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跟她呆在一起，她开心还是不开心，我想我比你清楚。”邓易适时地配合周吉安的招数。


    周吉安一下高兴起来，得意洋洋地瞪了魏景林一眼。


    “光开心有什么用，早点生个一男半女才是真的。”魏父结束与邓文成的互相吹捧。


    周吉安下意识地瞅了瞅魏景林的老婆，还未等她收回视线，魏父急道：“我们景林比你后结婚，都已经有消息了。”


    魏景林一手搭到身边人的椅背，一手将碗筷往桌心推了推，眼里含着一点挑衅，“他比什么能比过我？”


    真是幼稚死了，周吉安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而覃喜让却突然道：“可能人家小羽哥从来都不屑把你当对手呢。”


    魏景林当然知道邓易从未把他当作过对手，可被总是一脸天真的覃喜让指出来，心里的滋味并不好受，寒着眉眼道：“你又知道了。”


    啊，好爽！


    周吉安瞧着立即挂脸的魏景林，心里快高兴死了，悄悄地偷看又将其他人当作空气的邓易，恰好对上邓易看她的视线。


    她用口型说：“我们回家吧。”


    邓易定定地看着她，像在研究她的表情。周吉安怕他认为她这个提议不妥，毕竟这桌上的其他人还兴致高昂地催生、催婚，朝他们俩使出明枪，抛出暗箭，她这样做也许会扫兴？


    于是她冲他笑了笑，视线又回到桌上其他人的身上。


    不到一秒的时间，她搁在腿上的手便被人抓起。


    两人在其他人的注视下，预备离场。


    其他人像是真成了空气。


    周吉安莫名生出些江湖人才会有的快意。


    “这是离婚协议书，麻烦你签一下。”


    这声音是沈若蘅的，意外地中气十足。


    邓易比周吉安先回头，两人定定站在餐桌不远处，等待下文。


    其他人也一样，震惊又疑惑地等待下文。


    除了邓文成。


    邓文成脸上只有不耐烦，他笃定沈若蘅在作秀。


    “之前作秀造下的孽还不够，现在又开始了？”


    “你妈的病是你爸造成的。”沈若蘅说着，从身侧的皮包里拿出一叠文件，一一摆到桌上，“这是诊断书，这是证人证言。”


    其他人脸上的震惊又加深不少，因为没有人发现沈若蘅身边的皮包。


    作为一个“畏罪”多年，而不得不保持低姿态的人，沈若蘅早已不被看见，不被重视，更何况是她身边一只不起眼的皮包。


    邓文成的脸在餐厅的自然光里突兀出来，阴影在他的脸上晃动，他扬手一挥，桌上的几沓纸便飞落至地面。


    “这是你这些年行贿受贿的证据，这些是你这些年诱骗小女孩的证据。”沈若蘅继续重拳出击，“如果你今天不签字，我会将这些东西全部递交到你的单位。我已经请人将这些东西制作成了PPT，随时可以上传到网络。”


    邓文成脸上的光消失，只剩下阴影，从前他身上那种拿捏沈若蘅的游刃有余也消失了。


    “你就不怕影响到他？”邓文成咬住邓易这根不像是救命稻草的救命稻草。


    周吉安反握邓易的手，邓易低头看她，轻声安慰：“没事。”


    “你觉得我为什么让他回来？”沈若蘅笑出声，看都未看邓易一眼，“如果你不同意离婚，我可以用他的名气，曝光你的丑闻，彻底摧毁你。”


    魏父劝道：“蘅姐，都是一家人，你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沈若蘅抬眼瞥了魏景林父亲一眼，眼神动作透露出浓浓的不屑，随后便扔给魏父一叠资料，“这是你医院这些年以来所有的违法犯罪证据。”


    这时，她侧头看了一眼邓易，又转向魏父，“你当年对邓易采取的那些治疗手段，只要邓易愿意曝光，已经足够让你医院倒闭了。”


    周吉安察觉到邓易手心温度的变化，很想赶紧做点什么，可她知道此刻做什么都不够。


    她侧过身，一手仍然握住邓易的手，另外一只手臂，环住了邓易的腰，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着急，只好再次催促他，“我们走吧。”


    反正他们已经知道沈若蘅的目的了，再留下去，只会让邓易进一步受伤。


    相较于周吉安的情绪，邓易的情绪显得太过平淡。


    他甚至表现得有点儿事不关己了。


    “心疼我？”邓易旁若无人地问，一手托着她的后颈，低头在她额上印了一个吻。


    他都说一开始是想跟她真结婚的了，回答心疼他，应该是可以的吧？


    周吉安犹豫中，邓易轻松道：“我等了很久才等到的戏，不想错过了。”


