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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四个魔法少女的生存游戏》 艾克里普前往有乐羽生的身边,二人见面后有乐羽生带着艾克里普返回孤儿院附近。有乐羽生说明了森山寺未央的部分推测,艾克里普越听越皱眉。
“那个隐藏起来的电梯入口我们找到了,不过开门和前往对应楼层需要钥匙,那个给我们带路的管理员禾草代目的身上应该会有。”有乐羽生说。
“好,我们尽快行动,先去找到那个管理员。”艾克里普点头,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另一边的情况,“医院那里和这里不知是否有联通的通道。”
“这一点我来吧。”有乐羽生说。
有人敲响了禾草代目的休息室的门,她合上笔记本,扶着桌子艰难地站了起来,开门,奇怪这个时间点是谁会来找她。
“有人找,是之前那个志愿者中的一个,我让她在一楼等了。”另一位管理员说。
禾草代目怀疑地点头,慢慢地走下楼梯。孤儿院内腿脚不便的人不少,但从没有谁提出过建设残疾人通道。
“您好!麻烦您下来一趟了!”有乐羽生站起身走向下楼的禾草代目。
“请问是还有什么事吗?”禾草代目笑着说。
“我在门口遇到了一位来拜访这里的医药代表,于是就为她带了路,二位聊吧,我的同伴还在等我呢。”有乐羽生说着,推开孤儿院的门离开了。
于是禾草代目推了推眼镜,才发现大厅还站着一个人。艾克里普也看向这位管理人,很快,她移开了视线。
“您好,您就是这里的管理员吧,我是Evo公司的医药代表,来看看药物试验效果。”艾克里普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
“您是从这里想亲自去看吗?”禾草代目怀疑地确认了工作证的内容,没什么出错的地方。
“是的,带路吧。”艾克里普说。
“这,”禾草代目有些犹豫,“已经很久没有人从这里下去了,您要不要从别的常用入口进去呢?”
“我就是被派来来抽查进度的,你以前没见过我不是吗?”艾克里普说。
“这倒是。”禾草代目还是有些犹豫。
“把钥匙给我就行,不劳烦你也跑一趟了。”艾克里普说。
“好吧,那您和我上楼吧。”禾草代目没再拒绝这个要求,她转身走上楼梯,艾克里普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到五楼,禾草代目进入自己的休息室取了一张钥匙卡,交给了艾克里普,并为其打开了房间的门并移开了书架。
艾克里普点了点头,进入了电梯,有乐羽生从水晶转移到她的身边。
电梯下行的时间不算缓慢,间隙中,但艾克里普的脑内却在高速思考很多事情。
一切终于要真相大白,之后的一切工作都很简单,她也擅长。但这并没有令她安心多少,正相反,她比往常都要焦躁许多。
孤儿院下方有什么,实验室里会有什么,这些并不难猜,艾克里普曾经也见过不少,她知道那些失去人性的疯子会将同类的生命看作是填充进度条的工具,但疯子不可理解,甚至往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追逐什么东西。
但这一次的目标不一样,对方条理清晰,对一切都尽在掌握,甚至清楚艾克里普的存在并提前准备了反制的手段,到现在她仍然无法透过对方设下的防护察觉到天使的魔力气息或者其它威胁。
于是令艾克里普感到焦躁的点就在于:这一切真的会这么结束吗?
一直以来发生的一切令艾克里普不再像过去那样对自己的全知全能充满自信,但她无论如何都想要保护好同伴,并完成自己被赋予的使命。
阿尔卡纳国王殿下,请保佑我们吧,艾克里普心中默念。
过去的那些记忆不带有温度,但那些人存在的记忆里,画面却是鲜活美好的,艾克里普非常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一会如果遇见了相关人员就直接击晕,实验设施我去销毁,用不了多久的。】艾克里普严肃地说,无论如何,她必须前进。
【好。】有乐羽生点点头,【这里的事情被曝光之后会有政府机构的人接管这里的孤儿院的孩子,那些特殊的孩子该怎么办呢?】
有乐羽生心想,她们可以将实验室的器材全数销毁,可在这之后该怎么办呢?真的会有其它福利院或者慈善机构愿意接受这满是问题儿童的孤儿院吗?在这里的院长被扣押之后,这里的管理员还会像往常那样对待那些孩子吗?
