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约书亚重情重义，对身边人牵肠挂肚，时不时还两肋插刀，我不知道他急眼了会给别人开膛破肚再往肋条上插两刀。


    我更不知道他愿意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冒险，尽管这个人是恩人的女儿。


    “难道你每天晚上救的人你都认识吗？”


    “别转移话题。”布鲁斯忍不住叹气。


    李仪景自说自话：“既然你也在为陌生人铤而走险，我凭什么不行？就因为你帮的是活的，我帮的是死的？这不公平，你这是赤/裸/裸的呃……地域歧视！”


    “为什么是地域歧视？”


    “因为，”李仪景思考片刻，“死人不是不跟我们在一个地方嘛，所以是地域歧视。”


    太有才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布鲁斯真想给他点赞。可惜，这通电话的目的是批评教育，不是夸奖。


    把自己挂网上卖的家伙不配被夸！


    而且夸什么？夸你们冥府会养孩子还是诺亚方舟会养孩子？


    想的美，夸不了一点！


    看你们把约书亚养的，不惜命，嘴巴又毒又硬，三观也有点小问题。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约书亚抢回来，自家孩子自家疼，其他人都把你当武器或工具。


    李仪景扶额，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了。


    “布鲁斯，需要我提醒你我今年二十五岁了，而且你只是我名义上的哥哥吗？”


    布鲁斯一愣，随即凶巴巴地说：“闭嘴，我们在讨论的是你不爱惜生命的事，不要岔开话题。”


    李仪景挑眉，心道，真是恶人先告状，岔开话题的明明是你才对吧。


    “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自身安危难道不该放在第一位吗？”


    “这么说，”李仪景轻蔑地笑了，“你一定很看重自身安危吧。”


    “我……你……不对，怎么绕到我身上了？我们是在说你的问题，不是我的。”布鲁斯皱眉，欲把话题拽回来。


    可惜对手是李仪景，专业跑火车二十年，能让布鲁斯给治住了？


    只听他愉快地问：“话说回来，布鲁斯，你知道为什么我的用户名是‘Shva’而不是‘Shiva’吗？”


    “为什么？”


    脑海中闪过十几种解释，但对面是约书亚，稍微符合逻辑的答案都得被排除。


    所以布鲁斯放弃思考，直接询问。


    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呀。


    “因为我对你没i了。”


    很好，天聊到这里就算彻底聊死了。


    李仪景挂断电话，心情愉悦。


    与之相反，布鲁斯脸上阴云密布，胸腔里升腾起一股无名火，憋屈程度不亚于被小丑戏耍或猜谜语人的谜语。


    布鲁斯啊布鲁斯，你怎么就被他一时的失落给骗了呢？


    可惜再有下次，还是会上当受骗。


    唉。


    春日暖融融的阳光照进影像店，马修晨跑回来，带着花草和太阳的气味。


    他看到索娜脸滚收银台，而菲比蓬松的尾巴甩来甩去，麻团追着一小撮翘起的绒毛啄，想把它舔平。


    店里没有客人，硬要说的话，就是玛利亚今天放假，正在货架前挑选影片。不愧是电影狂热爱好者。不过李仪景不收她的钱，所以不太能把她看做顾客。


    “早上好，马修。”玛利亚柔声问候。


    “你好，玛莎。”马修温和地说，“店里很冷清呢。”


    索娜闷闷地说：“因为现在是工作日早上啊，大家都好忙好忙的，小景刚才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而且，比起碟片，现在的人更喜欢影院或流媒体吧，像玛莎这样的人很少见了。”


    玛利亚眨眨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疑惑地问：“谁？我吗？”


    这时，李仪景哼着歌，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出休息室，不用猜就知道吵赢了。


    马修面带揶揄，玛利亚眯起眼睛笑，索娜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三个孩子的目光搞得李仪景心里发毛。


    “店长，真忙啊。”


    “那确实，小景可是大忙人呀。”


    “不，应该说乌鸦大人魅力十足，走到哪里都有人惦记。”


    李仪景叹了口气，放任三人继续编排自己。


    他对未成年很宽容，几乎到了纵容的地步。要是让那几个经常被他气到的人知道，不敢想象是什么场景。


    比如在门外偷听的周含章。


    他当即跳出来，先控诉李仪景区别对待，再赞美李仪景爱护未成年。


    左右脑互搏，令人叹为观止。


    “啧啧。”这是马修。


    “啧啧啧。”这是索娜。


    “啧啧啧啧。”这是他们俩。


    麻团懒得理他们，扇动翅膀落到李仪景头顶。而菲比撩起眼皮，给了两个人一个饱含嫌弃的眼神，轻盈跳到李仪景肩膀上。


    至于玛利亚，马修和索娜的吃瓜对象，则没心情搭理他们。她攥紧拳头，两只眼睛牢牢锁定周含章，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小脸气鼓鼓的，好像李仪景一声令下，她就立刻把周含章扫地出门。


    可惜李仪景聊的挺开心。


    周含章郁闷地抱怨：“我在罗浮宗待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祥瑞呢。都是些凶兽，失控或被污染的野兽，心眼又坏，打人又疼，一点儿都不可爱。”


