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INMATE-005

作品:《四个魔法少女的生存游戏

    有乐羽生从日之森周围出发,坐市内环线抵达东北处大学城车站,根据事先确认过的地图下车后还有近半个小时的步行路程才能抵达地图上标注的地址。


    她随身携带的是自己的备用手机,出于对个人自由的追求,她并没有把有乐千奈交给她的那一个带在身上。


    现在是正午时分,车站附近到处是出来吃午饭的人,既有学生也有附近公司的员工,人来人往,一点看不出这里有被之前西部市区的混乱影响到。


    不仅是因为位置离得远,而且也因为大学城附近的95号公路并没有出现出入口封阻的情况,这里的大多数人即使从网络新闻了解到市区的情况,也不会产生多少感同身受的恐惧心理。


    四处张望了一番之后,有乐羽生找到了一处共享电滑板停靠点,她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拿出手机租借了一辆,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操控电动滑板。


    大学城内的道路修的早,大部分都狭窄的可怜并且是单行道,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路边也被车停满了,在这里自行车或者电动滑板是更快速的交通方式。


    一路上人们嘴里聊的事情大多与有乐羽生的目的地无关,似乎那件事被很好地压了下来,普通人并不清楚这附近居然还发生过人活生生变成怪物这样一件事。


    原本要走上半小时的路马上被缩减到了十分钟不到,有乐羽生依依不舍地将电动滑板停好。


    目的地所在的区域离大学教学楼群有一定距离,算是大学城边缘地带,若是从离那最近的车站出发,朝东过两个路口后再走过一栋公寓楼,在下一个大路口右转下坡,走两步并朝右看,就能在低矮树木的包围下看到一处停车场,停车场深处有个看上去没在投入使用的约两层的建筑,那就是被这里的吸毒者秘密使用的小型俱乐部了。


    刚看到这栋建筑所处的位置有乐羽生就觉得有哪里不对,这栋建筑处于半坡上,周围被树木包围,坡的下方是高大的建筑群,按照这样来看,这栋建筑无论何时都不会有阳光照进室内。


    但随着有乐羽生走近建筑本身,这样的担心变得多余了。


    这栋建筑设计的初衷似乎是洋馆,西洋风的屋顶和窗槛依稀能看出刚建成时的精致,但现在墙面灰败,裂纹和爬山虎代替时间为其徒增皱纹,阳台坍塌了一半。


    而且所有的窗户都被木板封死了,没有一丝阳光能透进去,也不向外界透露任何信息。


    看木板的老化程度,有乐羽生虽然说不上确切的时间,但能确定是很久以前就封上的。


    这是一栋令人毛骨悚然的老旧洋馆,除了必要大概不会有人想靠近吧。


    有乐羽生感受脚下黏在鞋底的砂石,这里本来可能是花园,但现在沦为了荒废的停车场。心想有人能找到这么一个地方当作俱乐部用,这里的建筑和街道管理者还一直不知道,或者视而不见,大学城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安全。


    洋馆的入口处大门大概原先是开放的,但现在被警察用路标和黄线封了起来,这些象征危险的标志更是为本就岌岌可危的安全可能性添上了一些风味。同时有乐羽生注意到,从没有被木板封住的大门内部隐隐散发出了魔力气息。


    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有乐羽生打量了一下周围,迅速跳过封条进入了洋馆内。


    从室外进入洋馆,有乐羽生过了一会才适应昏暗的环境,周遭的一切与外界相比起来居然整洁许多,没有垃圾,也没什么灰尘。


    玄关往里走是通往未知方向的走廊,左侧是会客厅,面积不算大,也有个不知道有没有在用的烤火炉,有乐羽生摸了摸沙发,上面灰尘不多。会客厅再往左走是一处空旷的大厅,里面只有几张高圆桌,大概是用作宴会厅的地方。


    会客厅的前方有扇小门,推开后里面是厨房,厨房左侧是开放式的储物室,里面没有东西,右侧的门打开通向走廊。


    走廊尽头可以上楼到二楼,楼梯旁有个小房间,里面居然是书房配置,有桌椅和空旷的书柜,书柜贴着入口左侧的墙,有乐羽生奇怪这里的书房墙壁和楼梯墙壁是连着的。


    二楼三楼后前方是一处空房间,大概是主卧房间,连着那塌了一半的阳台,这里的灰尘就多了许多,有乐羽生小心地控制自己悬浮不要留下脚印,走廊右边有个小客房,客房内虽然没有家具但有两扇门,其中一间是洗漱间,另一间打开居然是另一处长长的走廊。


    走廊里漆黑一片,但墙壁上有些痕迹,有乐羽生比划了一下痕迹的形状,觉得这里可能是一处画廊,虽然很奇怪吧。画廊的尽头有一扇门,门打不开,但大概是紧急出口。


    无论是一楼还是二楼都不像是秘密俱乐部的样子,果然是有隐藏的地下室吗?不过有乐羽生觉得这样才比较正常,她再次回头检查了一遍屋子。


    最后她回到一楼的书房,尝试推开靠着墙壁的书柜,有一扇门出现了。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把隐藏门藏在书柜后面呢?有乐羽生这样想着沿着楼梯小心地下行。


