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过演武场的飞檐时，苏妄正蹲在阵盘前调整符文。


    玄甲龟的鳞片还泛着淡淡蓝光，那是白日里载具冲锋留下的灵气余韵。


    魏三狗蹲在墙角数火符，林小虎用草茎戳玄甲龟的鼻孔逗它，赵大牛则抱着个粗陶碗，呼噜呼噜喝着苏妄煮的灵米粥——这是网吧"充值网费"送的福利，用下品灵石煮的，能补回点消耗的真气。


    忽有冷风卷着松涛声灌进演武场。


    苏妄手指刚碰到"载具加速"的符文，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过半开的竹帘，看见月光下三道影子正沿着青石小径逼近——为首两人气息沉稳如渊，是金丹期修士；跟在后面的小弟子脚步发虚，应该是执法堂的记名弟子。


    "三狗！"苏妄低喝一声。


    魏三狗手一抖，火符"哗啦"撒了满地。


    林小虎的草茎"啪"地断在玄甲龟鼻孔里，那畜生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把赵大牛的灵米粥喷得满衣襟都是。


    "长、长老？"魏三狗膝盖直打颤，弯腰捡火符时额头直磕青石板。


    苏妄快步走过去，用脚尖把一张"雷符"拨到竹帘底下，转身时已换上副笑嘻嘻的模样。


    演武场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陈云山当先跨进来，玄色道袍上的执法堂纹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上网需知"（苏妄写的：灵气充值，每柱香一灵石；组队半价，四排送火符），眉峰皱得能夹死只蚊子。


    跟在他身侧的李师叔倒是眯着眼睛打量阵盘，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腰间的阵旗——那是阵法堂长老的标配。


    "苏妄。"陈云山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演武场是宗门重地，你私设幻境阵法，可知触犯《青云宗规》第三十七条？"


    苏妄拱了拱手，袖中攥着张提前写好的"网吧营业执照"（其实是用阵道堂废纸画的，盖了他私刻的"九霄网吧"木章）："回陈长老，这不是邪阵。


    您看——"他指向正用前蹄扒拉火符的玄甲龟，"这是弟子改良的''幻灵演武阵''，用灵气模拟实战场景，专门给外门弟子练配合的。"


    李师叔眼睛亮了："幻灵阵？


    我前日在典籍阁翻到过残篇，说是能拟真上古战场......"他凑到阵盘前，指尖掠过刻着"天命圈"的符文，"这纹路......竟融合了困仙阵的缩地成寸？"


    陈云山哼了声："李师弟莫要被花架子骗了。"他转身盯着苏妄，"口说无凭，你敢让我等进阵看看？"


    苏妄心里一喜，面上却做出为难模样："这阵......需要四人组队才能开启。"他指了指魏三狗三人，"长老要是不嫌弃，不如和他们组个''四排''？


    就当......指导弟子们？"


    李师叔立刻扯了扯陈云山的袖子："老陈，试试嘛！


    我还没见过活的幻灵阵呢！"陈云山被拽得踉跄两步，黑着脸甩袖："罢了！


    若真如你所说，便罢了；若是邪阵......"他扫过魏三狗等人发白的脸，"执法堂的雷刑柱可不长眼。"


    幻境启动时，陈云山还在嘀咕"故弄玄虚"，下一刻便被卷入漫天雾气。


    等视线清晰，四人已站在一处山坳里——远处有炊烟升起，山脚停着辆"载具"（其实是苏妄用低级遁光符模拟的玄甲龟虚影），林小虎的"手雷"（改良版爆炎符）正躺在他脚边的布囊里。


    "这是......"李师叔摸了摸腰间的阵旗，旗面竟微微发烫，"灵气共鸣？"


    "冲！"魏三狗突然拽住陈云山的袖子。


    他方才在网吧"训练"了七次，此刻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剑，"长老你跟我绕后，大牛正面扛，小虎去山包封雷！"