这些问题太“普通人”了,有乐羽生承认,她被这些问题所困。
神脉医院能拥有这么大的规模还能避开外界的探究,每年用于打点政府相关部门的金额恐怕不占少数。私人医院不指望保险做生意,指望的是将那些还想活几天的有钱人能为多睁眼一天付出多高昂的代价。
中饱私囊这种事有乐羽生在新闻或者亲眼见过的不算少,这对于政客来说已经算是一笔被默认的生意了,但这样大规模的地下建筑和人体实验并不是生意就可以解释的。
神脉医院作为私立医院在城市郊区拥有这么大一片土地,背后站着的人位置不会低,再加上用于做实验的素材,这背后站着的人身份不会干净。财务报告基于账目,账目要平,素材收支也要,坏账太多那么投资人就会另择它选。神脉医院是纯私营的,在对投资人冷脸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也不考虑财务报告是否好看。
若是对方所做的一切的目的是制造天使或是人造魔物那样的生物武器,那市面上的大部分工具恐怕无法满足其实验所需,实验设计者一定知道自己的作品的用处是什么,而定制这些设备并且运输又需要大量的人力资源。
能做到这些的恐怕不仅仅是一个在近代出现的势力,而是有着更为久远的传承,这也是人类壮大种族的根本。
但那些过去的事并非她要考虑的,她需要考虑是未来,孩子们的未来。这需要考虑钱,考虑很多很多的,不同来源不同去处的钱,以及耐心。
有乐羽生生活在富裕的家庭里,从前不需要为这等俗物而烦恼,但直到她意识到钱的重要性后,她第一反应实际上是拒绝去思考这个问题的。
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深厚利用,就是羞耻,但羞耻站在人类感情评分的最底层,羞愤欲死并不是说着玩而已。有乐千奈常提醒有乐羽生她为了栽培自己花大量的钱,她不说一个明确的数额,只让一个对钱没有概念的孩子自己去猜,却又教育她要学会正直和忍耐。所以过去,有乐羽生对于说出钱感到羞耻。
出席晚宴的礼服和首饰要多少钱,钢琴老师的工资是多少钱,晚餐桌上的食材要多少钱,日之森学费是多少,加入学生会最低水准的资产水平是多少。但这些真的是一个正直且谦逊的孩子该去思考的吗?
若是继续思考下去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问题,有乐羽生选择回到一开始的那一刻,从母亲将话语说出口的下一刻,立刻回答“好的,我知道了”并结束关于这件事的一切思考。
但现在轮到她主动选择面对这些问题了,因为作为魔法少女她可以帅气地击倒魔物和坏人,可作为普通人的她又可以做到什么呢?
喜欢吃的东西要多少钱,做想做的事情要准备多少预算,这里的孩子用度开销是多少,医院的收入在经历波折之后是否还能填上,孩子们如何面对社会的目光。孩子们会埋冤自己的生活发生改变吗?若是被这样责问了那自己所作所为还可以算是有意义的吗?
如果想要帮助这里的孩子,要做的不仅仅是结束那人为的非人性实验,也需要考虑在这之后的事情。有乐羽生想尝试担起这些责任,哪怕这会让她的身躯变得更沉重,更疲惫。
【常人不会去注意魔力气息,那些孩子完全可以作为普通人继续在孤儿院生活。】艾克里普说。
作为纯粹的魔法少女,艾克里普没有去在意孩子们的社会性问题,她来到这里是为了处理“利用魔法作恶”的人,这座城市不在她的责任范围内,她没有考虑过一直保护这里,她有着更为重要的目标。比如彻底清剿实验室背后的势力。
【那就好,我以后会常来这里看看。】有乐羽生放心不下。
作为朋友,艾克里普无疑是亲切可爱的,她永远支持着大家,尊重大家的选择,并且作为魔法少女的前辈提供指导和帮助。有乐羽生非常喜欢艾克里普,她认为是因为艾克里普的存在,这一支乐队逐渐变得像是一个家一样,艾克里普在维持大家之间的联系上一直很努力,所以她不想让艾克里普因她无法理解的事感到困惑。
【愿这些孩子余下的人生能平静地度过。】艾克里普祝福着,她发自内心地希望这里的孩子在这之后会拥有不被利用的人生。
有乐羽生也发自内心地祝福孩子们的未来,她内心坚定。