    进入地下室区域后魔力气息就明显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是浓厚的腐臭和血腥味,有乐羽生可以想象的那件事情发生后这里就不再有人使用了,而清扫者在处理了现场之后也没有再回来进行二次清洁,让这里的气味自行发酵。


    地下室像个电影院和台球厅的结合体,可以想象以前这里经常有人光顾吧,魔力气息散布在各个区域,来源是天不渡家族贩卖的特殊材质毒品,或许也有吸毒者的血液。


    她注意到地下室门关上后内部根本没有信号,那么视频大概是在现场人员不知道的情况下拍摄的,并在出事后有人进入处理时自动传出。而这里的员工会有自己的手段探查摄像头,所以视频拍摄的工具大概率是吸毒者之一自己带进来的。有乐羽生这样想着,使用魔力探查地下室空间内的信息。


    很快,她推开角落里的沙发,从软包墙面缝隙中扣出一堆细碎杂物,并从其中一堆台球杆替换头中的一个上找到了一个不明显的孔,这其中藏着一个小型的蓝牙摄像头,现在已经停电了,但内置芯片还在。


    有乐羽生将其放进袋子里塞进折叠空间,心想这样就算结束了。


    说到底这里也就是一个发生过命案的老旧建筑而已,论恐怖根本不及之前去的鬼屋嘛,接下来就去找启明星侦探说的那位刑警谈谈街头动乱问题吧。


    这样想着的有乐羽生,在转身时,忽然发现自己的身前多出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发现那个东西随着她的视线移动了,那是一个横向的游戏菜单栏。


    一个横着的游戏菜单栏?!有乐羽生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那个黑白像素风格的菜单栏还在那,她身前半米处,大概一米宽半米高,长方形图案薄薄一片晃动在她身前,就像是全息游戏内会出现的辅助菜单栏,不过简陋很多。


    菜单栏从左到右分别是人物,物品,技能,存档,读档。怎么看上去和真的一样,有乐羽生心里感到奇怪但又有些兴奋。


    她确信自己是清醒的,那眼前的一切大概就是不明魔物的不明攻击。


    实在不行就瞬移回家,这样想着的有乐羽生蠢蠢欲动地伸出手指点了一下人物。


    人物:有乐羽生,年龄:15,身份:日之森高中一年级学生。


    居然都对上了,有乐羽生不禁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人物右侧的方框里是她的肖像,深蓝色毛衣和衬衫领口的金色扣子与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抬头环顾四周,地下室依旧如之前看到的那样,忽然,她感觉自己脚下的地毯蠕动了一下,又一下,她小心翼翼地低头,视线一点点下降。


    地毯上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下面有老鼠吗?有乐羽生小心翼翼地退出地毯范围,踢开地毯的一角,大理石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有乐羽生刚松一口气,被踢开的地毯背面的一角,有眼睛睁开,就像是白色画出了缝,其中漆黑的一点凝视着她。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为什么,为什么一个高中生会遇到这种事?有乐羽生吓了一跳往旁边跑去,但本来被她调查过的地下室忽然就令她感到陌生,一时竟找不到离开的楼梯在哪里。


    这样下去是不行了,有乐羽生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很快她就不再因周围的环境感到恐慌了,同时她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有乐羽生怀疑道。


    作为一个高中生,她为何会一个人来到这个脏兮兮的地下室,身上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手机。这明显是不合理的吧?这样想着,她看向那显眼的菜单栏中的物品栏。


    物品栏里有个手电筒,备注电量不多了。


    心想这是什么古早恐怖小游戏展开吗?有乐羽生拿出了相当老旧的小手电筒,并没有使用,因为她不需要手电筒也能看清周围的东西。


    随后她点开了技能栏,只有一个技能:劈砍。有乐羽生怀疑地看向了手里的手电筒,难道这其实是光剑吗?其次是存档和读档,就和游戏一样,效果可想而知。


    要存个档吗?有乐羽生的脑内自然而然地浮现了这样的想法,但很快,她意识到这很可疑。她当然不需要存档也不可能读档,她可是在现实中,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看上去和魔法差不多的东西呢?


    如果真的是游戏,退出键在哪里?


    将手电筒也塞回道具栏后,有乐羽生开始探索周围。


    地下室除了家庭电影院该有的设置与一个台球桌外,还有一些游乐道具,像是纸牌和骰子,以及游戏机。以及在角落里有个小冰箱,里面的东西闻起来很臭。


    除了大空间以外,地下室还有一个洗漱间,门开着,里面同样没有灯光,有个单独的淋浴间。


    有乐羽生尝试着翻动那些柜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卫生用品,最后她犹豫着看向洗手台上方的镜子。


    “咔啦——”镜子中她的脸裂开了。


    早就做好准备的有乐羽生反而觉得事情太如她所愿了有点无聊,她扒拉了一下玻璃,部分碎渣掉了下来,她盯着镜子看,反而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东西。


    镜子里的有乐羽生动作快一点。


    这是一种极小的差错,类似于网络延迟,镜子中的有乐羽生抬起手的下一帧后有乐羽生的本身才真的抬起手,若是近视的人甚至会习以为常吧。


    难道说,我的感官出现了一些延迟问题吗?有乐羽生这样怀疑着,看向了那极为可疑的菜单栏。


    有乐羽生离开了洗漱间,门在她的身后自动关上,她回过头试了试,门锁上了。


    若是正常游戏的话应该开始发放类似钥匙或者撬棍的道具了吧,有乐羽生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到处都是道具,她取了一根趁手的台球杆,回头后发现投影仪被启动了。


