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中，沈临悠悠转醒。陌生的天花板在视线中逐渐清晰，沈临不禁愣住：这是哪里？


    头痛欲裂，身上的酸痛也清晰了起来，特别是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沈临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忍着痛楚微微支起上身，借着几缕从窗帘缝隙间透进来的晨光，打量起四周：应该是酒店的一个套房，地上好像是自己的衣服，而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沈临眯了眯眼睛仔细辨认着眼前的侧脸，好看，却陌生，还是个……Alpha。


    自己明明是在事务所的酒会上，怎么和一个陌生Alpha躺在这里了，还被……


    沈临努力回想昨晚的经过，奈何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上一刻还在跟甲方们寒暄，下一刻自己就凭空出现在了这里。


    沈临不禁想，身边这个人也参加了酒会？是甲方？还是同事？沈临刚跳槽到现在的事务所，入职还没一周，很多同事只是打过一个照面，现在有些拿不准。


    想到这些可能性，沈临头更痛了，抬起手在自己的额头上重重的揉了揉，努力理清思绪。沈临低头看了一眼手腕，手表还在。虽然手环的档位开在了最高档，但自己还是能感受到这个人的信息素。


    沈临不禁苦笑：不用想，房间里肯定充斥着浓郁的信息素，自己也早就腌入味了。


    沈临又看了一眼身边的Alpha，似乎随时会醒来的样子，不能再耽搁了，等对方醒来只会更尴尬。事缓则圆，不管自己是睡了同事还是甲方，都不用急于解决。沈临轻手轻脚捡起地上的衣服套在身上时，甚至生出一丝侥幸，也许对方只是恰好出现在酒店的客人而已，两人也不会再有机会遇见。沈临一边抚顺头发，一边走出房间在身后轻轻关上了门，忍着身体上的异样直奔酒店大堂，打车回家。


    沈临略过大堂里工作人员和出租车司机投来的异样眼神，他清楚自己现在看起来什么样，一个满身Alpha信息素的Beta，大清早出现在酒店门口，呵。


    上了车，沈临才有机会拿出手机细看。有几条未读信息，都是自己的老板，陆呈，昨晚发来了。


    陆呈：“人呢？一转身就看不着你了，还有几个甲方没给你介绍。”


    陆呈：“服务员说看到你跟朋友走了？我倒是不知道你在首都除了我还有其他认识的人，这么快交到新朋友了？”


    陆呈：“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拜访甲方，跟朋友玩得开心。”


    陆呈是沈临任职的审计事务所的合伙人，对沈临的语气不像老板，反倒像个学长。


    沈临确实是陆呈同一专业的学弟，陆呈于他而言亦师亦友。在他还没毕业的时候就跟着陆呈实习了，毕业后也继续在陆呈手下工作数年。直到陆呈来首都做了大事务所的合伙人，两人才有几年没有见面。而今沈临一路做到了高级审计经理，陆呈也有意扩张事务所。收到陆呈的邀请时，沈临几乎是立刻接受跳槽了过来。


    沈临看着手机有些羞恼，指尖快速点过屏幕，为自己的提前离场道歉。念头转了几下，最后还是决定暂且不提自己和陌生Alpha睡了的事情。


    收起手机，沈临心里还是忍不住琢磨：自己是跟他走的？那时候自己看起来清醒吗？完全没有那时的记忆了，自己的酒量不可能喝到断片，这是被下药了？自己刚来首都没几天，又会得罪谁呢？


    回到家里，沈临立刻冲进浴室，脱掉衣服，站进淋浴间。没一会儿，暖烘烘的水汽蒸腾起来。


    酒店房间太昏暗，沈临此刻站在水下才发现身上到处都是红痕，肩膀上面甚至有个牙印，被水冲过有一丝丝的疼。沈临有一丝后怕，还好这一口没咬到腺体上。


    沈临并非表面看起来的像个Beta，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Alpha，不过是多年前出了事故腺体受损。


    沈临的腺体已经萎缩变小了很多，沈临也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它的存在，但它现在最好的状态就是这样休眠着。


    受损的Alpha连Beta都不如。


    腺体已经不能再分泌信息素保护自己，沈临却仍能感受到别人的信息素，必须时刻佩戴手环提防。沈临起初也是带过正常的手环的。但是总是有人好奇，为什么一个Beta要带手环。沈临渐渐厌倦了解释，也厌倦了那些探究和同情。


    多年过去，现在的沈临已经积攒了一盒子的定制手表。与正常带有手环功能的手表相比，沈临所定制的每一只手表，它的手环功能都被隐藏起来了。


    洗完澡，沈临看了一眼自己脱在地上的衣服，用脚踢进垃圾桶。


    好好一个周末，全毁了。


    沈临刚搬来，有几箱行李还没打开，堆在玄关口，工作日没空整理，而现在，也没心思整理了。头还有些疼，身体也是，沈临拿起手机订了保洁上门，然后不甘地倒在沙发上。


    沈临静静呆了一会儿，心情并未好转，想到自己居然做了下面那个，越发的不甘了。


    突然间，沈临好像闻到了酒店房间里弥散着的那种信息素味道。沈临确信这是错觉，但脑海里还是立刻涌入了那人躺在床上的画面。脑海里，自己的视线从他的侧脸、喉结、锁骨上滑过，最后停在他放在被子外面的修长手臂上，还注意到了他指节分明的大手。沈临怀疑自己喝酒喝坏脑子了，当时光线那样差，自己真的看清这些细节了吗？难道是自己过于焦虑大脑开始主动填补了，妄图来安慰自己：虽然做了下面那个，但对方是个健壮貌美的Alpha？


