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哥，最后一桌客人要续时！"魏三狗从幻境舱里探出头，发梢还沾着幻境残留的灵气，"说要再开把四排，凑不齐人，让我顶上。"


    苏妄收回视线，冲魏三狗挥挥手。


    等杂役弟子抱着灵气石去充网费时，他悄悄摸了摸腰间的阵盘——那是他用幻灵阵图残片改的简易监测器，此刻正微微发烫。


    有人在刻意收敛灵气波动，却瞒不过阵眼核心的感应。


    陈云山把斗笠压得更低。


    他本想趁夜潜进来，谁料这"九霄网吧"到了子时竟还有七八拨人，三个幻境舱亮着暖黄的光，木榜前挂着盏气死风灯，照得"今日积分榜"上的名字明晃晃的。


    魏三狗那厮的名字还在榜首，后面跟着一串"吃鸡达人""雷王"的外号，看得他嘴角直抽。


    "客官是要单排还是组队？"苏妄不知何时站到了他面前，手里转着块刻满纹路的玉牌，"组队的话可以挑队友，单排的话...您这气息生得很，怕不是头回来吧？"


    陈云山喉结动了动。


    他本想装成木讷的杂役，可苏妄的目光像钩子似的，直往他斗笠下钻。


    他咬咬牙，从袖中摸出块下品灵石："组队，随机分配。"


    玉牌在两人掌心相碰的瞬间，苏妄瞳孔微缩——这枚灵石里裹着若有若无的执法堂印记，是陈云山常用的传讯石材质。


    他不动声色收回手，指尖在玉牌上轻叩三下，幻境舱的门"咔嗒"弹开。


    陈云山刚踏进舱门，眼前便泛起白雾。


    等再睁眼时，他已站在一片焦黑的山坳里，身侧站着三个穿外门弟子服的少年，其中一个正抓耳挠腮地翻储物袋："我带了三张雷符，两张火符，三狗哥说雷符当手雷使最顶用！"


    是魏三狗的声音。


    陈云山眯眼望去，那少年正蹲在石头后，指尖掐着张雷符念念有词，道袍下摆沾着草屑，和白日里讲"雷区抢空投"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注意小地图！"魏三狗突然压低声音，手指在虚空中划拉——陈云山这才发现，自己视野边缘浮着个淡蓝的圆环，正缓缓收缩。"天命圈要刷了，东边山坡有脚步，三个人！"


    陈云山耳力过人，果然听见东边传来细碎的草木摩擦声。


    他刚要掐诀布防，就见魏三狗猛地跃起，雷符"唰"地甩向左侧山涧："封烟！


    老张绕后，老李跟我卡视野！"


    雷符炸开的瞬间，陈云山瞳孔骤缩。


    那哪是普通的雷符？


    灵气在半空中凝成淡紫烟雾，竟真把山涧口封了个严实！


    东边的脚步声顿了顿，转而往右侧密林窜去，却正撞上进击的老张——那弟子手持短刃，竟用的是"蛇形步"，每一步都踩在草木最稀疏的地方，半点声息都无。


    "雷区到！"魏三狗又甩出两张雷符，这次没炸，而是插在石缝里。


    陈云山这才看清符纸上的纹路：竟是改良过的引雷阵，只要敌方触发就会连锁爆炸！


    东边三人见势不妙正要撤退，老李已从背后摸了上来。


    陈云山看得头皮发麻——这小子的术法明明才练气三重，可出剑的角度专挑敌方后颈大穴，封喉、锁脉、卸力，招招都是实战里才会琢磨的杀招！


    "双杀！


    三杀！"魏三狗欢呼着跳上石头，雷符在他脚边噼啪作响，"让你们抢我空投！


    老子雷王的名头是白叫的？"


    幻境突然消散时，陈云山的道袍已被冷汗浸透。


    他盯着眼前浮现的"淘汰数：3，积分：89"，又看了眼奖励栏里那枚流转着紫电的丹药——金雷丹，传说中能稳固雷灵根的好东西，他当年筑基时求了三年都没求到。


    "长老觉得这幻境如何？"苏妄不知何时站在舱外，手里转着那枚监测阵盘，"您这把的雷符用得妙，要不是魏三狗那小子总爱喊''雷王''，我差点以为是哪位前辈高人带飞。"


    陈云山手指捏得发白。


    他本想抓个现行，谁料亲眼见着外门弟子把"封烟""绕后""雷区"这些游戏术语，化成了实实在在的战术。


    方才那三个弟子的动作，竟暗合《青冥战典》里的"三才锁困阵"，连他这个执法长老都挑不出错处。


    "你怎知此阵能激发潜能？"他摘下斗笠，目光灼灼，"金磊丹你个外门弟子...到底从哪弄来的？"


    苏妄挠了挠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弟子哪懂这些？


    不过是按古籍里的阵图瞎鼓捣。


    您看这奖励，都是幻境自己吐出来的，许是阵图高兴了？"


    陈云山没再追问。


    他盯着苏妄腰间的阵盘，又看了眼木榜上越刻越多的积分，最终将金雷丹收进袖中。


    转身时道袍带起一阵风，吹得符盘上的云纹隐隐发亮，竟真有几分战旗招展的架势。


    "明日清晨，执法堂在演武场设擂台。"他走到角门边突然停步，"外门弟子都可参加，我亲自...当裁判。"


    月光漫过青石墙，苏妄望着陈云山消失的方向，指尖轻轻抚过阵盘。


    方才幻境里，他分明看见阵图深处的黑影又动了动，这次看清了——那黑影腰间，系着截墨绿的剑穗。


    演武场的晨雾还未散尽，青石擂台已被擦得锃亮。


    外门弟子们围了三层，交头接耳声撞在晨风中："听说陈长老亲自当裁判，头一场就是积分榜第一的魏三狗对战李猛——那李猛都练气七境了，三狗才四重！"