电梯门打开了,近四十米的走廊笔直延伸向视线尽头,宽五米左右,近乎是车道宽距的沿途无任何障碍物,指引灯镶嵌在地板与墙壁上。两侧墙壁各有五扇门按序排列出现,无观察窗,无门牌,也无门把手,金属门上有涂漆编号。
【…左边没有人。】艾克里普察觉到了这一点,【右边有,但气息很微弱,应该是孩子们。】
【应该还有其它实验区域,晓应该会把消息带回来的。】有乐羽生说。
没有门把手的金属门被艾克里普整个销毁了,左侧,进深约15米,空间内因光源而苍白一片,消毒水与不明气味混杂的房间内,六台艾克里普见过的倒圆形仪器有序陈列,以及一旁的病床和工作台。柜架上手术用品齐全,药物瓶无标识,电脑未开机。
右侧门同理,入门进深同样约15米,结构如宠物店选择区,门内通道笔直向内,左右两侧陈列各12扇透明玻璃门,门下有小型通道用以喂食,门内设有儿童单人床和一套桌椅。
以及,沉睡的人类幼童。
【…就是这里了。】有乐羽生感到一阵不适,【那些9岁以下的孩子们都在这里。】
若是推测正确,这些孩子们若是能成功存活下来,接下来就会被送往孤儿院,根本不会记得自己在这里的遭遇,因为她们在离开前会接受类似催眠的洗脑。而看着眼前这监狱一般的空间,有乐羽生竟一时不知那是否是完全的坏事。
【部分孩子生命特征已经非常衰弱了,比起沉睡更像是在昏迷。】艾克里普看着那些蜷缩在床上的小孩子,叹了口气。
孩子总是比成人脆弱,不仅仅是因为体质,也因为她们不懂得避险。但此时这些孩子出现在这里显然不是因为谁的过度保护欲。
【这里的孩子都会在9岁时确认没有魔力资质之后才送往孤儿院,若是有魔力资质就会被送往实验室。】有乐羽生沉重地说,【然后,变成天使或者人造魔物。】
在西部市区见到的畸形人造魔物快速膨胀的模样有乐羽生历历在目,她看着那些沉睡的,或平静或痛苦的稚嫩面孔,握紧了手。
【趁现在行动吧,不会再出现那样的罪恶了。】艾克里普说。
有乐羽生前往各个房间将这里的情形都拍摄了下来,并将那些瓶瓶罐罐都收了起来准备带去给克拉拉。
艾克里普来到实验器材所在的房间内,对眼前的一切施加了分离魔法,工具与电器逐渐分裂成不足一厘米大的细碎颗粒。在这之后是聚集魔法,这些小颗粒便又重新聚集为一个完整的型球体。最后是坍缩魔法,球体高速旋转着变小,最后只剩下一抹尘埃。
这一套魔法能避免各种物质爆炸或蔓延的可能性,是艾克里普摸索出的最佳人造物处理手段。
不出五分钟,左侧空间内的一切物品都消失了,若是将墙面打通那么这里就可以直接作为室内体育馆使用。
【这些孩子中部分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性了,不仅仅是因为血红蛋白中的污染物质导致的刺激,她们中的部分身患不可治愈的先天残疾,甚至包括无脑和皮肤缺失。】艾克里普判断道,【我不该审判人类是否能继续活下去的,但她们即使活下去也不过是徒增痛苦而已。】
有乐羽生能感受到艾克里普此时处于矛盾之中,她还站在那里,但思想已然卷入了寻找答案的漩涡。她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艾克里普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选择,以往她的反思不面对人。
【从生物角度来说,身患这些结构异常的孩子是无法存活的,但人类的义务论否认任何存在对人类的生命剥夺。没有未来的生命对自己父母社会只会带来痛苦,但若是这样,那残障者和年老者哪边更值得活下去?】艾克里普喃喃自语,【人类信奉的宗教教条认为堕胎是篡权,近代又趋向主观同情和怜悯,不过几十年为何思想会如此转变?还是说应该考虑她们的因果?可她们是孤儿,是被抛弃的,她们的因果又从何寻起?】
不,有乐羽生意识到艾克里普并非在喃喃自语,传音魔法的精神链接共享了她无意识的思考,她是在求助。但她认为其求助的对象并非是自己,因为艾克里普从不这样做。
【阿尔卡纳殿下,我该怎么做呢?】祈祷最终以叹息结尾,【我能这样做吗?我应该这样做吗?我可以这样做吗?】
“艾克里普,”有乐羽生问,“你想带给那些无法活下去的孩子们安息吗?”