    “龙鸟在诺亚方舟也是祥瑞的象征，只是麻团先天发育不良，被族人排挤，才跟着我过苦日子的。”


    周含章偷瞄了一眼实心小鸟，暗自感慨爱是常觉亏欠，还有李仪景真是钢铁颈椎。


    “你别是过来聊闲天的吧。”


    “那不能够。”周含章故作神秘，摇了摇不存在的羽扇，“贫道掐指一算，今晚您有三重劫难，而贫道这里恰巧有两张符，可祝您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李仪景板着脸说：“我不信这个。”


    “免费。”


    “但话又说回来了。”李仪景变脸超快，虔诚地接过两张符咒，“怎么用？”


    “小的贴门上，大的随身携带，保你今晚万事无忧。”


    周含章得意极了。


    他双手叉腰，头仰得老高，眼睛眯成一条缝，鼻子都快翘到天花板去了。


    让玛利亚莫名看不顺眼。


    她小声提醒道：“乌鸦大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玛莎说得对。你真有这么好心？”


    李仪景身体前倾，鎏金眼睛微微眯起，映出周含章心虚的表情。


    “没……没什么。”


    “没什么？”李仪景反问。


    周含章破罐子破摔道：“请让我跟在您身边记录您的生活吧！”


    “啊？”李仪景震惊。


    “六。”马修无力吐槽。


    “哇。”索娜敬畏。


    “哼！”玛利亚气炸了。


    周含章哀求道：“可以吗？”


    “滚蛋吧。”


    别墅的铁艺大门外挂着警戒线，在夕阳下像凝固的血痕。


    李仪景麻利地翻过围墙，瞄准窗台投掷绳镖，使劲拽了几下确定安全后，拿出三节棍套在绳索上，一路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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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说，他可以走传送门，省时省力，况且李仪景本来就是个怕麻烦的人。但传送有限制条件，即必须是李仪景熟悉的地方，当然，脑海中描绘得出长相的人也行。


    他翻身跃入卧室，放轻脚步，小心避开几个监控摄像头，准备调查书房。


    然而，门打开的同时，身后传来布料划过空气的轻响。


    转头的瞬间，拳头已经到达眼前。


    李仪景偏头避开，对方的拳头擦过他的颧骨，带起的风让他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


    那人身形挺拔，出手角度刁钻，每一击都冲着要害，像淬了毒的刀。


    “你是谁？”


    李仪景矮身躲过侧踹，手肘撞向对方腰侧，却被对方用小臂硬接。他借此看清对方衣袖下的银质护腕——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某个组织的标记。


    对方没回答，膝撞直撞他的小腹。


    李仪景后仰避开，后背撞在书架上，几本厚重的书砸下来，他反手接住，借势砸向对方。


    那人侧身躲开，风衣扬起的瞬间，李仪景瞥见他腰间空无一物，显然是赤手空拳来的，却比带武器更让人忌惮。


    两人在书房缠斗，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关节碰撞的脆响和粗重的呼吸声。


    对方手段阴狠，好几次指节都擦着李仪景的颈动脉掠过。


    李仪景踢向对方膝盖，却被稳稳架住，同时感觉对方的手肘已经压向自己的肩膀。力道之大，绝非普通打手，而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后退时，李仪景突然一脚踩空。


    脚下松动的地板像被撬开的棺材盖似的，他整个人坠入暗层，侧腰结结实实撞在边缘的木架上，木屑扎进皮肉，疼得他眼前发黑。


    上面传来脚步声，那人俯身看向暗格。


    李仪景没动，反手按住腰间的伤口。血浸透了作战服，血珠顺着腰部往下淌，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这种情况下，硬刚必输无疑。


    然而对方离开了。


    来无影去无踪，让人摸不着头脑。


    现在不是研究别人大脑构造的时候。


    侧腰的伤疼得他皱紧眉头，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鬼地方。


    李仪景在黑暗中摸索，试图找个支撑点。他的指尖摸到一个铁盒，打开，最上面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借微弱的光看清是劳伦斯记录的其他人的犯罪证据。


    这年头还有人写日记啊。李仪景苦中作乐般想。


    笔记本下面是几只褪色的千纸鹤，几个生锈的发卡，还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背景是别墅的花园，海琳抱着小婴儿，两个人看向镜头，露出幸福的笑容。


    真讽刺啊。


    李仪景忽然觉得眼睛干涩，误以为是灰尘太多，干脆打开传送门，把东西送回家。


    至于他自己，得找个地方处理伤口，免得孩子们担心。


    他攀着木板边缘往上爬，侧腰的伤口被牵动，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绕过监控，避开警戒线，捂着侧腰往后门走。每走一步，伤口就像被钝刀割过似疼。


    他刚绕过别墅转角，车灯突然刺破黑暗。一辆警车横在他面前，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里，三名警察举着枪冲下来。


    不，不是警察。李仪景在官方网站见过类似穿着，因此可以肯定他们是所谓拍卖会的工作人员。


    看来我放的饵钓上大鱼了。


    可自己这副样子，打是打不过了，要不束手就擒？没准还能捞波大的。


    话说回来，怎么每次呛完布鲁斯自己都倒大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