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轰隆声打断了苏砺光的回忆。


    他转过头，通过朦胧的白纱窗，看见一架架黑色直升机划过天际。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妈妈说过的那位褚先生。


    -


    事情进展得出奇顺利。


    馆主被带走后，苏砺光简单处理了伤口，主动提出想留在这个房间。


    他渐渐意识到，是公主救了他们。


    那个坐标，是月馆所有被骗来的主播，一起配合尹蘅初得到的。


    他们所在的位置一直保密得严丝合缝，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月馆太大了，连正门都找不到。


    他们也被严格禁止使用任何电子设备。


    主播后台的私信，全由“负责的人”代为回复。只有遇到无法判断的特殊信息，才会让主播亲自查看。


    尹蘅初就是那时察觉到了异常。


    而公主干净利落地收拾舟少和山海的事迹，也给了所有主播希望。


    尹蘅初学历最高，又熟悉电脑。在大家默契配合下，她成功偷出一次机会。


    趁一位常来月馆的客户不注意，她用对方的电脑查到了定位。


    他们这才发现，自己早已不在C国境内。


    他们被送到了灰港。


    当时，大家一度犹豫是否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公主，怕连累她。毕竟灰港这个地方，一旦被送来，几乎就没有回头路。


    但紧接着，在那扬直播中，公主再次出手，直接收拾了山海，让两个老板亲自低头道歉。


    希望，再一次在众人心中燃起。


    -


    苏砺光看着水果刀中映出的自己。


    冷光微颤，映出一张疲惫又模糊的脸。


    那些新主播，大多都是因他而来。


    他被打造为银陌的一哥，成了招牌噱头。看似高福利的合约，实则诱饵，吸引无数年轻人前赴后继。


    因为妹妹被当成把柄，他不得不顺从。


    他是那个妥协的、合谋的“罪人”。


    如今一切结束，所有人都获救了。


    他也终于可以解脱了。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苏砺光猛地回头，不知何时门被推开，走廊的灯光顺着照进来，晃得他抬手遮眼。


    他恍惚了一下，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黑影。


    -


    褚念之快步走进来，拉开窗帘。


    阳光毫不客气地洒了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满了苏砺光的全身。


    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看到那个黑衣少女已经蹲在自己面前。


    她一语不发，只是看着他。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很轻。


    “苏砺光。”


    “逆境中长大的孩子，被命运磨砺得越狠，越会发出不一样的光。”


    “你的母亲一定很爱你。”


    褚念之查过他的资料。


    她不认为“苏砺光”这个名字，是那个文盲父亲能取出来的。


    听到“母亲”两个字，苏砺光手中的水果刀没拿稳，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他慢慢蜷缩起身体，抱住膝盖，像个孩子。


    身子一抖一抖的，什么也不说。


    褚念之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


    她转身吩咐门外的士兵几句。


    然后走回来，坐在他身旁。


    阳光越照越暖。


    -


    “指挥，人带到了。”


    士兵押着一个胖男人走进来。


    苏砺光一眼认出来，是馆主。


    那人嘴巴被封着，眼睛里全是慌乱，疯狂摇头，似乎还想挣扎着下跪求饶。


    “放开。”


    褚念之缓缓站起身，声音清冷。


    士兵一松手，胖男人还没来得及扑上去，就听到“咔”的一声。


    “砰！砰！砰！砰！”


    连续四声响。


    褚念之干净利落地拔出腰间的短距装置，精准命中目标四肢。


    胖男人重重倒在地上，哀嚎都来不及发出。


    苏砺光愣愣看着身边高大的少女身影。


    “没事，麻醉弹而已。”


    褚念之回头对他说，眉眼带笑。


    然后她收起笑容，目光落到他身上。


    “苏砺光，站起来。”


    他没动，低着头，眼里还有刚刚未干的泪光。


    “不要让任何人熄灭你的希望。”


    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站起来！”


    苏砺光抹了一把脸，手扶着身旁的桌角，缓缓站了起来。


    褚念之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欣慰。


    她从裤腿绑带处抽出一把短刀，走到他面前。


    “记住，刀尖不是对准自己的。”


    她把刀放到他手里。


    “是对准敌人的。”


    苏砺光低头，看着手中的刀，指尖微微发颤。


    然后，他抬头看向那个倒在地上的人。


    那一刻，很多画面闪过脑海。


    他想起那些被伤害的同伴，一个个鲜活、年轻、朝气的脸。


    他再也无法忍耐。


    他握紧刀，迈出步子朝前走去。


    -


    这一幕，透过落地窗，静静落进了正对面高楼某人的眼里。


    仿佛两个世界。


    一边，是光线倾泻的房间，天使般面容的少女身穿黑衣，白发微扬，懒洋洋地抱臂站在光里，像审判者，也像神明。


    一边，是地狱深处，魔鬼终于被撕裂，血与火在沉默中翻滚。


    他拿着望远镜看着那一幕，浑身轻颤。


    兴奋，像毒素一样涌遍四肢百骸。


    “哈哈哈哈哈！”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没想到这一趟，竟然能看到这样的意外之喜。


    他的眼里光影交错，像狼看见了唯一的猎物。


    -


    “诶？还真有人来？”


    周见川探头看向窗外，只见一架直升机正朝这边飞来。


    赫连曜眉头一收，起身，收起了原本懒散的姿态。


    “谁啊？这么重视？”周见川问。


    还没等回答，直升机已经稳稳降落，舱门打开，一道人影走了下来。


    周见川眯了眯眼，一瞬间瞳孔地震。


    阿尔诺家的……少主？！？


    赫连曜率先迎上前去，伸出手：“感谢阿尔诺先生在清扬时手下留情。”


    伊利亚斯看着他，没有说话。


    周见川已经躲到一边，整个人都缩成了鹌鹑状，连大气都不敢出。


    赫连曜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被人打断。


    一个少年猛地冲过来，动作迅疾，毫不犹豫地一把握住伊利亚斯的手，两眼发亮，笑容灿烂得像阳光穿透乌云。


    “哥哥好！”


    赫连曜：？


    周见川：？？？


    白珣临你小子干什么呢？！


    伊利亚斯微微一怔，表情极力维持着镇定，从这热情的少年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