    在黑暗中尤为刺眼的荧幕上,投影着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视机,电视中的电视机中映出了一个苍白的背影,那人看身型可能只是青少年,看不出性别,但长长的白发哪怕隔着两层屏幕都无法遮掩其干枯的感觉。


    那头发越来越长,一直从那电视机的中间延伸到屏幕边缘。


    有乐羽生猜出了即将要发生什么了,这个是不是太经典了,有种背后操控者看了几部恐怖电影玩了几个恐怖游戏就急着炫耀自己恐怖爱好者的人设一样。


    如她所愿,头发从台式电视机的边缘溢出,一直蔓延到电影荧幕边缘,随后再次溢出,来到了荧幕前,那头发越来越多越来越长,涌动着在地面上盘旋而起,最后化为人型,那个苍白干枯的身影出现在了荧幕前,在白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锐利。


    即使知道可能会这样,但有乐羽生还是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台球杆。


    那白色矗立着的身影忽然倒地,白发散开,又各自聚集为脚,拖着那本体忽然就朝有乐羽生快速冲刺,犹如一只巨大的蜘蛛,但那白发之中露出了一点白光,那是金属利器。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有乐羽生陷入了一瞬间的慌乱,她尝试挥舞手里的台球杆,破空声展示了她力度不小,但对方非常随意地就避开了那些毫无章法的挥舞。


    居然跟不上?有乐羽生不知自己为何忽然感到了挫败,忽然想起自己技能栏里还有个看上去是攻击技能的东西,这游戏菜单如此简陋居然不是回合制的也就算了,技能到底要怎么用?


    劈砍,只要劈砍就行了吗?有乐羽生尝试握住手里的台球杆进行劈砍,但效果甚微。棍状体本来就不适合劈砍,更别提有乐羽生慌乱之下无法瞄准目标,只能尽力快速地连续劈砍。


    或许是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那随机的攻击之下居然真的砍中了对方一击,那白色大蜘蛛倒飞出去,迅速地上下分为两半,刚才竟然是两个背朝背黏在一起的,此时二者分开从两个方向朝有乐羽生袭来。


    分开之后那人的身型就显露了出来,有乐羽生甚至能从那白发的间隙中看见对方的脸。


    劈砍没有用,有乐羽生焦急地握紧了手里在连续挥舞下有些弯曲的台球杆,她意识到自己劈砍的命中率很低,对付两个目标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手感很熟悉,有乐羽生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高中生对挥舞台球杆的手感很熟悉,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能做到更多,至少应该能在这里避开攻击才对。


    但是缺了些什么,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那是什么,就好像大脑被蒙住了一部分,一切都很不对劲。


    那两个身影迅速朝有乐羽生袭来,勉强躲避之下,她的脖子前方依然留下了一条血线,对方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意识到这点的她高度紧张了起来。


    一击未中,两个身影迅速开始准备下一次袭击的机会。


    有乐羽生深呼吸了一次,她不明白自己缺少了什么,但若是她还是她本身,那她就可以相信自己。黑暗之中两个苍白身影尤其明显,但不去看,不去思考时大脑能感受到的东西反而更多了。


    她忽然跳起,下一刻本该划到背上的刀锋落入了黑暗的空气中,有乐羽生在半空中轻巧地转体,如飞翔一般扬起手臂,那台球杆刺出,贯穿了她下方的那抹白色身影。


    白影中的一个消散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有乐羽生并没有故技重施,而是握紧了手里的台球杆,正面应对袭来的白色身影。


    我要刺中,有乐羽生心想,有近乎无尽的力量汇集在她的手心,以点去刺比以横去砍更难命中,但她就是觉得自己能做到。


    不知觉地,她手里那台球杆的手感忽然就变了,变得不会比羽毛更重,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锋利感。


    有乐羽生眼里只有那袭来的白色人影,不知是离得近了还是如何,她忽然就看清了那人的面貌,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少年面孔,一眼过去看不出性别。


    那少年手中的金属利器是一把多功能折叠刀,大概是从地上捡起来用的,刀锋上还有些污渍。


    白光交错,一闪而过,苍白的身影消散了,有什么东西掉在地毯上的声音传来,有乐羽生低头去看,发现是一把巴掌大的金色钥匙。


    菜单栏忽然蹦出提示:获得物品:地下室的钥匙x1。


    有乐羽生欲言又止地看着这个过于简陋的四方形提示栏,抬起手想点击x关掉,忽然发现右手里的台球杆重量有所不同,她一看才发现,那本来细长的台球杆不知何时起被一柄银白色的利剑所替代,剑首处有鸟类头骨的装饰品,护手的剑隔处镶嵌着一枚青蓝色的宝石,哪怕在漆黑的环境中也在闪闪发光。


    剑身通体是锐利的银白色,较窄,但笔直,有乐羽生越看越喜欢,这把散发着,魔力,没错,散发着魔力气息的银白色长剑仿佛本来就属于她。


    如果说这把魔法长剑属于我的话,难道说我其实是,魔法少女?!


