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觉得……反胃。


    其他更多的情绪就没有了。


    也是在这时候，他发现自己原来如此淡漠，淡漠到了一种病理的状态。


    他接受了自己这种隐秘的病态。


    原本他便不喜与人交谈，此时更是失去了所有交流的欲望。


    自那之后，季知叙便不再开口了，宁愿偶尔打手语，也懒得再动嘴。


    ……


    莘辞听完，才知道季知叙的症结根本不是什么面临差点被猥亵的阴影心结。


    这点，大概对他造不成阴影。


    他根本的原因是，情感上陷入了深深的空洞与虚无。


    勉强可以用情绪淡漠、厌世来比拟，但比那可能还要偏负面一些。


    莘辞问：“你讨厌所有人？”


    季知叙想了想，没肯定也没否认。


    “对家人的感受是什么呢？”


    莘辞感觉自己现在好似变成了一个心理医生。


    不过他在从前的小世界里还真从事过这个职业，如今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少年却笑了笑，笑意未及眼底，“莘医生，我不知道你的专业范围这样广，不仅可以帮我缝针，还能帮我心理疏导。”


    莘辞被看穿意图，耸耸肩，内心感慨季知叙的防备心太重，表面却不动声色微笑。


    “那好吧，我懂了。”


    “今晚就不打扰了，晚安。”


    说完，莘辞起身，准备离开。


    他此前低估了这个任务的难度。厌世怎么救？他没头绪。


    因为他也厌世。


    现在属于是两个病患撞一起了。


    莘辞想到这里有些好笑，走到季知叙的房门前，正要拉开门把手，却发现门锁上了。


    还不是一般的反锁。


    必须得用钥匙才能打开。


    他偏头，眼神询问季知叙。


    后者来到他面前，定定地望进他眼睛里，低声幽幽说：“莘医生，你真的想解开我的心结吗？”


    此刻，少年不再是低垂或望向虚无的漆黑眼眸，逐渐扩散成深潭。


    一瞬间，莘辞仿佛感受到冰川下沸腾滚动的熔岩。


    他压住这种古怪感，很温柔地回应：“我想帮你，小叙。”


    “什么都可以帮？”


    少年轻声的询问，像抓住一根浮木，又好像想将他也拖下水。


    莘辞思量措辞，“小叙，你需要我帮什么？如果我能做到，我当然愿意。”


    季知叙闻言却沉默了。


    半晌，莘辞看见少年垂落长睫，根根分明，黑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算了，你做不到。”


    “说说看？”


    “……说了你会生气吗？”


    “和小白有关？”难不成男主是想让他从此远离季诗文？


    “不，没有关系，只和你我有关。”季知叙一听他提到“小白”二字，便迅速冷下脸来，语气也是。


    宛若瞬间便结了层冰霜。


    莘辞心中的违和感越发强烈了。


    男主真的在意女主么？为什么在这个前提上，季知叙的很多行为都逻辑不通。


    除非前提换成……


    莘辞想到什么，心脏猛然一震。


    他不确定。


    这可能吗？


    他试探道：“我保证不生气，你说吧。”


    季知叙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瓣，清冽又疏离的少年此刻低哑，“我想让莘医生把衣服都脱掉。”


    “……”


    莘辞听到自己大脑中的那根弦，再一次断掉了。


    “季知叙？”


    他略带被冒犯的愠恼，反问确认。


    季知叙面对青年的薄怒，仍旧平静，淡淡叙说：“其实我不仅厌恶同性，还厌恶全人类，如果可以，我恨不能让这个世界加速毁灭，我觉得末世来临……很美妙。但你不一样。”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一样的。”


    他一字一句，娓娓道来，眸光再看向他时，宛若冰冷的黑色星火被点燃，簇动在眼眶里。


    “莘辞。”


    听见自己的名字像被少年把玩似的低低玩转于唇舌间，莘辞心情异常复杂。


    难怪这家伙最后会是丧尸王呢。


    身为人类的季知叙，比丧尸还要渴望世界完蛋。


    少年低声说：“我想到你，就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存在意义的，原来有像你这样完美强大的人。”


    “我觉得，如果你愿意让我看到更多，或许我会产生对这个世界的期待。莘医生。”


    说完，少年朝他微微一笑。


    昏暗灯光下，他看不出这抹漂亮到惊艳的笑容是否真情实感。


    但莘辞着实有种刀人的冲动。


    他回少年一个微笑，准确说来，是皮笑肉不笑——原来在这里等着他，是吧。


    这个病、毒。


    想假借解开心结之名，让他脱衣服，占便宜？


    真不愧是这个诡计多端的病毒，什么招都能想出来啊。莘辞都要气笑了。


    看得出，眼前的季知叙并没有病毒的记忆，但内里灵魂绝对是病毒没跑了。难怪对女主态度一般，难怪他和女主稍微走近一点，占有欲值就不停狂涨。


    演，接着演。


    这个病毒既然要这么玩，那就别怪他让他不痛快了。


    “小叙，”莘辞恢复如常说，“你的这个要求，抱歉我不能答应。”


    季知叙眸底似有失望一闪而过。


    莘辞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他兢兢业业扮演深爱女主的男二，说：


    “小白希望你开心，而小白希望的，就是我希望的，背叛小白的事情，我不会做。所以抱歉。”


    话音刚落。


    [男主占有欲值+……无法计量，支线任务（刷满男主占有欲值）已完成]


    莘辞微微笑，爽到了。


    他佯装毫无察觉，转身看向并打不开的房门，“对了小叙，我还要去热杯牛奶给小白送过去，你要我帮你也带一杯吗？”


    季知叙闻言面色如常，浑身却迅速散发出强烈的阴鸷冰冷。


    “……莘辞，你很喜欢我姐吗？”他语气有些说不出的阴冷。


    莘辞想了想，模棱两可，展露微笑，“我只是想守护好她。”


    毕竟任务要求是这样的。


    “……那我呢，你说实话，我是顺带的吗？”


    季知叙倏然向他逼近，漆黑如墨的眸子渐渐散发一丝难以分辨的金光，仿佛黑色的瞳仁外圈被镀上一环浅金。


    那是……变成丧尸王之后才有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