于是,祈祷者惊醒。
“啊,抱歉!”艾克里普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思考过程被发现的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有乐羽生的问题。她想这样做吗?艾克里普扪心自问,她看向那些孩子,却发现自己找不到自己的答案。
“我不知道,羽生。”艾克里普低声说。
“…艾克里普,我想结束她们的痛苦。”有乐羽生看着那些孩子们,低声说道,“但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资格这样做,这样做了之后又如何面对其它的孩子。但我想在做决定之前我们需要先了解事情的全貌。这里没有实验人员,我们得找到做这些事的人才行,走吧。”
右侧的房间,一切如初。
【走吧,我们还会回来的。】艾克里普说,二人朝电梯处走去。
直到离开电梯,手机因重新沐浴到信号而收到了新消息。
“我现在可以确定孤儿院的禾草代目管理人从2000年医院重建之前就待在这里了。博蒙似乎因为一些限制不能说出真相,拜托你们去问问她幕后黑手的相关事宜。晓乘坐的电梯下去后返回时需要另一个人打开门,我先去找她。”森山寺未央在十分钟前发送的消息。
二人对视一眼后点头,有乐羽生按照森山寺未央之前谈及的信息敲响了禾草代目的休息室的门,可无人响应,房间内也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她不在房间吗吗?现在孩子们也都在房间里。】有乐羽生不明白她还能去哪里。
【那我们先去找未央她们的会合吧,电梯能直接下去,晓那里有实验室的地址,我们可以一起行动。】有乐羽生说。
艾克里普点了点头。
漫长走廊的深处,犬山晓站在最深处的电梯门口,在入口处的地面上站着一根一米多高的圆柱体,直径约10厘米,通体与电梯门一样是黑色,中间有着一个方形的小孔。她意识到这就是生物验证,于是取出之前得到的小瓶子,拧开盖子将其中内容物倾倒而出。
黑红色的液体流入方孔中后,圆柱顶端边缘亮起了微微的光,不一会电梯旁的按钮亮起,犬山晓收好瓶子,等候电梯门开。
“接下来你就会见到血湖了,激动吗?”RP-e315声音比一开始低了许多。
“我一会把你放在那里就行了吧。”犬山晓对血湖并不感兴趣,但在她眼里这个地方的存在与她们要找的实验室息息相关,她得去看一眼。
看一眼那不知多久之前就潜藏在地下的湖,它的周围也有芦苇丛吗?也有大片草地吗?也有一栋红砖房吗?远处也有危险神秘的森林吗?
“可以啦,谢谢你,真是奇怪,明明你和我们是一样的,怎么会对血湖没有反应呢?”RP-e315说着,她的语气里充斥着喜悦,如即将见到多年未见的好友。
她从未有过朋友吧,她知道朋友该是怎样的吗?犬山晓心想。门开了,空间宽敞,灯光静候。
“都说了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我能使用魔法并不是因为实验,你所说的那些同胞都是人造的魔法使用者。”犬山晓对这个话题感到无比厌烦,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电梯下行,坠落向深处的目的地。
“与那种东西,无关,”RP-e315的声音在电梯里显得空荡荡的,“与魔法无关,我是说,你也是我们的,同胞,和我们有,相同的气息。”
她的声音因脑内的混乱而音调混乱,但含义传达到了。犬山晓听到了,她理解了。
“你也是,血缘者,血湖的,血脉。”她断断续续地说。
电梯的坠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RP-e315的声音停了下来,可能是因为无法开口,也可能是在等待犬山晓的答复。
但犬山晓没有说话,她被RP-e315接触着的每一寸布料下皮肤都逐渐变得僵硬,似乎有毒素在从接触面传来,可惜,在这狭窄的电梯里她无处可逃。
距离越来越近了,血湖越来越近了,你察觉到了这一点的,这次是你主动的,你自己选择的。
你的中耳鼓膜内压,振动频率下降,听力发闷,你不确定背上的存在是否真的那么安静,声音的传播到你这撞上了隔阂,因为你的咽鼓管来不及平衡气压了。
取而代之的是你的心脏加速鼓动着,你却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你没有在晨跑,也没有在高兴或者悲伤,你很久没有摄入咖啡因酒精尼古丁了,交感神经你无法控制,好在你有记得好好地捏住其后勤部动静脉才对,但你有记得搞清楚主次之分吗?
它更有力了,你感受到那搏动幅度一次比一次大,你的喉咙在顶动,如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你的血肉里也会有彩色的花盛开吗?心跳声音走内部通道抵达耳膜,你无法控制,无法理解,无法阻止它与越来越近的它达成了共鸣。
你还记得吗?那节律性收缩组织在不被你捧在手心里的时候也是很吵的,也是会自己跳的,在你出生之前就一直在这样做了,它比你更早学会表达,你何必控制它展现自我呢?