    忽然,菜单栏中的人物选项像是被电击了一般颤抖了起来,人物栏忽然跳出,本来标注着高中一年级的身份在不甘心地跳动了几下之后变成了:魔法少女。


    有乐羽生心里涌现出了果然如此的想法,她大概被施加了某种幻象魔法,这种幻象魔法甚至影响到了她的认知,从而让她忘记了关于自己的一切陷入危机之中,但现在有魔剑傍身,想必之后就不会再如此被动了。


    这样想着,她再次摸索了一圈之后找到了地下室的出口楼梯,门口紧闭,需要钥匙才能解锁。


    菜单栏跳出提示:使用了地下室的钥匙x1,随机开锁的声音非常刻意地响起了。


    就在有乐羽生准备推门离开时,她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还会遇到更多的危险,要存个档吗?


    要存吗?好可疑哦,不存档的话感觉好危险哦,这样漫不经心地想着的有乐羽生推开门离开了,她没有点击存档。


    地下室的门关上后发出了锁住的声音。


    门外是没有窗户的书房,这里有乐羽生还有些印象,但不知为何关于一楼和二楼其它区域的记忆全都变得模糊不清了,但她也理解这大概率是幻觉魔法的效果,无论如何她都得先想办法离开这里,或者解决施加魔法的人。


    从书房的门进入走廊后,周围的环境变得明亮了起来,走廊上被放置于高处的蜡烛照亮了这没有外来光线的区域,有交响乐的声音传入耳中,似乎是圆舞曲。


    但有乐羽生看到走廊的尽头就有扇门,她迅速走到门前尝试推开,提示跳出来说门锁住了。


    而此时她的右侧传来了人们交头接耳的谈论声,偶尔有人发笑,但不知为何她完全听不懂那些人在谈论什么,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房间内的景象。


    会客厅里有许多穿着正式的客人,每一个都带着面具,面具都是动物,有宠物类型的猫狗仓鼠,也有家畜类型的猪牛马羊,也有鸟和鱼头,每个人发出的声音都是那些面具上的动物们的声音,杂乱无章,但她们正交谈甚欢。


    这些人全都是敌人吗?有乐羽生看着那么多人有些犹豫地握紧了手里的剑,有带着蜜蜂面具的侍者从会客厅旁的小门带着托盘走出,为客人们带来颜色五彩缤纷的饮料,客人们有的留下了小费,羽毛,鳞片,甚至是蛋,那侍者全都照收不误。


    忽然,那侍者注意到了在门口偷看的有乐羽生,带着托盘走向了她。


    “客人您好,”蜜蜂面具的侍者发出的居然是人类语言,“为何不加入宴会呢?是累了吗?要不要在会客厅休息一下呢?”


    “…你好。”有乐羽生犹豫该不该和这个人搭话,可以说是人吗?“我忘记带面具了。”


    “哦,这不重要,加入宴会的人会得到合适的面具,不必提前准备的。”侍者说。


    “我想回去的话怎么回去?”有乐羽生问。


    “宴会还未结束,为何要提前回去呢?”侍者的语气有些失落。


    “我累了,想提前回去不可以吗?”有乐羽生强调说。


    “需要我带您去客房休息吗?”侍者问。


    “为什么不让我回家?”有乐羽生问。


    “回家”两个字被说出口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杂乱无章的交谈也好,笑声也好,圆舞曲也好,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这里就是您的家了,”侍者说,“您不属于除此以外的任何地方。”


    就像是要看着有乐羽生如何回应一般,所有面具都朝她的方向转去,密密麻麻,像是一个大型的动物园一般。


    “您不是魔法少女吗?”侍者问道,“加入我们吧,这里的大家都和您是同样的存在。”


    饶是有乐羽生也紧张了起来,那一张张面具依然望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但她没有开口说话。


    “…看来您在外面待的时间太久了,”侍者叹了口气,手里托盘中的小费晃了晃,“不如先来简单逛逛吧?”


    看着那一张张面具,有乐羽生勉强点了点头。霎时间所有声音都回来了,面具们又开始彼此交谈,圆舞曲从停顿的地方继续演奏,笑声此起彼伏。


    一位带着蝴蝶面具的侍者从门后走出,带着有乐羽生穿过会客厅进入宴会厅,踏入会客厅的一瞬间有乐羽生感觉自己的脸上多出了什么。


    菜单栏跳出提示:获得魔法少女的面具x1,已自动佩戴。


    居然还有装备吗?有乐羽生这样想着,跟在侍者四处观察。


    宴会厅空间巨大,比地下室大十倍有余,四处都遍布演奏者,乐器种类从现代电子乐器到古典音乐乐器,甚至少数民族乐器都有,但旋律和节奏此起彼伏并不显得突兀。


    宴会厅四周遍布圆形礼桌,人们三五成□□头接耳,偶尔拿起桌上的高脚杯啜饮,或一边歇息一边品尝从长自助餐桌上取来的食物。宴会厅中央微微下沉,作为舞池使用,有单人舞者独自摇曳,也有两两一对随着旋律的起伏旋转。


    每个人都带着面具,高高的吊顶上水晶灯诚实地映出每一张面孔,灯光璀璨,虽然没有外界的光但依然明亮。


    “您也应该加入她们的。”蝴蝶面具的侍者向有乐羽生展示宴会厅里的每一处角落。


    “为什么?”有乐羽生觉得奇怪。


    “您都带上面具了,却既不想展示自我也不想跳舞吗?您的面具可是很稀缺的,大家都会欢迎您。”侍者说着,有礼桌旁的人注意到了有乐羽生,或者说她脸上的面具,表现得很好奇的样子朝她投去视线。


