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高悬，身后一望无际的原野在逐渐远离，而原本行进有序的商队也被四处落蹄的群马冲撞的举步维艰。


    顾若芙一行人已经踏上了返程的路途，看着前头混乱的马群她也在心里盘算着路程。


    顾若芙瞧了一眼左侧的一个穿着北蛮服饰的身影，那人也似有所感，回眸对上了顾若芙的目光，眉眼之间俱是相熟之意。


    肖鹤渊朝她点了点头，顾若芙立即会意，转眼又瞧了一眼身后的伙计。


    “哎呦！你撞到我了！”行进的队伍中突然响起一道争执的声音，很快另一个人便也开始回声：“这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你自己没好好走。”


    原本就颇有争执的队伍顿时热闹了起来，随行而来帮忙赶马的北蛮人皆是一副颇有兴味的看着热闹，而巡防军则是面面相觑，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程季和顾若芙的身上。


    “大人，顾娘子，他们这……”


    顾若芙立即出言劝阻道：“二位眼下且有要事，有什么龃龉等回去再辩也来得及。”


    “没什么好辩的，他这一路上尽挑我刺了。”其中一人大声的指责道：“你是不是早就瞧我不顺眼了？”


    “是又如何？”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言语激烈之处甚至上了手，顾若芙见场面逐渐失控，立即指挥着左右围观之人上前拉架。


    “快拉住他们！这样成何体统。”


    可二人丝毫不顾及顾若芙的话，甚至连原本上前拉架的人也在暗地里挨了几拳，周遭渐渐的响起了北蛮人的嘲笑之声。


    程季瞧不下去了，走到顾若芙身边将她往后护了护，拔剑喝止道：“你们都给我住手！”


    可喧闹声夹杂着周遭马群的声音，他的喝止竟然未能起到半点作用，反而隐隐有了一种失控的感觉。


    原本在看热闹的北蛮人此时也开始忙了起来，因为原本还被控制在队伍里的马匹似乎突然像是受了惊一样，开始四散着逃离。程季见状急得不行，立即就开始指派部下加入拦马的行列之中。


    一时间，四周马蹄之声沸腾，啾啾的嘶鸣声也是不绝于耳。那几位北蛮人初时倒也算是身姿矫健，也隐隐有了控制住局面的样子，可偏偏巡防军的加入让马群再次受了惊。


    肖鹤渊见眼下的场面终于一发不可收拾了，立即趁着乱剥了身上的服饰，悄悄的隐蔽在了顾氏的商行之中。


    程季急得不行，还是不死心的大喊道：“快拦回来啊！快！”


    而方才还在争论不休的顾氏众人此时倒是安静了下来，规规矩矩的立在顾若芙的身侧，全然没了方才言行狂悖的模样。


    等那匹马冲散了那几位北蛮人后，这里才再次恢复了平静，也是此时程季才发现满场只有自己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而其他人都是以一副冷静至极的模样瞧着自己。


    顾若芙见程季神色困惑的望着自己，立即坦然道：“程都尉，事发突然，有所隐瞒之处还请见谅。”


    程季不解道：“顾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而此时，肖鹤渊却从顾若芙的身侧走出，熟稔的拉住顾若芙的手对着他解释道：“那批马有问题，是染了瘟病的病马，若是此时带回了涵塞大营，后果将不堪设想。”


    程季起初只是觉得他很眼熟，可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你？你是……”


    他正欲努力回想，可余光间却瞧见了那两只相携在一起的手，顿时就反应过来了。


    “肖大人。”程季一脸的惊喜，他先前只在郡守府远远的见过肖鹤渊一面此时在这里正面碰上不免有些惊奇，拱手道：“末将不知肖大人在此，方才冒犯了。”


    肖鹤渊此行本就是暗线行事，不宜与外人有过多的接触，不甚在意的摆手道：“我本就是暗中行事，也是刻意隐藏身份。”


    程季虽然早已在黛程阳那里听说了他们二人的关系，但此时见这位身负盛名的肖少卿这般毫不避讳，还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了。


    他不由的多瞧了相握在一起的手两眼，才突然又想起来此时还有要紧的事，“既如此，那我们现在该如何？那批病马……”


    肖鹤渊道：“无事，返程即可，那批病马自有它们的好去处。”


    程季听的云里雾里的，微微怔愣的神情显露着他的疑惑。顾若芙见状浅笑了一下，解释道：“已经被引回北蛮的营地了。”


    “那北蛮此番岂不是要自讨苦吃了？”程季立时激动不已，满眼钦佩的瞧着肖鹤渊道：“肖大人，此计甚妙。”


    “不敢当，不敢当。”肖鹤渊得了赞赏也只轻轻勾了勾唇，却垂眸满眼欢喜的瞧着顾若芙道：“还是顾娘子配合的好。”


    程季嘴角的笑意顿时顿住了，顾若芙脸上也俱是尴尬之色，周遭的众人也都十分默契的撇开了眼睛。


    顾若芙气恼的掐了一把肖鹤渊的胳膊，没好气道：“在外的时候你能不能顾忌点？”