    魏景林腾地一下站起来，吼道：“沈姨，你别忘了，邓易为什么接受治疗。”


    魏景林的妈妈也站了起来，附和道：“就是，就是，蘅姐，你这不就是让邓易跟我们同归于尽么？虽说邓易不是文成哥的孩子，但是你的孩子，你这样利用他，良心过得去？”


    沈若蘅笑了。


    “邓易在你家医院治疗期间，我还带他去过其他医院，加起来不少于十所，而且都是顶尖的医院，但只有你们家诊断出他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既然他是我的孩子，我利用利用他又何妨？”


    周吉安只敢抱着邓易，不敢抬头看邓易的表情。


    她怕发现邓易不只是在看戏，她怕邓易在认真体悟最亲的人的残忍。


    因为他是个戏疯子，他也许会对这种伤害上瘾。


    覃喜让低头看一眼手机，起身礼貌道：“蘅姨，我一个外人就不参与你们的家事了，先走了，饭菜很好吃。”


    沈若蘅冷声道：“记得回家告诉你爷爷，他曾经再有权有势，那也是曾经了。”


    覃喜让乖巧应道：“好的。”


    覃喜让离开后，屋里的人声消失了一会儿，只剩下翻动纸张的声音，以及一些人急促的呼吸声。


    “签字。”沈若蘅厉声道，“然后滚出我的房子。”


    被威胁的人感到被威胁，大都是因为对自己所做之事清清楚楚，邓文成是这样，魏景林一家亦是如此。


    邓文成惊觉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可能要泡汤，他以为像沈若蘅这样重情重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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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会念在婆婆的份上，任他一生胡作非为。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我签了字，你手里这些东西不会流出去。”邓文成五指压紧一叠一叠的照片。


    “我的人生已经被你们利用了一大半，剩下的我只想自己用。”沈若蘅环臂靠向椅背，“拿到离婚证那天，我会把所有原件给你。”


    说完，她又对着魏景林一家道：“至于你们，只要不再干涉我家的事情，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魏父自觉占了下风，浑身不爽，张口就要讽刺，只听沈若蘅补充道：“不过你们家医院本来就快破产了，根本不用我出手。”


    一声尖锐的、撕心裂肺的怒吼响彻整栋房子。


    邓易眼疾手快，奔到沈若蘅身边，夺下了魏景林手中的餐椅，冲着无动于衷的魏父喊道：“想让他去坐牢？”


    周吉安跑过去，急忙将沈若蘅拉至一旁，可无意间瞥到了沈若蘅悠然的神情。


    大概魏景林的“发病”也在她沈若蘅的意料之中，而这也是她让邓易回来吃饭的原因之一。


    魏父、魏母从惊慌中醒过神，各自使出全力费劲地抓住魏景林。


    魏景林似是冷静了一些，红着眼吼道：“为什么总想让我出丑？为什么总是让我出丑？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周吉安回忆起曾经与魏父魏母相处的经历。


    如果一定要有为什么，大概是很多人的父母都有点毛病，而魏景林这人的父母毛病特别多。


    风波以魏景林一家灰头土脸地离开、邓文成卷铺盖走人而平息。


    “我出国的手续已经基本办妥，这房子我会以低价出售。”沈若蘅打电话叫了保洁上门打扫卫生，然后又对着邓易交待道，“拿到离婚证之前，我都会住在朋友家，地址我已经发给你，如果你愿意，有时间带着小安去找我玩。”


    她仿佛只是礼貌客套，并未期待周吉安和邓易答应，礼貌中全是无所谓他们去还是不去的冷漠态度。


    邓易没有回应，周吉安自然也有样学样。


    两人坐上车之后，好一阵儿都没有讲话，突然，一辆跑车驶过他们车边。


    跑车是红色的，跟之前沈若蘅送周吉安的毛衣是一个颜色。


    周吉安酝酿良久，小心翼翼地说：“我们以后不跟别人一起吃饭了吧。”


    好像他们每一次跟别人一起吃饭，都会遇到糟心的事情。


    邓易一下缓过神，对身边满脸担忧的人笑了笑，问道：“还有呢？”


    “嗯？”周吉安不解。


    “我们以后除了不跟别人一起吃饭，还可以干什么？”


    车子平稳前行，周吉安认真思考，却没能想到具体的事情。


    她转过头，说了个十分模糊且敷衍的答案，“干什么都可以。”


    “一听就知道你不是真心觉得我们有以后。”邓易稍稍露出些不满。


    “我暂时想不到。”周吉安老实回答。


    “为什么想不到？”邓易问，抓住方向盘的手指收紧，“因为跟我结婚之后过得很不开心？看不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