    而带着面具的有乐羽生却觉得搁在面具之后的世界如此陌生。


    “算了吧,我不喜欢跳舞,也不喜欢和别人聊天。”她摇了摇头,却引来了更多的视线。


    “为什么?”侍者问道,许多叽叽喳喳的附和声传来,那些带着面具的人也想问为什么。


    因为这里很明显是陷阱吧,有乐羽生心想,她没有在宴会厅里找到类似出口的地方,只能想办法离开这里找找别的出口了,但这些人很明显在拦着她。


    “我是第一个带着魔法少女面具来的吗?”有乐羽生转移话题问。


    “是的,多稀奇啊,大家都会喜欢你的。”侍者点点头,蝴蝶翅膀扑扇了一下,那金属光泽的蓝色象征着它的身份。


    虽然是这么说,但有乐羽生并不知道自己的面具长什么样子。


    “我的面具长什么样?我看不见,能和我说说吗?”她问。


    “嗯,”侍者想了想,“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鸟儿呢,通体是蓝色,长得比较简约。”


    那不是日之森的吉祥物吗?有乐羽生脑子里一下子就有了画面,她忽然就变成了日之森代言人了,虽然那个吉祥物确实很可爱吧。


    “这个其实也没那么稀有吧?”有乐羽生委婉地说,“这个其实还挺常见的,要说稀有的话你的面具才是,这不是蓝闪蝶吗?”每一个搜索蝴蝶的人都会见过这种极端美丽的蝴蝶。


    “…这可不一样。”侍者的语气有些无奈,“天生的魔法少女可是非常稀有的,而且每一位都不同,我们再如何稀有都并非世间唯一。”


    “这不过是面具吧,你们喜欢的话自己做一个戴上就好了不是吗?”有乐羽生也很无奈,“而且现在魔法少女这个设定很常见了,你们上网搜一下看看不就行了吗?”


    声音嘈杂了起来,那些人对有乐羽生这番言辞十分不满。


    “这是不一样的,”侍者强调说,“带着不属于自己的面具就是在假冒别人了。只有魔法少女带着魔法少女面具出现才是有意义的,若是您不带着这幅面具,大家就认不出您是魔法少女了。在这里身份是唯一的,若是有人拿走了您的身份那您就什么也不是了。”


    “是这样吗?”有乐羽生摸了摸自己的面具,手感滑溜溜,像是塑料的气球表面。


    “是的。”侍者看见有乐羽生珍惜自己面具的行为语气轻松了些,“您天生就有如此稀有而美丽的面具,多么幸运啊。”


    “这样啊,那这个面具给你吧,就当是小费。”有乐羽生摘下了面具看了看,果然是日之森的吉祥物形象,随后她将面具丢给了侍者。


    空间又安静了下来。菜单栏提示:失去了物品:魔法少女的面具x1。


    “有没有面具我都是魔法少女,你这么想要就给你吧。”有乐羽生说着,忽然发现周围的环境产生了变化。


    本来空旷华丽的宴会厅忽然狭窄了许多,舞池变成了平地,礼桌与演奏者全都消失不见,更别提那些带着面具的客人,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得彻底。


    但侍者还在,只不过脸上的蝴蝶面具消失了,露出了一张有乐羽生刚刚熟悉起来的脸。


    “真是惹人讨厌。”声音从会客厅通往宴会厅的入口传来,那是本带着蜜蜂面具的侍者,就像地下室时一样,两个相同的苍白身影出现了。


    有乐羽生无言地握紧了手里的剑,抬脚朝最近的那个刺去,那人便过身避开了攻击,随后回身袭向她。


    “你们其实并不擅长战斗啊。”有乐羽生奇怪地说,“这样面对面你们不可能赢我的。”


    随即就像她说的那样,魔剑刺中了那人的咽喉,身影消散了。


    随即她回头看向另一人,却发现那人站在不远处的会客厅入口处看着她,有乐羽生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回过头看向身后,果然,本来空白的墙壁被一张张动物面具覆盖,下一刻所有面具分开冲向有乐羽生,像是一个个带着面具的幽魂。


    快速击杀了几个后她发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幽魂的数量近乎没有上限,杀完一个又会有新的幽魂顶着面具出现。有乐羽生拔腿跑向走廊,穿过宴会厅时发现那侍者穿梭过的门紧闭着,那里是通往哪里的来着?有乐羽生来不及思考这些,快速冲向走廊。


    走廊也变回了昏暗的模样,不出意外地,大门紧锁,有乐羽生迅速回头往二楼的楼梯口冲去,走廊左侧有一扇门开着。


    那是什么?刚这样想着答案就出现了,就在有乐羽生前脚踏进那门前范围的一刹那,无数柄厨刀飞出,纵使她及时往前扑去也被划破了后背和脚跟,剧痛之下她来不及确认伤口,只能蹒跚着继续跑向楼上,后方无数面具还在追逐。