“我与这里无关。”犬山晓说。
没有人听得见。
电梯在她话音落下后体贴地停了下来,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血腥气味和潮湿,夹杂魔力,涌动着观察两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活者。芦苇岸地下百余米处的巨大空洞内,有什么经过几百年却仍然学不会欢迎客人的巨物出现在二人面前,没有出面问好的意思。
那里就是血湖,犬山晓对辨认这一事实无师自通。
电梯内还有光,门开后那人造光照亮电梯门前半米左右,没有更多的打扰了,在那半米的安全区之外,巨大无声的黑暗存在于那里。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有每日吞噬一切废物绝不挑食的分解者,有每日为智慧但盲目的研究者提供实验所需素材的生产者,有等候着走向灭亡的家族奉上成果的消费者,有名为魔力的能量,有血湖。
阿贝尔家族的最终奥秘,圣地,神脉医院广阔的不实用占地范围地下百余米的深处黑暗之中,血湖存在于此。与RP-e315诉说的梦语者圣地不同,这里十分安静,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在。
良好的视力让犬山晓隐约察觉到了深处的猩红平面,她的心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剧烈地跳动过,她分不清这是恐惧还是激动,但她明白自己得走了。
“我把你放在这里就可以了吗?”犬山晓站在亮处问RP-e315.
“可以了,谢谢你。”RP-e315双脚着地时上半身产生了明显的晃动。
随后,她向黑暗中试探着走了一步,随后她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脚步变得坚定了起来。
最后,整个人没入黑暗之中前,她回头说:“再见。”
“再见。”犬山晓也同她道别,转身回到了电梯内。
电梯门彻底关闭之前,她听见了重物落水的声音。
小型车厢带着唯一的乘客垂直离开终点站,犬山晓感受自己的耳膜因所处海拔快速上升而产生压力,但她没有去管。
你的记忆力很好,所以你知道,RP-e315说的话一定会被你一直记住,夜深人静时,或者只是某个一瞬间的空闲,你就会记起那声音。无论是话语,落水的声音,还是道别,那时若是有人问你的过去的话,那你还要再停顿一下,说不记得了吗?
“…都结束了。”犬山晓说。
而你自己的反驳却都不一定能在她你的脑海里留存下去,你的脑内混乱无比,但电梯内却是一片寂静,仅有腥臭残留。
说些好听的,你喜欢听的话吧,那或许能停下那些你想要抛之脑后的想法,但你做不到,你的瞳孔在颤动,额头冒出冷汗,肌肉僵硬。
还记得那些能让你平静下来的选项吗?。
不对,这里没有吉他,她们也不在这里,她们在等我,她们在外面等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要不要试试看老方法呢?
犬山晓忽然抬头,动作幅度突兀到几乎要撕裂脖子处的皮肤。
灯光刺目,室内怎会出现月亮。
电梯终于结束了那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上升,门开了,你可以离开这里了,离开这里意味着与同伴相聚,意味着结束这一切,意味着走向新的一天。她们不会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过去可以再次被掩盖过去,这次你该小心一些。
她笑了。
“咔嗒。”这是犬山晓的运动鞋绝不会发出的声响。
电梯之外,犬山晓的前方通道边第二扇电梯门开着,门前有人在,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站姿可怜地不平衡着,带着一副眼镜。
这恐怕是最坏的时候了,犬山晓想,如果她是为了阻止自己而来的话,那自己现在无法控制自己动起手来能留下对方的命。她很久没有主动杀人了,杀人不是高中生该做的事。
“我必须,我必须留在这里。”站在那里的人头上流着冷汗,手臂肌肉僵硬,双拳紧握。
“滚开。”犬山晓尽量保持理性让对方离开。
这句话让来者吓了一跳,她抬头注视犬山晓,隔着镜片的眼睛模糊不清,但她的嘴微微张开,体态彰显她的惊讶。
惊讶什么?犬山晓没有耐心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我见过你,”那人嘴唇颤抖,说,“对,我记得你。”
她的语气笃定,惊慌的神色都因讶异而定格了,她目光不动,如有实质。
“…什么?”犬山晓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她的意识让她快走,但不知为何却迈不动脚步。
身体与精神产生了分离,犬山晓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是因为长期的紧张和心脏跳动过快导致的麻痹,她有印象,也有应对手段,没错,她知道该怎么做。
你在等什么?犬山晓问自己。
“我记得你,我记得你的脸。”那人的声音是带着不可置信的恐慌,“你有名字,你的名字是胺,但是你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巨大的恐惧与慌乱,她不可置信,但没有心虚,她没有在说谎,这些话是她脱口而出的真心话。
但这更糟,犬山晓强行催动血液循环,有了说话的力气。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犬山晓强行压下内心的焦躁不安与对方争辩着,她迫切地需要一个肯定的答复,“我就站在这里不是吗?你的年龄和我的年龄差这么大,你看到的八成是什么与我长得像的人吧!”