    沈临再也待不住了，忍着不适坐起身来，拿出电脑给自己找点事做。自己的审计团队还有几个位置没有敲定，陆呈给他不少人选，他还有简历没有看。一开始投入工作，沈临立刻专注起来，焦虑消减。


    后来保洁到了。沈临又跟保洁一起把玄关堆着的几箱行李整理完毕。处理了工作，清理了杂物，沈临的心情终于轻松了一些。


    中午随便吃了些东西，沈临就出发去了医院，他的腺体需要定期检查，搬到首都之后，他的病例也被转了过来，今天是在新医院的第一次诊疗。


    腺体科病人不多，周末也冷冷清清。


    见到医生后，果然比平日的诊疗多安排了一些检查，沈临略一沉思，说：“我昨晚……我怀疑昨晚在酒吧喝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可以帮我再加个血检吗？”


    不多时，检查就有了结果。沈临坐在桌前，桌子后面的医生盯着电脑屏幕说：“腺体状态很稳定，保持的不错。”接着提醒了些转院的注意事项，最后叮嘱他按时复诊。说完这些，医生看沈临没有起身，便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临：“我的血检结果有异常吗？”


    医生重新看向屏幕：“正常，有几个指标偏高，但都在正常范围。尽量保持健康作息，烟酒适量。没什么大问题。”


    沈临有些意外：“药物检查都是阴性？”


    医生：“都是阴性。”


    沈临一时不知该不该高兴：好在，没被下药；坏在，自己真的酒后睡到了别人床上，自己还一点都不记得是怎么发生的。自己的酒量什么时候差成这样？连酒品都坏了！


    沈临心事重重的走在医院里，迎面走过来一个Omega。沈临没抬眼，下意识向旁边让去，却立刻被Omega喊住：“沈临！”


    沈临惊讶：自己明明在首都没认识几个人，这是遇到哪个熟人了？


    沈临抬头看向来人，入眼的Omega衣着精致，整张脸却遮的严严实实，仿佛一个躲避狗仔的小明星。明明看不到脸，沈临却立刻认了出来：“佳羽？你也来首都了？”


    “我特意转院过来的，这里不是最好的腺体科嘛！这么巧你也来这里了！你是刚看完医生吗？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面对杨佳羽的热情，还没反应过来的沈临有些招架不住：“……还是老样子了。”又看了看杨佳羽一如既往的帽子口罩大墨镜的装扮：“你也还是……”


    “因为要保密嘛！你知道的，我腺体受损的事情不能让别人发现的！你也是专门转院过来的吗？”


    沈临：“算是，我病例转到这里了，以后都在这里复诊了。”


    “太好了，我们又能经常遇到了。”


    两人稍稍叙旧后就相互道了别。沈临看着杨佳羽向诊疗室走去的背影，心里很是感慨：他和杨佳羽似乎格外有缘，两人以前就总会约到同一个医生，也是因为总在医院遇到而认识、又因为同病相怜成为朋友，没想到换了城市换了医院两人还是能遇到。


    杨佳羽的病情跟他相似却也不相似。相似的是两人的腺体都稳定在了休眠阶段；而不相似的是杨佳羽腺体受损较轻，还有修复的可能性。也是因为还有修复的可能，杨佳羽家里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向所有人隐瞒病情，一直到杨佳羽腺体痊愈。沈临作为跟杨佳羽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的病友，反而成为了杨佳羽能够进行倾诉的对象。沈临能理解，受损的Alpha连Beta都不如，何况是受损的Omega呢。


    沈临接连两天都早早睡下了，到了周一，身体总算恢复，酸痛也终于消失了，于是一早就来事务所上班了 。


    沈临在这里的办公室正对着大厅。沈临一到这里，就打开门坐在桌子后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大厅里的情况，同时心里也在默默盘算：自己睡的那个Alpha，看起来年纪不大差不多刚刚毕业，如果是甲方，应该没有这么年轻的甲方；如果是所里的同事，最多是A2级别，那工位都在大厅里了。


    随着大厅里的工位被陆续填满，沈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很好，也不是所里的人。


    开过了早会，沈临拿起周末敲定好的员工资料，准备先跟陆呈打个招呼，再去人事走流程。最好这两天整个团队的成员就能确定下来，沈临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启自己入职后的第一个项目了。


    沈临敲开陆呈的办公室，陆呈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脸上就露出的笑意，待沈临走进办公室坐到桌前，陆呈开口：“走也不打个招呼，我又不会拦着你。”


    两人多年的交情了，即便是工作场合，只要没有别人在，也是要相互开开玩笑的。


    沈临知道自己做得欠妥，正色回应道：“抱歉陆先生，那天不小心喝多了，是我的失误。我……”


    陆呈有些想笑，打断了他：“你紧张什么，我就是好奇，是什么样的朋友，能把你这样的工作机器从一屋子甲方里带走？”


    沈临：“其实……不是朋友，是个陌生人。”


    “陌生人？沈临，几年不见你终于开窍了！”陆呈惊讶又有一丝兴奋，站起来绕到桌子前面：“我以前就觉得你太醉心工作了，工作可不是人生的全部。”


    陆呈停在沈临身侧，靠在桌子边上微微俯身，压低声音问：“所以是什么样的陌生人？Omega？”


    沈临：“…….”陆呈是一直知道自己是Alpha的，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看上的一定是Omega，这会儿该怎么告诉陆呈那人也是个Alpha呢？


    就在沈临犹豫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了，沈临和陆呈同时转头看了过去。两个人站在门外，其中一人是陆呈的助理，对上办公室内的目光立刻解释道：“抱歉，他直接冲进来了，我没拦住……我去叫保安。”


    陆呈收敛了笑容直起身，说：“没事，楚总你是拦不住的，去忙吧。”接着，好整以暇得对另一人说：“楚总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