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夕阳的映照下，山上是一望无际的红色杜鹃花海，蜿蜒曲折的树木枝叶在地上投射出纵横交错的鬼影，虫豸的怪叫响彻耳畔，缥缈的雾霭弥漫山野。


    落鹜山位于江鹰区与岩川区的交界处，这不是一座普通的山，山体内部隐藏着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研究所，这里囚禁着大爆炸时代遗留下的最后一只原始变异种。在这埋藏于岩石深处不见天日的牢笼中，怪物打破禁锢逃了出来。


    黄昏的寒风冰冷刺骨，太阳缓缓沉入地平线，原本犹如黑影的山脉之中，透出天光一色的赤红色光辉，在染上暗红阴影的死寂世界里，一个模糊的身影穿行在树丛中。


    A401拖着残破不堪快要到达极限的身体挣扎在艰难的逃亡路上，她衰败的脸上已看不出原本清丽无双的容貌。她强忍着剧烈的疼痛，一刻也不放慢脚步，哪怕她的腿伤得极为严重，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打伤她腿的特殊能力残留的力量萦绕在伤口上久久不散，不仅抑制了血肉的再生能力，还削弱了她的力量。又一次步伐踉跄之时，她抑制不住地口吐鲜血，血喷洒在娇艳欲滴的杜鹃花上，使得花如同汲取了生命力一般又绽放了几株，在炽烈燃烧的霞光照耀下，美得糜丽癫狂。


    “所有人听令，这次行动至关重要，首要任务是抓住珍贵的研究样本，样本代号A401。”


    站在悬崖边的温闻愿身着以黑为底色金色镶边点缀的PGD本部首领的制服，对着秘密参与行动的几位下属说道。


    “麻烦各位务必要在落鹜山的地界内抓住A401，不要让她逃入其他行政区内。若是实在抓不住，可以不要活的。”


    这位优雅知性的冷艳长官拥有大自然的笔画都无法企及的剔透美貌，身形宛如鬼斧神工的雕塑般精美又不失力量，略呈波浪状如绸缎般丝滑有光泽的深蓝色秀发随风飘扬，在细长睫毛下可以同晴空融为一体的深邃眼瞳沉静地注视远方。


    “A401已经被本部长打伤，现在能力受限十分虚弱。根据记录，她拥有复数的能力，其中变换形貌和侵蚀人心制造幻境的能力最难防。这里密林遍布，其中有不少变异植被和昆虫，我们人太少了，很难排查干净每一个角落。”秘书葛淇说道。


    “不用搞得那么麻烦，一把火把山上的东西都烧光，她也就藏不住了。”PGD本部调查科科长杨盈燚干脆地说道。


    “这么粗暴，你干脆把整座山夷为平地好了。”研究所的负责人兰颜吐槽道。


    温闻愿没有管她们的扯皮斗嘴，她闭上眼凝神感受空气波动，不消片刻她睁开双眼说道，“我去追A401，杨盈燚和兰颜去山下堵住她的逃跑路线，葛淇去往安全的地方监测我们的状态，若发现我们的状态不正常就启动机关，”


    “是。”


    交代完后温闻愿先行一步进入山林中，武力值较低的葛淇离开落鹜山，在安全屋监测数据操纵机关，随时准备支援，杨盈燚和兰颜各自顺着山相背的两端向下探索，在山脚堵住离开的路线。


    月亮清冷微弱的光芒不似阳光难以穿透层层叠叠的植物，树林里是一片漆黑的幽暗，气氛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A401不希望自己的命运在此刻终结，她想要活下去。


    沉郁的墨绿色的尽头透露出光亮，对迷途的人发出召唤，A401踏进光里，瞬间就被可搅碎钢筋铁骨的空气漩涡笼罩，她裸露的皮肤被风刃凌迟，直达灵魂深处的痛楚一瞬间笼罩全身，这是专门针对她的绞杀阵。


    温闻愿足尖轻点在树枝上，屹立于空中，狂躁的气流将她宽大的制服外套吹得猎猎作响，她满溢的杀气充斥在空气之中。


    “别挣扎了，越挣扎只会让你越痛苦。”


    温闻愿目光冰冷地盯着奋力反抗的A401，双掌并拢，十指悄然收紧，卯足劲加大阵法的强度。


    已是强弩之末的A401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施展了强度足以覆盖整座山的幻术，温闻愿眼前的景象发生变化，原本在阵法中奋力挣扎的A401变成了她的同伴，同伴们被脱离她控制的狂躁风刃追杀，死伤惨重。


    阵法的绞杀之力随着温闻愿的短暂失神而减弱，A401抓住那一瞬间挣脱禁锢，绕过围堵向远离落鹜山的方向奔逃。


    葛淇很快发现山上的三人都失去意识陷入幻境，她咬咬牙按下开关，同一时间，原本还能勉力支撑跑路的A401心脏钝痛，被激活的毒素顺着血液蔓延全身，没走几步路她就倒在地上，失去呼吸。