    陈云山被拽得一个踉跄，刚要发作，就见赵大牛吼了声"跟我冲"，拎着根木棍（幻境里的"突击步枪"）就往山脚的"敌人"堆里扎。


    对面的"内门弟子"（其实是阵灵模拟的）挥着木剑扑过来，赵大牛突然弯腰——这是苏妄教的"蛇皮走位"，木剑擦着他后颈劈在地上。


    "雷区！"林小虎的吆喝声从山包传来。


    陈云山抬头，正看见七八个红点（爆炎符的引信）"叮叮当当"滚进敌群。"轰！"火光炸起时，他下意识运起护体灵气，却只觉有股暖融融的灵气拂过——这是苏妄特意调的"训练模式"，不伤根基，只震得人头晕。


    "长老！"魏三狗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陈云山转头，正看见他猫着腰摸到"敌营"后侧，抄起块石头（幻境里的"近战武器"）照着"敌首"后脑勺就是一下。


    那"敌首"晃了晃，直挺挺栽进旁边的"天命圈"（缩小的灵气罩）——这是苏妄根据"跑毒"改的，圈外灵气稀薄，逼得人必须往里缩。


    幻境消散时，李师叔的阵旗还在嗡嗡作响。


    他盯着自己发抖的指尖——方才那套"分路包抄""雷区封锁"，竟暗合《上古战阵纪要》里的"四象困杀阵"残篇！


    陈云山则摸着被魏三狗拽皱的道袍，脸色比刚进来时缓和了些——方才他虽被拽得狼狈，可那套配合竟真让"敌群"乱了阵脚。


    "如何？"苏妄站在阵盘前，手心沁着汗。


    他看见李师叔在偷偷翻阵盘的符文记录，陈云山的目光则落在正蹲在墙角捡火符的魏三狗身上——那小子捡着捡着，突然和林小虎击了个掌，嘴角咧到耳根。


    "不过是些取巧的法子。"陈云山甩袖转身，道袍却没像来时那样绷得笔直。


    李师叔恋恋不舍地摸了摸阵盘，临出门时突然回头："小苏，明日来阵法堂，我有几本阵道典籍借你看看。"


    演武场的灯笼重新晃起来时，魏三狗凑过来："苏哥，长老没发火？"苏妄望着陈云山离去的背影，摸着腰间发烫的阵图残卷——方才幻境启动时，那残卷突然泛起微光，和阵盘的符文产生了共鸣。


    他笑了笑："发不发火......要看他们明日怎么想了。"


    夜风卷着松涛掠过"九霄"二字，苏妄望着月亮爬上演武场的飞檐。


    他知道，今晚的检查不过是个开始——等仙盟大比的消息传来，这些"取巧的法子"，怕是要让整个修真界都吃一惊了。


    幻境的雾气彻底消散时，陈云山的道袍下摆还沾着模拟战斗中"毒圈"边缘的稀薄灵气。


    他垂眸看着自己发颤的指尖——方才被魏三狗拽着翻上土坡时，那小子竟能精准算出"天命圈"收缩的时辰，在最后半柱香里带着整队人撞破敌阵后防，把原本围过来的三十多个"内门弟子"反困在缩小的灵气罩里。


    "长老看！"魏三狗凑过来，指节还沾着幻境里"近战武器"的木屑，"方才毒圈从东边缩，南边林子里肯定有伏兵，我让大牛扛着''枪''冲正面，就是要引他们把灵气都耗在防御上......"他说得唾沫星子乱飞，陈云山却听得眉心微松——这混不吝的杂役弟子，竟真把"跑毒"的时机摸出了门道。


