭不怎么聪明。


    太疏宗之所以被称为天下第一总，除却有着飞升的先祖和现世第一强者的存在外，便是因为太疏宗里有诸多上古遗留下来的残卷。


    它们被总和收集，保存在太疏宗的摘星阁内。


    洛昭：“……？”


    她突然扯了一下唇角，颇有点迟疑的朝梧梦开口：“凡进摘星阁者，必须达到化神境以上的修为这件事，您知道吗？”


    她说的很委婉。


    毕竟，太疏三万门规都出自戒律堂的手笔，对方作为其堂主，怎会不知？


    梧梦掀了掀眼皮，疑惑的看向她：“你没有吗？”


    你没有吗？


    你没有吗？


    如此自然的语气，让洛昭的眼角抽了又抽。


    ……她真没有。


    看着洛昭欲言又止的模样，梧梦才突然惊觉，内门弟子之中压根没有化神境。


    但那日洛昭面对仙盟时所展现出的威慑力，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这孩子，怎么能没有化神境呢？


    她略带惋惜地给洛昭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如此，你还是先去摘星阁一遭吧，那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洛昭正准备问她如何进去，便瞧见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像是刚睡醒，语气很是不耐：“梧堂主，你叫我在这等了半日了，到底所谓何事。”


    他揉着眼睛从屏风后走出，恍惚间看见熟悉的红衣。


    陌无寒身形一顿，下一刻勾唇笑起来：“小师妹！好巧啊，你也来找梧堂主吗？”


    梧梦：“……？”


    她腰间缠着的白蛇猛然锁紧，身体卷曲就要扑向陌无寒，好在梧梦眼疾手快将蛇揽出，才叫它消停了下来。


    “咳！”她对着蛇轻咳一声，那蛇委屈的缠上她的指节，“述白这几日发情期，脾气不大好。”


    “抱歉。”


    陌无寒挠了挠头，试图去摸述白的蛇身，却见它将头一瞥，根本不想看他。


    梧梦见此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卷轴放了下来，“先说正事吧。”


    洛昭依旧神色淡淡，对这人的毛毛躁躁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这几日要处理仙盟留下的烂摊子着实抽不出时间带你去摘星阁。”


    梧梦笔尖一点，转向陌无寒，“无寒的修为虽止步聚灵期，但其已被摘星阁认可，可以随意进出，我想由他带你去最合适不过。”


    “认可？”洛昭蹙眉，“他是知道灵蛊内情之人？”


    灵蛊之事，宗内是有知情人没错，但看逍遥尊者的模样，她怎么都没想道这个人会是陌无寒。


    如此虚伪之人，真是逍遥尊者自己选的？


    “是了。”


    梧梦勾了勾唇，似乎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再过几日我打算派你们一同去执行一项任务，所以这几日，算是给你们培养默契。”


    洛昭眼角一抽，“……没有别人么？”


    与陌无寒一起执行任务，她很难保证自己出手时不会误伤他。


    陌无寒倒是很满意梧梦的安排，眉眼弯弯就朝洛昭笑起来：“小师妹无需担心，对待灵蛊这东西，我还是很有经验的。”


    回想陌无寒这几次阻拦自己的表现，她真不信这人会老实。


    “呵呵…”洛昭扯了扯唇，从他身上移开视线，“不用了梧堂主，我一人执行任务更轻松。”


    “那任务的难度可比王川大得多。”


    梧梦勾着蛇身，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总之，我的安排不会错。”


    的确，梧梦办事从未出错，但既然她说叫她先了解灵蛊再执行任务，那么这个任务一定涉及灵蛊。


    洛昭需要恢复记忆，不希望有个会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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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计划的人与她同形。


    是以，洛昭上前几步，那双黑色的瞳眸里被锐利填满，“梧堂主，若实在不能拒绝的话，我需要个理由。”


    她需要一个，不得不与陌无寒一起掺合在一起的理由。


    窗外的冷风吹进来，将桌案上堆叠整齐地宣纸吹飞，梧梦颇为惊讶的看向洛昭，她现在的姿态，可不像一个小辈模样。


    她冷冽的神色被这阵风吹得松动。


    梧梦忽然笑了一下，“小洛昭，你真的很让我惊喜。”


    她将手边的宣纸重新堆叠起来，那双灰白的眸子落在洛昭身上，“早在百年之前灵蛊便在修仙界出现，我第一次见到它时，是在太疏宗。”


    洛昭瞳孔一怔。


    梧梦继续说：“那时，我得太疏先祖庇佑，勉强在灵蛊手里活了下来，机缘巧合下，知晓了灵蛊旧事。”


    “它是从一位神的体内诞生的，那位神本是封印灵蛊的功臣，却被灵蛊反噬其身，因无法压制灵蛊，她将自己肢解，葬于人间，只求最大限度的抑制灵蛊生长。”


    “可她却不知道，灵蛊之间能互通机密，仅靠这些，最终一步一步瓦解了那位神的意识。”


    “最后，为了避免事态发生到不可控制的地步，她被人镇压在混元塔下，再无音信。”


    故事讲完，洛昭的眸底已被郁色覆盖。


    她又想起虚无境主神的话，她曾封印灵蛊，并防止自己自己被灵蛊侵蚀创出神明禁制。


    可是，这怎么可能？


    她的体内怎么可能会诞生灵蛊？


    若真如梧梦所言，是因为灵蛊能互通机密，让她给自己设的底牌被破解，那她现在不应该被镇压在混元塔下吗？


    为何还能站在这里？


    况且，就她要依靠灵蛊恢复记忆来说，她并不认为自己就是那个神。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的确与她有关，与她的至亲挚友有关。


    洛昭强压下心中困惑，重新思量起梧梦的话。


    既然灵蛊之间能互通机密，她们知晓那位神的身份，那也意味着，很有可能知晓她的模样、她的招式、以至于极有可能会知晓反制她的办法。


    她不受灵蛊侵蚀，是因为她曾创出的神明禁制，但群居庞大的灵蛊却能蚕食一个神仙。


    梧梦话中的意思，她已经能大概摸清了。


    梧梦担心有一人被灵蛊蚕食意识后不受控制，另一个人能最先知道并且做出反击，防止事情发生到无可控制的地步。


    梧梦的做法，是对的。


    洛昭的两股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看着她因思考而逐渐形成的低气压，陌无寒几度欲言又止。


    “我知道这话让人难以接受，但我们面对的，的确是一个足以弑神的邪物。”


    梧梦只当她一时无法接受灵蛊的来历，“如今修仙界能与其抗衡的人，很少很少，甚至于说，仅你和你师尊二人。”


    梧梦的眸子定在洛昭身上，那柔和到可以包容万物的瞳眸，正毫无保留向洛昭敞开：“所以，我并不希望你出事。”


    冷风早已不在吹进屋子，内室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好半晌，洛昭才开口道：“我知道了梧堂主，我接受你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