    可偏偏肖鹤渊皮实，得寸进尺的低声在顾若芙耳边问了句：“那在家呢？”


    “滚。”


    失去了累赘，一行人立即再次轻装上路，朝着涵塞城而去。


    骆驼的脚程不如马匹，又要穿过一段黄沙纷飞的地界，他们的行进速度实在快不起来。


    而此时，一直位于最前列的向导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在一众疑惑的目光中停下，微微探耳像是在仔细的听着些什么。只见他突然面色一凛，语气急切的对身后的众人说道：“不好，北蛮人追来了。”


    闻言，原本就有些着急返程的众人更是乱了阵脚，肖鹤渊也知晓事情恐怕已经败露，此时若是被北蛮人追上，实在是凶险。他略有些不安的瞧了一眼，一旁尚且镇定的顾若芙，又问道：“大概有多少人？”


    确切的数字他无法估算出来，只叹气道：“听马蹄声应当不下于百匹。”


    而他们此行的队伍虽说前前后后也有百余人，可除去随行商里的二十几号人，真正可堪大用的也就八十余人。


    若是对方察觉事情败露，再加上他们此前暗地里使得手段，此行派来截杀的必然都是精兵猛将。而且北蛮的骑兵向来以凶狠蛮横著称，若是真的同他们动起手来，恐怕靠这些专注于城内巡防的巡防军实在是难有一搏之力。


    肖鹤渊快速的巡视了周遭一圈，漫漫的黄沙之地所有的踪迹皆是一览无余，本分也藏不住人。


    “继续回城。”他知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立即驱策着所乘骆驼奋力前行。


    此处距离涵塞大营还有约摸两个时辰的路程，到时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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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援的可能性也大一点。


    此时各人都是拼尽全力的逃离，可渐渐的身后的马蹄声和叫喊声却愈发清晰起来。


    “站住！”


    “可恶的南朝人，等抓住你们一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身后的谩骂之声逐渐清晰起来，而顾若芙的心也逐渐变得难安，她转头想要瞧一眼肖鹤渊，却发现原本一直与她并排而行的人，此时却不见了踪迹。


    “肖鹤渊。”顾若芙略有些焦急的唤了一声，但在此紧要的关头却无法慢下速度来寻人。


    肖鹤渊听到了那一声呼唤，看着前头的背影心里觉得无比的踏实，遂吩咐道：“商队的人继续跟着向导往前行，去涵塞大营求援，巡防军跟我垫后。”


    “是。”


    听着这一声整齐的应和之声，顾若芙不由的心里一颤，一种莫名的悲痛感涌上心头，心尖上那种阔别已久的钝痛感突然涌了上来。


    顾若芙不安的揉了揉心口的位置，暗自也在祈祷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生事。


    身后已经传来了兵器刀刃的碰撞声，顾若芙抬眸瞧了一眼前头的路径，所视范围有限，除了一片昏黄之外瞧不见别的东西。


    而另一边，肖鹤渊和程季带着一众士兵也在奋力迎敌，终于脱下伪装的北蛮人也是毫不留余地的挥刀。


    他们身形魁梧，力道也是出奇的大，又凭借着地势和骑术的优势不多时便将巡防军打的伤亡惨重。


    顾若芙再次回眸时，肖鹤渊正被一把弯刀压着，眼看着就要被对方从骆驼上压下来。


    顾若芙顿觉不妙，立即勒停了骆驼。


    “家主！”


    “你们继续前进，速去求援。”她全然不顾身后的一片呼唤声，直奔着肖鹤渊而去。


    顾若芙现在没法再想别的事了，她只突然想到上一世他们二人最后都是死在孤独之中，便觉得无比遗憾和心痛。


    今日若是没有援兵，肖鹤渊和那群巡防军都是难以脱身的，与其这样再一次见证生死，倒不如陪他战至最后，也好给他们这两世情缘画一个圆满的结局。


    顾若芙的目标十分明确，骑着骆驼直直的朝着与肖鹤渊缠斗的人撞去，“滚开！”


    原本还在专心压制着肖鹤渊的北蛮人立即发现了她的意图，立即便要抽刀朝顾若芙劈。


    “蓉蓉！”


    肖鹤渊也被她这一动作吓得心惊胆战，但也立即配合的将那人反制拉扯住，北蛮人一时间也退不开，所骑的马瞬间被身形庞大的骆驼撞开。


    肖鹤渊原本被压制住的情形也瞬间转化，顺势一把将顾若芙揽进怀中，又立即提剑朝身形不稳的北蛮人刺去。


    一时间血花飞溅而出，刚刚还威风凛凛的蛮汉被一剑封喉。


    感受着怀中的温热气息，肖鹤渊被惊的快要跳出来的心脏这才缓缓落回，惊魂未定道：“蓉蓉，你吓到我了。”


    可顾若芙却固执的将脸埋在他的怀中，“我要跟你在一起，哪怕是死。”


    肖鹤渊心间一热，若是在旁的时候听到妻子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他恐怕当场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可现在不行，他们还深陷危机之中。


    肖鹤渊拢了拢胳膊道：“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