    A401的皮肤逐渐干燥皲裂，身体风化为细沙消散在空气中。随着生命检测仪上的波动归零，葛淇松开咬破的下唇，长舒一口气。


    ……


    岩川区外围的贫民窟无序，混乱，花花绿绿的霓虹灯闪烁，与秩序井然高楼林立的内城区形成鲜明对比，散发着令人不舒服的气息，却是个浑水摸鱼的好地方。


    一团蠕动的不明物质悄悄潜伏进来，专挑阴暗的巷子匍匐前行，四周非常安静，安静到能听见管道漏水的滴答声和醉酒的流浪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突然，这坨史莱姆在一片黑暗中撞到了一个柔软的障碍物，一张精致俏丽的漂亮脸庞在A401的眼前放大，真的很美，美到鲜血在上面都是恰到好处的点缀。


    但是这朵鲜花已经凋零，在不久前失去了生气，她浑身淤青，在生前遭受了非人的虐待，身上原本淡雅的白裙变得脏污不堪，沾满了血迹。


    A401小心翼翼地触碰女子还残存着温热的身体，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小小的身体化作无数细长的触手钻入地上的身躯，修补毛细血管，重新建立血液循环。


    女子失去生命力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她原本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身上被衣物掩盖的淤青伤痕都奇迹般地恢复，她的呼吸变得轻缓绵长，是真的睡着了。


    就像睡了一个世纪那样久，躺在地上的女子悠悠醒转，她睁开双眼，头疼欲裂。她挣扎着坐起身，痛苦地捂住额头，零碎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


    她叫叶弦意，是PGD岩川支部的一名普通职员，前段时间受命负责收集有关一起物资运输车失踪案件的情报，分析资料后得出的线索指向岩川郊外的废弃区划，运输车很可能被盘踞在贫民窟的蝰蛇帮截获了，可惜没有确凿证据。


    叶弦意想拜托外勤组的成员陪同前往探查，但惯例上默认PGD和地方帮派一向互不侵犯，外勤组的人不愿蹚这摊浑水。叶弦意不愿放弃这条线索，于是她独自前去拜访，对方表面上以礼相待，却在招待的茶水中下了迷药，让她白白丢了性命。


    已经成为叶弦意的A401整理已知的信息，这片归一个叫王伟的狡诈男人管理，他的势力是这里名副其实的地头蛇。沿着她所在的这条路再一直向前就是他们的老巢。


    “喂，走路不长眼睛吗，别再往前走了！”


    外表阴暗潮湿的建筑前，看门的小喽啰对叶弦意呼呵道。


    “这位小哥，我们又见面了。我才想起来有件事忘记和你们老大说了，能否再让我打扰一下。”


    “你谁啊，老大说今天不见客了。”看门小哥不耐烦地嚷嚷，待他看清眼前女人的脸，瞳孔惊恐地放大，这个女人明明已经被……


    “你怎么会在这里？！”


    “别来无恙啊。”


    叶弦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屈膝击中他的腹部，再一拳打向面门干脆利落地将男人放倒，随即她稍微用力就推开了紧锁着的厚重大门。


    门内的大厅里飘着陈年雪茄与檀香混合的腐朽气息，水晶吊灯在穹顶下摇晃，将斑驳光影投在灰色天鹅绒地毯上。中央的长桌由整块梨木雕成，桌沿盘踞的蛇形铜饰已氧化发黑，蛇睛处镶嵌的红宝石在暗处闪着血光。


    身材高大威猛梳着背头的凶恶男人披着黑西装坐在主位上，狰狞的纹身在衣领处若隐若现，四周围绕着一群同样面色不善的魁梧男人。


    “叶小姐又有什么贵干？都已经说了我们这里没有属于PGD的运输车，快点回去吧。”


    王伟居高临下地审视叶弦意，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烦人的女人还没有死，但是这不妨碍他再次送她上路。


    “丢了的运输车我们会自己找，就不麻烦你们了。不巧的是我刚刚还在这落了点东西，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取一下。”


    “那最好了。叶小姐落了什么东西呢？说不定可以让兄弟们帮帮忙。”


    “你们的狗命。”


    王伟大笑出声，他讥讽道：“笑话，真是不知好歹。看来叶小姐忘记刚才的教训了，我们不介意让你回忆一下。”


    坐在离叶弦意最近处的花臂大哥应声站了起来，他每走一步身上的肥肉都会震颤，他气势汹汹地向叶弦意挥拳，却被叶弦意利落地反剪双手一脚踹飞，肥大的身躯砸在墙壁上又轰然坠落在地，他嘴里溢出鲜血，脖子一歪晕死过去。


    本来坐着看戏的一群杀马特都震惊地站了起来，他们非但没有惧怕，反而被激发了凶性，各个都掏出了匕首和其他武器，带着被挑衅的怒火一拥而上，却被叶弦意像遛猴一般打碎骨头撂倒在地，再起不能。


    王伟见势不妙，趁叶弦意还在与剩余的几个好手缠斗，手悄悄摸向桌上的铜蛇，按下蛇眼处的红宝石，几把机枪从墙壁内弹出，对着叶弦意的方向疯狂扫射，几名手下首当其冲中弹身亡，被周围人困住的叶弦意躲避不及也中弹倒地，生死不明。


    “去死吧，混蛋。”


    王伟怒吼着，他的手死死扣住机关按钮，枪声直到所有子弹都打光才停歇。打斗的声音消失殆尽，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王伟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个像战神一样的女人消灭了。突然，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生长，有一个身影在灰尘与烟雾中缓缓站起。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