    摸到楼梯扶手后她头也不回地向上冲,忽然,她看见楼梯口有人挡在那里,是刚才失踪的那个侍者,那人手持一柄厨刀向下刺去,直取有乐羽生面门。


    在疼痛之下她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锋,魔剑画圈挥去,那人手里的厨刀便被砍断了,随后她蓄力一跃,银白色的剑身没入那人胸口,身影消散了。


    有乐羽生顾不得喘口气,一路跑进前方的房间关上门,门后传来砰砰作响的撞击声,她这才有空闲扶着膝盖喘气。


    刚才那都第四个了,有乐羽生喘着气想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过了会她重新振作起来开始探索房间内侧。


    这里空间很大,但什么家具都没有,除了一个卫生间以外就只有入口正前方有一对拉上的厚重窗帘,没有亮光透出。有乐羽生做好准备,迅速拉开了窗帘并后退。


    但出乎意料的是,窗帘外并没有窗户,光线倾泻进了室内,一瞬间的亮度跨越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随后她才注意到,那窗帘外是一处倒塌了一半的阳台,阳台上站着一个背对着她的人。


    哪怕是背对着,那身影也十分熟悉,那就是有乐羽生。


    有乐羽生的背上和脚跟受了伤,有鲜血溢出,她的头发被风吹起了些,废墟下方是洋馆外布满砂石的地面,她正站在阳台倒塌的缺口。


    有乐羽生朝倒塌的阳台外走了一步,仿佛没看见前方就是悬崖一般,就这样跌了出去,随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她头朝地摔死了。


    咦?有乐羽生感受自己的面部与砂石接触的感觉,和密布全身的疼痛,她的眼前一片血红,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菜单栏倒是还在,人物那一栏有乐羽生的肖像变成黑白的了。很明显,她似乎是触发了某种机制后,在刚才的一瞬间死去了。


    体温流失的感觉如此真实,提示跳出:是否读档?


    但有乐羽生不记得自己存档过,就像是在解答她的疑惑一般,档案记录展开,显示游戏有自动存档功能。


    有乐羽生忍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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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了,她是不是还要感谢这游戏如此人性化?


    不对啊,如果她死了那她怎么还能笑,想到这里的有乐羽生本越来越浑浊的思想变得清明了些许,她意识到这可能也是幻觉的一部分,不,一定是,她并没有死。


    于是她尝试忍住剧痛再次调动手臂,但做不到,手臂似乎骨折了。


    腿呢?腿也断了!这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


    不对啊!有乐羽生觉得她都是魔法少女了,区区从二楼摔下来而已,即使是头着地受伤的也应该是地面才对,而且哪怕她没有手和脚,她也应该还有什么别的可以驱使才对。她尝试使用那微弱的存在沟通自己的魔剑,魔剑回应了她!


    霎那间,她的视力忽然变得清晰了,原先血红一片的画面消失,眼前变回了她原先看着的东西:被拉开窗帘的墙壁,墙壁上的窗户被木板封死了,但此时她的魔剑钉在上面,以及一个苍白的人影,随后人影消散了。


    门外的撞击声也消失了,有乐羽生拔出魔剑,转身拉开门离开了。门在她身后传来了锁上的声音,想必楼下的房间也是如此。


    目睹自己死亡居然是这种感觉吗?有乐羽生不自在地抖了抖,不再去想刚才密布全身的剧痛和逐渐失温的无力感。


    菜单栏人物肖像还是黑白的,有乐羽生没再去看了。


    门外空无一人,二楼还有另一个房间,门微微开着,仿佛在邀请她进入。


    有乐羽生谨慎地站在门口张望,但完全看不到门内的东西,她握紧长剑推开门走进去,瞬间门在她身后关闭并锁上,室内漆黑一片,她趁门关上前透过光线隐约能看到一些障碍物,似乎是一些桌子。


    她小心避开桌子的边缘在周围探索,这里比之前所有区域都要暗,很快她什么都看不见了。被封闭在这个空间内令她有些不安,但她手里的魔剑依旧熠熠生辉,即使没有重量也能给予她力量。


    忽然破空声在安静的室内炸起,有乐羽生迅速提剑格挡,但很快破空声又从她的身后传来,情急之下她下蹲以躲开可能会到来的袭击,但这没有用,不明物体的巨大冲击让她被撞向周围的桌子,这不算完,下一次撞击又从她的身后袭来,在这样太过黑暗的情况下她根本无从躲避,更别说反击了。


    有乐羽生尝试稳住重心用那些桌子挡住攻击,但不知为何那些桌子无法挡住任何攻击,就好像那些攻击穿过桌子了一样。


    不对!有乐羽生意识到并不是桌子无法挡住攻击,而是桌子也是幻觉的一部分,桌子的作用是妨碍她的行动,就像这里超乎寻常的黑暗一样,都是敌人的幻觉造成的。


    想通了之后她不再隐藏于桌子下方,而是尝试在空间内辗转跳跃躲开攻击,果不其然多次攻击落了空,有乐羽生尝试捕捉攻击者的方向,随后,她迅速朝反方向砍去,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犹如弦乐一般,盖过了一切。


    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有乐羽生没有犹豫,朝发出声音的墙壁一跃而起刺去,随着刺中什么的感觉出现,周围异常的黑暗逐渐褪去了。