    "好小子！"李师叔的笑声震得演武场的灯笼直晃。


    他方才非要试"载具冲刺"，骑在玄甲龟背上裹着遁光符横冲直撞，火符炸得"敌营"里的阵灵东倒西歪。


    此刻他正拍着玄甲龟的壳，龟背被火符烤得发烫，龟脑袋却还恋恋不舍地往李师叔怀里钻——显然被长老身上的阵道气息吸引了。


    苏妄站在阵盘旁，看着李师叔把玄甲龟逗得直吐灵息，喉结动了动。


    他早算到两位长老亲身体验后态度会松动，可真正见着李师叔眼里的兴奋，还是忍不住攥紧了袖中的阵图残卷。


    这卷从杂役房梁上抠下来的破布，方才在幻境启动时又发烫了，纹路和阵盘上的"天命圈""雷区"隐隐重叠，像在应和什么。


    "两位长老觉得，这''幻灵演武阵''比得上门内那些老套的对练吗？"苏妄故意把"老套"二字咬得极重——他知道陈云山最烦外门弟子只知打坐不知实战，上次大比青冥宗被苍梧派用"三才阵"团灭的事，这位执法长老可是在演武场骂了半宿。


    陈云山的目光扫过墙角还在搓手傻笑的魏三狗，又落在赵大牛胸前——那小子的灵米粥虽然被喷了，但衣襟上"蛇皮走位"蹭的泥印子，倒比往日练剑时的汗渍更鲜活。


    他喉咙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花拳绣腿"四个字。


    "若长老们允许......"苏妄往前半步，声音放得诚恳，"弟子愿把这阵改良成特训模式，每日放两个时辰给外门弟子组队。


    实战配合练好了，等仙盟大比......"他没说完，目光却扫过陈云山腰间的执法堂玉佩——那玉佩是三年前大比时，掌门亲手赐给带队长老的，如今却蒙着层薄灰。


    李师叔先拍了板："妙啊！


    我阵法堂正愁没新鲜阵例给弟子们看，这幻灵阵的符文融合......"他突然顿住，瞥了眼陈云山沉下来的脸色，挠了挠后脑勺。


    陈云山盯着苏妄眼底的算计，心里跟翻了锅似的。


    他何尝看不出这小子在打"借宗门资源扩网吧"的主意？


    可方才幻境里那套"四排战术"，竟真让他想起二十年前在古战场见过的"雁行围杀"——当时他还是个练气期小弟子，跟着师兄弟被妖兽群围，若不是老宗主带着人分四路包抄，哪还有命站在这里？


    "暂且保留。"陈云山甩袖时，道袍带起的风掀翻了桌上的"上网需知"，"但执法堂每日派两人监管，符文改动要报阵法堂备案。"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若再有人修炼进度暴跌......"目光扫过魏三狗，"你这网吧，就改成雷刑柱底座。"


    李师叔追着陈云山出了门，走到演武场门口又折回来。


    他摸出块温玉镇纸压好被吹乱的阵图，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载具加速"的符文："小苏，明日带阵盘来阵法堂。"他压低声音，"我那有本《上古战阵图解》，你那''天命圈''的缩地纹路......像极了里面的''困龙锁''。"


    月上中天时，演武场的灯笼次第熄灭。


    苏妄蹲在阵盘前，借月光翻李师叔留下的镇纸——温玉内侧刻着"阵道堂"三字，还带着长老掌心的温度。


    他摸出怀里的阵图残卷，残卷上的暗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和阵盘上的"雷区封锁"符文严丝合缝。


    夜色更深了。


    李师叔独自站在演武场边，借月光翻看着苏妄留下的阵图残页。


    阵纹在他指尖流转，忽然有缕银光从残页里窜出，在空中勾勒出半幅战阵图——那是他在藏经阁见过的上古战阵残篇！


    "这幻灵阵的阵眼..."他摸着胡须喃喃，"怎会与上古战阵的引灵纹如此相似？"山风卷着几片落叶掠过他脚边，他突然听见拐角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谁？"李师叔喝问。


    阴影里走出个穿青衫的外门弟子，正是昨日被苏妄拒绝加入精英组的周墨见。


    他低头行礼："师叔，我...我来给演武场送新制的引雷符。"月光照在他脸上，眉峰间的阴鸷却比夜色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