对,就是这样,眼前的人既然能来到这里那就一定和这里的实验脱不开关系,她看见的八成是什么有着易容魔法的实验体。犬山晓已经给出了足够的证据了,她看着对方,等待一个正面的,对她有利的答复。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会认错,你就是她,错不了的。”但那人的脸色却不再慌乱,反而有利地冷静了下来,她理解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你与我是同期,在离开实验室不久后就因为并发证去世了。”她笃定,语气裹挟恶意。
“…你根本没有办法证明吧?”犬山晓甩出了一个无解的问题。
犬山晓自认绝对不认识这个人,那么她便不可能留下什么可以被证明的证据。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不对,就是因为你还活着,是你做的,你就是那个人!”对方没有证明什么的意图,她被自己自顾自得出的结论满意到迸发出喜悦的感情,那喜悦将她之前的恐慌一扫而空。
似乎是因为确定了她的答案才是正确的那一个,她感觉自己掌握了主动权,便不再掩饰自己那满怀恶意的笑容。
“你,你在说什么?”犬山晓感到莫名其妙。
“你就是犯人!”对方像是得到铁证的律师一样得意,“2000年3月25日,芦苇岸的所有人,上面的,下面的,所有人都在一天之内失踪了!是被你杀死的!是你做的!我不是疯子,我没有瞎,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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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为自己辩解!”
随后她像是得到了无罪审判的被告人一样欣喜地笑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犬山晓完全不理解她在说些什么。
“那一天,我摔断了腿,那个时候医院还建在车站那里,我请求管理人带我过去,没有人理我。”对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宣读获奖感言,“晚饭后我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那里有人收留了我,但还是落下了残疾。”
她说起这些话时语气里却带着庆幸。
“第二天早上,孤儿院地上和地下的所有人都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些血迹。”她讥讽地看着犬山晓,食指指甲盖与肉的间隙凝视犬山晓的眼睛,“既然你活着,那么那些事就都是你做的。”
荒谬至极的言论,犬山晓感到了愤怒,她完全不认为自己与这件事有关。
“都说了你认错人——”她大声反驳,被打断了。
“我不会认错你的脸的,不过没关系,我也不会忘记你的症状。”那人满怀恶意地笑了,“药物依赖遗传者,胺,你妈妈带着你的那几年一定很辛苦吧?”
欢迎回来。
药物依赖遗传,实验表明人们对成瘾性药物的敏感性存在着差异,并且遗传因素可能在药物滥用的易感性方面起一定的作用,你记得你的病例。
被抛下却依然不陌生的词汇,你有多久没有记起这个了呢?一年?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九年?
“我怎么会忘记你呢?你是少数被院长亲自带进孤儿院的,大家都记得你,大家都死了!”那人的双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大家都以为你真的死了,我们之中有人为你哭过,你也杀了非叶对吗?你当然这样做了,你杀了所有人,只有我逃了出来。”
“杀死院长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胺?你痛恨他告诉了你真相吗?你也杀了那些让你去找院长的护工吧,她们确实有够讨厌的,但她们也给我们做过蛋糕吃的。”
“还是说你就那么想报仇呢?”