    剑尖处,被刺中的苍白人影消散了,房间内没有家具,只有洗漱间和一扇小门。


    身后入口处的门依然紧锁,有乐羽生推开了小门,门内有不算亮的暖光,墙壁带有华丽的壁纸,以及上面悬挂着的一幅幅画。


    小门入口处正前方,一个人背对着她站在那里,长长的白发几乎垂在地上,身上穿着黑色正式制服,此时那人转过身来面对有乐羽生,脸上的面具苍白,没有任何图案。


    “…这都第七个了。”有乐羽生叹了口气。


    “没错,很了不起。”那人说,声音是少年特有的雌雄莫辨,“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是没什么创新。”有乐羽生谨慎地回答。


    “果然吗,我们很久没看到有趣的新电影了。”那人叹了口气,声音隔着面具有些闷。


    “能让我走了吗?还是说你也要拦着我?”有乐羽生握紧手里的剑。


    “你有急事吗?不如来聊聊吧。”那人说,“其实我们挺像的不是吗?虽然你很讨厌。”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想做什么,有乐羽生觉得很疑惑,她不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话题好聊。


    “…我杀了你的同伴,你还能这样和我聊天?”有乐羽生质疑道。


    “哦,你搞错了,”那人摆了摆手,“之前你杀的那些是我的分身啦,都没留下尸体不是吗。你是魔法少女,能理解分身魔法是怎么一回事吧?”


    有乐羽生实际上并不理解,但她能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一些嘲讽,所以哪怕是硬着头皮她也要点头。


    “当然。”有乐羽生说。


    “那你说说吧。”那人说。


    “…你也是,有够讨人厌的呢。”有乐羽生微笑说。


    “哈哈哈,我知道的,你不擅长这种需要分心的魔法吧?”那人像是得逞了一般笑着,“你想学吗?”


    “你有这么好心啊?”有乐羽生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说。


    “不是我啦,我们的老师应该是很乐意收你做学生的吧,你们也挺像的。”那人摆了摆手说,“而且如果你加入我们的话就不需要为金钱发愁啦哦,我们有工资发的。”


    说到这里有乐羽生也意识到了,这人恐怕是天使的一员。


    “你觉得我会加入你们这个和□□没什么区别的组织吗?”有乐羽生不理解对方的脑回路,提醒道,“我们之前才摧毁了你们的实验室。”


    “诶这样,那大人她很头疼吧?”这人的语气里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不过我们的工资没受到影响,如何,抗风险能力不错吧,考虑一下吗?”


    有乐羽生意识到,此人是真心实意地认为她会有可能加入对方的,这一点让她感到了疑惑和恼怒,她哪里看上去像是会理解这群反社会分子的样子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有乐羽生质疑道,“你觉得我会因为你们会发工资,我又有些缺钱就加入你们吗?”


    “不会吗?你们所做的一切在人类社会中是得不到回报的不是吗?况且你也不认可你们家的那一套价值观。”那人理所当然地说,“我们才是同类啊,而且大人会认可你所做的一切的,我们的老师会教导你变得更加强大,你如此有天赋。”


    此时有乐羽生确信对方没有说谎,那些话全部是发自真心的,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觉得对方理所当然的模样很讨人厌。


    “你倒是了解我,了解我们。”有乐羽生笑着说。


    “确实,你为此生气吗?”那人语气疑惑,“我以为有人了解你,你会开心些才对。”


    “你们洗脑把脑子洗坏了吧?”有乐羽生微笑着说,“我们不是同类,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会加入你们。”


    “…你果然很讨人厌。”那人语气低沉了些许。


    “那就动手吧。”有乐羽生说着抬起了手里的剑。


    “总有一天你会理解的,魔法少女与我们没什么不同,我们无法真的融入这个社会,你们也做不到的。”那人语气笃定地说,“人类的价值观无法认可我们,我们也无法认可人类的价值观,你们已经不需要为此苦恼了。”


    “你没有苦恼过,因为你从没有拥有过,我是魔法少女,我也是人类,哪怕有一天这个社会无法认可我的所作所为,我也会有容身之地的。”有乐羽生的语气十分坚定。


    菜单栏中,人物那一格寸寸开裂,黑白的肖像消失不见,身份消失,只剩下名字与年龄。


    “谁说我们没有过,你又有多了解我们?”那人忽然笑了,背后的那幅画忽然变成了一片深红,有颜料溢出了画框,“我们即使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也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而你的同伴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的!”


    有乐羽生确实非常害怕她珍贵的同伴离开,除了她们以外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谁能真正理解她了,哪怕是另一个新的魔法少女也好,她们不会再一起成长一次了。


    但是害怕并不是止步不前的理由,有乐羽生想起了她的母亲,她害怕的对象,恐惧是可以与前进兼容的,忐忑不安地前进总比视而不见地原地踏步要好。


    “那到时候我就去找她们!”有乐羽生说,她已经获得了前进的勇气,菜单栏裂开后消失不见。


    “…这样吗。”那人说。


    有乐羽生没有再犹豫,她提剑刺出,直取对方心脏。


    “诶等一下——”那人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刺中了,身体被贯穿钉到背后的画上,深红的颜料如泉涌一般涓涓流出画框,犹如河水湍急,要托起倒下的人。


    刺中实体的感觉传来,但那人的身影并没有消散,有乐羽生站在原地看着对方捂着心口倒下,面具顺势掉落,露出那张她看过六次的脸,眼睛一黑一紫,头发白得像干枯的草,这是第七次了。


    “诶,大人又要头疼了。”那人面临死亡却没有露出恐惧,而是皱起了眉,“都说等一下了,这么急干什么。”


    “你根本就不擅长战斗,刚才比起和我聊天,你更应该逃跑。”有乐羽生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手颤抖得厉害。


    “不需要,你还害怕死亡,这样吗,”那人断断续续地说,“你甚至,害怕杀人,不过你不认为我们是同类,那为何你在害怕?”


