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被蝙蝠侠撞开，铁锈混着鲜血的气味直冲天灵盖，灰尘簌簌落下，宛如一场微型沙尘暴。


    门后的世界没有一丝光亮，几双眼睛呆愣愣看着他们，像被按下暂停键的老电影。直到蝙蝠侠迈出第一步，女人抱着孩子的手猛地收紧，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同时凶狠地瞪着蝙蝠侠。


    李仪景拍拍他的肩膀，蝙蝠侠侧身让出位置，阿比盖尔在李仪景的引导下，跌跌撞撞跑向女人。


    一个大人抱着八个孩子放声大哭，压抑了许久的痛苦终于宣泄出来。李仪景挨个安慰他们，蝙蝠侠也弯下腰，从战术腰带里变出糖果分给孩子们，略显手足无措。


    李仪景退到阴影里，重新包扎伤口。


    他先撕掉布料，再抹上布鲁斯剩下的特效药，最后缠好绷带，顿时觉得身体轻松不少。


    “别怕。”蝙蝠侠柔声安慰孩子们。


    他的声音经过处理有些冷硬，却奇异地让人感到安心。


    哭声逐渐消失了，孩子们眨巴着眼睛看着蝙蝠侠，问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蝙蝠侠说是，目光落在一名神情呆滞的少女身上。


    托喷火枪的福，养伤期间他无事可做，靠看新闻解闷，因此对这张脸并不陌生。


    爱丽丝·圣克劳德，茜尔沃同父异母的妹妹，疑似患有某种精神疾病，从未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过。前段时间，她离奇失踪，引起轩然大波，可很快就压下去了。


    原来是进了这座魔窟。


    “怎么了？那孩子受伤了吗？我这里有剩的药膏和绷带。”


    蝙蝠侠附在李仪景耳边，低声说：“她就是爱丽丝·圣克劳德，我和你说过她的失踪很不对劲。”


    “凯恩家和圣克劳德家有姻亲吗？”李仪景问。


    蝙蝠侠摇摇头。


    李仪景压低声音说：“是吗……我倒觉得她像贝丝·凯恩，无论外表还是年龄，都和那位早逝的表妹别无二致。”


    “因为前段时间我跟你提起了凯特？”


    “说不好。”李仪景耸肩，“也许是临终走马灯呢？”


    蝙蝠侠动作一顿，下颌绷得更紧了。


    他蹲下身子，向女人伸出手，语气放的极轻：“别怕，我是蝙蝠侠，我马上带你们离开这里。”


    女人犹豫再三，选择相信黑暗骑士。


    李仪景刚松了口气，右眼皮突然跳了两下，心又提到嗓子眼。


    果然，蝙蝠侠说：“莱斯利交给我，你带他们离开，务必确保你和他们的安全。”


    我就知道。


    李仪景面无表情，暗暗抱怨布鲁斯独断专行，保护欲太强，把自己当易碎品对待。


    至于刚才是谁讲的地狱笑话，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行吧，送佛送到西。”


    李仪景背起阿比盖尔，又抱起一个孩子，示意女人走在前面，自己殿后。而女人背着一个、抱着两个，剩下四个年龄大点的孩子紧贴着她，亦步亦趋。


    临走前，李仪景仍不放心，特意叮嘱蝙蝠侠：“万事小心。莱斯利的阴谋绝对不止于此，他很可能与‘救世计划’勾结，到时候请狠下心来，把他当怪物对待，别心软。”


    “嗯。你也注意安全。”


    “应急通道出口守着两个人，正靠着墙打瞌睡，武器不在手边。”


    “西侧走廊三分钟后会出现五个人，有枪，避开他们。”


    “右手边第五个花瓶连接暗门，从里面堵住，外面的人想进来得绕七八分钟。”


    “电梯直通负一楼，要快，他们马上到，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宴会厅有人把守，左拐进包厢，从那里出去更安全。”


    在少年的指挥下，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很快抵达舞台正上方的包厢。只要走出这扇门，在走廊尽头右拐，再走六百多米就能逃离这里了。


    然而，李仪景提出休整半分钟。


    看在女人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份上，这个提议似乎很合理。


    趁此机会，李仪景少年他搭话：“你真厉害。能告诉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我能‘看见’未来发生的事。”


    “是吗？真酷。你叫什么名字？”


    “杜克·托马斯。”


    “好的，杜克，你对时间敏感吗？”


    “还可以。”杜克迟疑了一下，说。


    “很好，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李仪景拍拍杜克的肩膀，“门一打开你就开始倒数，从十数到零，然后带着其他人往前跑，拼了命地跑，别回头。”


    杜克下意识问：“为什么？”


    李仪景抿嘴，心想当然是因为外面站着一个危险人物，五回合能打晕我九次，我很可能小命不保。


    可他绝不会说。


    此时此刻，他就是这群人的定心丸，扰乱军心的话必须烂在肚子里。


    所以，李仪景微笑着说：“因为我相信只有你才能完美完成这个任务。你一定可以的，对吧。”


    肯定、鼓励加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把少年哄的一愣一愣的，点头如捣蒜，疑虑瞬间烟消云散了。


    比布鲁斯好糊弄多了。李仪景毫无负罪感地想。


    开门的瞬间，李仪景左手反剪埃克斯持刀的手腕，右手如铁钳般锁住他的喉咙，将人狠狠按在墙壁上。


    埃克斯闷哼一声，少见的落了下风。


    “怎么又是你这家伙？阴魂不散的……我最讨厌死缠烂打的人了。”