“看看你,活得多么光鲜亮丽,为什么又回来了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
“不过没有关系,我会为大家报仇的,我会将功补过,我会留在这里。”她颤抖着举起右手,那是一支小型手枪。
那个口径的子弹顶多擦破你的皮,与你的同伴不同,你熟悉子弹能造成的伤害,不再需要考虑了,但你面对枪口却想起了别的东西。
第一次面对手枪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黑色的金属块在那个被你盯着的人的手里端着,那个人的手止不住地下垂,显得那铁块沉甸甸的。人类有威胁,但不比魔物攻击性大,而且人类往往会选择不去伤害同类。
这是你在暗处观察后得出的结论,但你后来被那把枪射出的子弹贯穿了肩膀,伤口很快就愈合了,但那灼烧与爆炸的感觉你还记得。
“怪物!”那个人说。
一般说出了这种话的人会引来很大的麻烦,这是经验所得,于是你将那个人的心脏用手甲刺碎了,刨开了他的腹部,取走了一些内脏丢掉了。
一般这样的尸体会被认作是野兽所为,这是经验所得。
“怪物,去死吧。”笑着举起手枪的女人扣动扳机,子弹射出,外壳螺旋着在空中碎裂,露出其中的黑红色物质和魔力气息。
你的头按预期破皮,你为什么不躲开?你又做错事了。
不远处,住院楼的电梯门打开了,森山寺未央放置了一个影子看住电梯门,听见枪声一惊,顿了顿,抬腿迅速朝枪声所在地跑去。
她跑过来了,明明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应对枪械的,她还是跑过来找你了。
“禾草代目?!你怎么在这里?”她先是注意到了呼吸起伏巨大的破脚女人,随后注意到了她手中的枪,和仰面倒下的犬山晓。
“晓!”森山寺未央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心急如焚地冲上前。
禾草代目的枪里没有第二发子弹了,她惊怒交加地回头看向来者,拖着腿迅速退到电梯内,电梯门适时地关上。
森山寺未央可以进去,但她更着急犬山晓的状态,她在脑内迅速过了一遍医院地图,发觉这个电梯通往的大概率是综合医疗楼。记下这一点,她趴在地上开始确认犬山晓的状态。
她的好友额头正中间中弹,只擦破了皮,但除去身体状态之外,那魔力气息的混乱让森山寺未央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是的,你知道,这是严重的错误导致的严重结果。
高浓度污染后的含魔力化学液体与血湖提取物混合着接触到你的皮肉和血液,污染顺其自然地触碰到你的细胞,并迅速开始分裂开来并融合进你的身体各处。
硬要说的话,忽视疼痛和感官错乱,那其实是一种被拥抱的感觉,你还记得吗?
你清晰感知到了,因为那是触觉反馈,你眼前炸开了花,强烈的眩晕感袭来,随后是失去平衡与失重感的双重袭击。
你仰面朝后倒下就按照老方法去控制血液循环以阻断分子效果,可惜那些污染物分裂后极其细微,混着你的血管滑入更深层的组织。
是的,实验室那边又更新了RP系列的注射用素材,你在西部市区见过的吸毒者对此爱不释手。
犬山晓身上各处开始渗血。
你在尝试排毒,接下来这些污染物会与你额头伤口附近的皮肤组织细胞结合,伤口恢复得太快了,污染物又是脂溶的,这会催化污染物对大脑的侵蚀,你知道必须在它大量复制前进行控制。你最好不要去想象大脑不再能控制身体后你的行为,那会让你分心的。
你的头部在燃烧,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听见森山寺未央的声音,你必须尽快处理好这些东西,那样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来得及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比起这些理性驱使的任务,更多的东西占领了你的任务处理中枢,那是很多人说的话,很多不同的场景,很多你自己说的话,很多夜空中的明月。
哪怕是隔着层层障碍,你依旧见到了那个不言语的陪伴者。
这样下去你就会变成一个失去控制的疯子吧,你过往为此所做的一切自我约束的行动全都功亏一篑,你若是没能从这一次的污染物处理中完整地隔离出中枢神经,那接下来你的人生就会被不定期的失控占领,那是你的噩梦常客,你曾为了根绝这一现象而不择手段。
但,但如果我就这样死了呢?犬山晓不受控制地这样想。
干脆就这样放任自己死去,对了,血湖,不是说我也是血湖的血缘者吗?或许我也应该走进那片黑暗里,那个孩子说过那里已经有许多人了,我不会孤单的。
你抛在脑后避之不及的记忆们也一一深处了手,和我一起,等待接住即将坠落的人。
就这样站起来,把所有东西交给她,然后转身进入那部电梯,这次的时间一定过得很快,然后走进那片潮湿的血腥味里,直到脚尖感受到湿润,随后就纵身一跃吧,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哪怕是我这样的人,也一定能迎来一个还算正常的终结。
但是。
“晓,你怎么样了?”森山寺未央飞扑过来伏在犬山晓的旁边查看她的伤口。
她伸手去摸对方的额头,却被那如滚火中取出的金属般的热度惊到。
“怎么会这么烫?这个热度什么东西都应该被烧没了。”森山寺未央感到束手无策,犬山晓额头的伤口并不严重,按她的体制早应该愈合了才对。
犬山晓恍惚间看着森山寺未央焦急的脸,想起了很多很好的回忆,那是她努力之后得到的,那时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摆脱了一切,从此以后只要她小心一点,就一定能获得一个普通的平静的人生。这并不是因为她乐观,相反,她相当地悲观,总认为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回过去之中,所以她非常小心,小心到驻足不前。
所以,你从不真正的相信你能摆脱我们吗?