    “…我不知道,”有乐羽生说,“或许是因为你确实和我很像,和人类很像。”


    深红颜料汇集而成的水流聚在这处画廊里蓄起,几乎没过了有乐羽生的脚踝。


    “…你说话真难听。”那人深呼吸了一次后,再次开口带了些力气,“我们是亚贝琉库伦,天使的一员,现在我要回去了,拜拜。”


    随后库伦不再支撑自己,放任自己倒进持续上涨的血红河流中,仿佛睡去一般。


    有乐羽生看着对方倒下,深呼吸几次之后压下内心的颤抖不安,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杀死一个人,即使对方不认同自己是人类,但有乐羽生依旧对此感到愧疚不安。


    但现在并不是处理情绪的时候,她抬脚冲向画廊的末端,她记得那里有个安全出口。


    她周身的画框全都在疯狂涌出深红颜料,壁纸也是深红的,仿佛这里变成了谁的内脏中一般四处都是红色,画框中的内容几经变换,都是有乐羽生周围的人死亡的模样。


    家里的人,周围的同学,天生目白,她的朋友们,以及,她的母亲。


    本该是紧急出口的位置,一副巨大的肖像画挡在那里,画中的女人面容因中枪而模糊,整个人呈现出摇摇欲坠的动态。


    有乐羽生颤抖着握紧了手里的剑,她没有移开视线,正相反,她直视画中的人,提起剑劈开了整幅画的画框,巨量深红血液倾泻而出,她拉住紧急出口的扳手,强行把它拉开。


    身后的一切瞬间恢复正常,有乐羽生看见下方停车场站着一个苍白的身影。


    “你还活着?”有乐羽生从二楼一跃而下冲向那人。


    “我的心脏在痛,”那人表情淡漠,抬头看向有乐羽生的神情并没有什么意外,“你摧毁了那个心脏和肺部,对吗?”


    有乐羽生没有回应,紧盯眼前这人的面孔,刚才她刺中那人的手感没有出错,那眼前这个相貌着装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


    但没等她提问,眼前这人迅速从怀里取出了一支小型手枪,毫不犹豫地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并扣动扳机,一声巨响之后,这人在有乐羽生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自杀了。


    小型手枪射出的子弹穿过那人的脑袋之后还飞出去了,带着旋转着飞溅的血液一起,那苍白干枯的长发被搅乱了,最后整个人面朝天空倒下去,没了声息。


    忽然,有乐羽生感觉自己的视线恢复了正常,或者说感官恢复了正常,她意识到眼前这人才是操控幻象的存在,而刚才被她刺中的人是负责控制分身的。


    有乐羽生感到自己的心脏一阵狂跳,悲哀与愧疚席卷而来,她明白自己可以扔开负罪感,她有足够的理由去杀死这两个人,甚至其中一人还是自杀,更何况社会也不认可这两个人的存在,哪怕她真的杀了这两个人也不会有谁说什么的。


    但这无法阻止有乐羽生被愧疚缠身,她忽然想和谁倾诉自己内心的恐惧和不安,想和谁说几句话,那个人并不是其它人,正是她的母亲。


    但是她原本的手机被没收了,现在她使用的是自己悄悄买的新手机,并没有保存有乐千奈的手机号。


    无奈之下,她先转移回了日之森,随后借用学校的公共电话打给了对方,按照电话本按下号码时她的手还在颤抖,就好像那些深红色的颜料留下了一些粘在她的手上洗不掉了一样。


    电话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这里是有乐千奈。”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漠沉稳,与陌生人沟通时她的语气不带有额外的情绪,但听见这样的声音,有乐羽生忽然觉得想哭。


    “母亲,”有乐羽生抿了抿嘴,“是我。”


    “羽生?”电话那头的语气里带上了疑惑,“你在学校和我打电话?有事吗?”


    但有乐羽生确实不知道能说什么事,她有些愧疚自己没事找事给母亲打电话,毕竟对方通常这个时候都处于忙碌中。


    “我,”有乐羽生想了想说,“我们学生会在讨论要不要开设期中考试前的学习会,您觉得我该如何回应比较好呢?”


    电话那头传来了有谁在说话的声音,这让有乐羽生更心虚了,这件事本就不该去问有乐千奈的,但她也想不出其它理由了,少不了被骂一顿。


    “这种事情你拿来问我?你自己不动一下脑子吗?”果不其然,有乐千奈的语气是恨铁不成钢,但这熟悉的感觉反而让有乐羽生感到安心了些,她的手没有再颤抖了。


    “抱歉。”她道歉说。


    “你自己根据会议情况判断,记得我是怎么教你的吗?之前和我对话的时候你嘴皮子不是挺利索的吗?”有乐千奈嗤笑了一声,“别让我听说你被赶出学生会的消息。”


    说完,电话被挂断了,放下电话,有乐羽生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