    李仪景看似有闲情开玩笑，其实声音发颤，已然是强弩之末。他余光瞥见杜克带着其他人拼了命地往前冲，不敢回头，才稍微松口气。


    然而埃克斯一个头槌击中李仪景的脑门，左手挣脱束缚，狠狠剜进他侧腰的伤口里。


    血肉被撕裂的剧痛顺着脊椎爬上来，李仪景眼前炸开一片白，力道也松了半分。


    埃克斯趁机顶开他，匕首直刺向还没跑远的阿比盖尔。


    女孩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李仪景跟上来了。她站住脚，回头望，灰白的眼珠绽开一抹亮色，殊不知死神镰刀即将收割。


    关键时刻，几枚莲花瓣形状的刀刃贯穿埃克斯的手臂！


    李仪景竭力吼道：“快走！别管我，快走！”


    埃克斯硬生生拔下刀刃，三个窟窿汩汩往外流血，隐约能看见骨头。


    “暴露本性了吗？” 他兴奋地说。


    李仪景懒得搭理他，拧身，右肩如铅球般撞向埃克斯的胸口，随后左手握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直取对方肋下。埃克斯躲闪不及，肋骨发出断裂的脆响，踉跄着后退时，又被冲拳击中面门。


    李仪景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下了狠手，毫不掩饰自己想把埃克斯打成肉泥的残忍。


    “果然，我果然没有看错……”埃克斯啐掉一口瘀血，“你体内流淌着冷漠、残酷的因子。”


    刀刃突然收回，紧实的挨在一起，剑尖炸开，宛如一条咆哮的蛟龙，直指埃克斯。


    “呵呵，戳到你痛处了？可我说的是事实啊。”埃克斯绝不坐以待毙，匕首刺进李仪景侧腰的伤口当作回礼，“你不会真以为遵守所谓‘规则’，就能融入集体吗？天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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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嘴。”李仪景咬牙切齿道。


    他身体紧绷，每一寸肌肉都叫嚣着杀戮。


    “别以为把野兽关进笼子里就高枕无忧了。终有一天，野兽会冲破牢笼，把一切吞噬殆尽！”


    李仪景突然握住匕首，忽略刀刃割破手掌的钻心的疼，将它一点点扯出来，丢在地上。


    鲜血淋漓，滴在地板上，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这是命中注定。”


    “命中唯一注定的是死亡。”李仪景贴近埃克斯，眼中鎏金不含一丝杂质，“你不清楚我的过往，不了解我的内心——你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那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定义我的灵魂？”


    埃克斯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静静地看着李仪景草草止血，包扎伤口，将链剑紧紧绑住右手，转身往电梯的反方向走。


    “咳咳咳……你不离开吗？”


    李仪景回头看了他一眼，鎏金海面无波无澜，光影交错之中，空无一物又蕴含着千言万语。


    埃克斯心想，真有意思，一天遇见两个做白日梦的人。


    玻璃窗蒙着一层薄雾，把救护车外的景象变成模糊的色块。


    茜尔沃搂着爱丽丝，静静注视着少女轻颤的睫毛，罕见产生了怒吼的想法。


    那些举着话筒和摄像机的记者们，大概率会写圣克劳德家的秘辛，捏造或夸大事实博人眼球。至于有多少人受了多少苦，无能的人如何倾其所有往上爬，他们并不关心。


    她又想到母亲的死亡。


    几乎在她成为新任董事长的同时，母亲服安眠药自杀，遗书有三分之二都在质问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争，然而所谓上流社会没有温情，只有利益。


    她想改变现状，却发现有些腐烂是从根部开始的，想铲除，就得把自己一起拔掉。


    有一名警察过来询问布鲁斯的下落，胸牌上的名字是德拉文·怀特。


    茜尔沃摇摇头，用“没见过”三个字敷衍走怀特警官，实际是自己利用了布鲁斯，害他现在生死未卜。


    她和布鲁斯因利益相识，却在相处过程中发现这位少爷并非外界所描述的草包，恰恰相反，他对哥谭仍抱有幻想，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与他相比，自己是多么卑劣。


    茜尔沃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里，近乎自虐。


    过了一会儿，她低头，轻轻理顺爱丽丝凌乱的头发，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心痛不已。而少女闭着眼睛，头枕在茜尔沃肩膀，呼吸平稳，大概是累极了，撑不住睡过去了。


    那些把人当商品的家伙，那些在拍卖会上举牌的“体面人”，她绝不会放过他们。


    在泥潭里长大又如何，自己永远有与之抗衡的决心和勇气。即使真的不慎被泥潭吞没也没关系，到时候，自己会用死亡践行这份痴心妄想。


    当务之急是找到拍卖会名册，然后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来了，乌鸦。”


    莱斯利站在屋子中间，三对银光闪闪的机械臂在他背后张牙舞爪，关节处还噼里啪啦冒火花。


    其中一只正死死扼住蝙蝠侠的腰。


    李仪景被眼前这个玩意儿震撼到了，下意识退到门外，关门。


    默数三个数，猛地拉开门，机械臂还在，蝙蝠侠还在挣扎，莱斯利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诡异弧度。


    原来我没有错片场啊。


    那这是什么情况？赛博朋克？


    李仪景瞬间收起笑容，绷紧手臂，链剑闪着寒光。


    “莱斯利，你准备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