是的,犬山晓心想,那是一段很好的回忆,她曾有过很多期盼,那些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她不想放弃。
犬山晓非常想要那些幸福的碎片,这个愿望令她从未放弃尝试活下去,从未放弃过挣扎。
“把,我的头,砍下。”犬山晓竭尽全力控制自己说出这句话,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舌头了。
“什么?头?”森山寺未央几乎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把我的头,砍下来,在它长出来之前,把我的心脏,销毁。”犬山晓忍住昏迷的欲望说,“快。”
趁血液还没被全数污染,切断被污染的源头,这是犬山晓得出的对污染对策。
可森山寺未央做不到,她推断自己必须按照犬山晓所说的做,但她不理解犬山晓话语中的感情含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万一她的友人是突然想不开准备自杀了呢?可能性极低但可能性存在,她做不到杀死自己的朋友。
血液蔓延,她的视线中一片猩红,她的朋友在受苦,在催促,她为此感到了强烈的恐惧,以及自责。
该怎么办,有谁,有谁有什么办法,现在就能用上的办法,森山寺未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去寻找一个替代方案。
随后她迅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翻出了一个号码。
这里没有一般的运营商信号,但森山寺未央的手机能用卫星信号紧急联络。
“喂?”电话的另一头是克拉拉。
“我,”森山寺未央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哑,“晓她的头部被特殊的子弹击中了,伤口无法愈合,头部高烧,她让我把她的头砍下来,我,她,我觉得她不是想自杀,我不确定,我。”
电话那一头沉默了几秒。
“…我大概理解了,你看一下她的瞳孔,可以观察一下脖子的血管,听一下心跳有没有规律。”克拉拉的声音非常冷静,近乎没有感情波动。
森山寺未央飞快照做了。
“她的瞳孔放大到快要散开了,血管出现明显的扩张但是没有出血和异色,心跳异常地快。”她一股脑地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全说了。
“这样,”克拉拉沉默了一瞬,“我的车里那瓶药她肯定有带着,给她灌三,不对,算了,整瓶都给她灌下去。”
森山寺未央顾不上疑惑,迅速掏了掏犬山晓的口袋并找出了目标,她飞快地将那瓶没有标签的药拧开,一股脑地往犬山晓的喉咙里倒。
“记得给她扶起来点。”克拉拉提醒。
森山寺未央一只手抬起犬山晓的脖子,一只手灌,将手机夹在耳朵与脖子之间。
药丸是黑色的迷你球体,倒的时候偶尔掉出来一两粒,也被快速捡回来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我全都灌进去了,然后呢?”森山寺未央紧张地问。
“接下来就看她自己了。”克拉拉这才叹了口气,说,“她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晓被枪击中了脑袋,只擦破了皮,但魔力反应变得非常混乱。”森山寺未央如实交代。
犬山晓将药物咽下去之后心跳缓和了一些,她正在深呼吸,魔力围绕在她身边,非常温暖,她在流泪。
“那瓶药物是我给你姐姐注射的药物的原始版本,未作试药,她之后如果出现了什么不良反应都算是正常的,代谢个一两天就行了。”克拉拉似乎没那么在意她听到的那些特征。
“谢谢您,谢谢。”森山寺未央也逐渐缓和了一些情绪,她觉得自己都要被吓死了。
“她的做事方法很奇怪吧?”克拉拉忽然说,“而且有时候她知道自己奇怪的地方会让别人觉得她奇怪,所以会刻意将自己的一举一动套在壳子里。”
“是这样吗?我们都挺奇怪的吧,相比来说她很可靠了。”森山寺未央之前没看出犬山晓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但她现在知道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克拉拉听出了她的反应,笑了笑。
“希望你们收获不错,回来再说吧。”克拉拉说完,挂断了电话。
药物对于犬山晓来说作用速度额外地快,那种不受控制的负面思考终于被她摆脱,她得以专心处理神经中枢的污染。
而森山寺未央小心翼翼地把犬山晓的放好,紧盯对方的反应。
她感到愧疚,因为遇到格雷伊的袭击她没能迅速应对,所以延迟了抵达这里的时间,她认为自己是导致犬山晓受伤的原因之一。
森山寺未央想到这里,心里因为后怕而有些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