    苏妄站在人群最前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阵盘。


    他望着擂台上被阳光镀亮的"青冥"二字，又瞥向缩在角落搓手的魏三狗——那小子正盯着自己腰间的雷符袋，喉结上下滚动，活像只被拎到屠刀下的鹌鹑。


    "魏三狗！"陈云山的声音如晨钟撞破嘈杂，执法堂的玄色道袍在风中翻卷，"李猛，你上。"


    人群自动让出条道。


    李猛甩着腰间的青铜剑走上来，剑穗上的红珊瑚珠撞得叮当响："三狗兄弟，听说你在网吧里能一雷炸翻三个？


    今儿在这擂台，我让你知道什么叫''落地成盒''。"他冲陈云山抱了抱拳，"长老，我让他三招。"


    魏三狗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猛地扯下腰间的雷符袋，袋口的麻绳都被拽得变了形："谁要你让！


    我...我让你先动！"


    苏妄心头一跳。


    这小子平时在网吧里喊"雷王"喊得震天响，真上了擂台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刚想往前挪两步，却见魏三狗的手指突然在雷符袋上轻轻叩了三下——那是他们私下约的"冷静"暗号。


    "叮——"


    陈云山的法诀刚落下，李猛已欺身而上。


    他这一剑走的是"烈阳式"，剑气裹着赤焰，将擂台东侧的旗幡都烤得卷了边。


    魏三狗却不硬接，脚尖点地往西侧窜去，道袍下摆扫过擂台边缘的青纹——那是苏妄悄悄布下的"缩圈阵"，此刻正随着他的移动微微发烫。


    "追啊！"看台上有人喊。


    李猛冷笑，剑势更急。


    可他每逼近一步，魏三狗就往擂台边角缩一寸，直到两人站在离台沿不过半尺的地方。


    李猛的剑尖几乎要戳到魏三狗的鼻尖，突然瞳孔骤缩——他脚下的青石砖正泛着幽蓝微光，那是引雷阵启动的征兆！


    "雷区到！"魏三狗吼得破了音，双手同时甩出三张雷符。


    李猛慌忙收剑格挡，却见雷符并未炸向他，而是呈三角状插在两人身侧。"轰！"第一枚雷符炸开的瞬间，第二枚被余波震得共鸣，第三枚紧跟着爆响，紫电织成的网将李猛困在中间。


    "缩圈！


    缩圈！"魏三狗抹了把脸上的汗，竟真像在网吧里喊战术似的绕着雷区跑圈。


    李猛被电得浑身发颤，挥剑劈出的火墙刚冒头就被雷网绞碎。


    他想往擂台中央退，可每一步都踩在魏三狗提前布好的"天命圈"阵纹上——那是苏妄用幻灵阵图改的困敌术，专挑灵气薄弱处锁人。


    "当啷！"


    李猛的青铜剑砸在青石板上。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鞋底刚蹭到台沿的红漆线，陈云山的法诀便清脆响起："魏三狗胜！"


    全场死寂。


    直到魏三狗突然跳起来，把雷符袋往天上一抛："我吃鸡了！


    我吃鸡了！"看台上这才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有弟子冲上去把他举过肩头，有人扯着嗓子喊"雷王"，连平时最看不上网吧的杂役，都红着眼眶鼓掌。


    陈云山站在裁判席上，指节捏得发白。


    他盯着擂台上焦黑的雷痕，又望向魏三狗腰间那串歪歪扭扭的雷符——方才那套"缩圈引雷"的法子，竟和《青冥战典》里记载的"困龙三叠阵"分毫不差。


    他当年学这套阵时，足足被师父用戒尺敲了三个月手心，可这小子...竟从游戏里悟出来了？


    "肃静！"他猛地一拍裁判桌，震得茶盏跳了三寸高。


    人群渐次安静，只余魏三狗被抛起时的抽噎声。


    陈云山扫过台下，目光在苏妄脸上顿了顿："即日起，取消对九霄网吧的封禁提议。"他从袖中摸出本泛黄的《外门特训手札》，"这网吧的战术训练，纳入外门必修。"


    看台上炸开更响的欢呼。


    苏妄却没跟着笑。


    他盯着陈云山袖中露出的半卷战典，突然注意到人群后排有道影子一闪——那人身形瘦削，裹着件灰布斗篷，等他挤过去时，只在青石板上捡到枚刻着云纹的玉简。


    "幻灵阵图，非你所能掌控。"


    苏妄的指尖刚触到玉简，冰凉的灵气便顺着经脉窜上来。


    他猛地抬头，可人群已散得差不多，只剩几个杂役在收拾旗幡。


    陈云山的道袍角还在风里晃，魏三狗被几个兄弟架着往食堂跑，连雷符袋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夜色漫上演武场时，苏妄站在当年改网吧的那截断墙上。


    他握着玉简，望着天际若有若无的星芒，忽然想起幻境里那道系墨绿剑穗的黑影——难道这阵图，真和陈云山有关？


    "嗡——"


    腰间的阵盘突然发烫。


    苏妄转头，就见演武场入口处浮着团淡紫的灵气，像朵被风揉碎的云。


    有个熟悉的声音裹在风里，带着点促狭的笑："苏妄，听说你这网吧...能教人打擂台？"


    他望着那团灵气里若隐若现的裙角，喉结动了动。


    月光漫过断墙，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截纠缠的线，正往更深处的夜里，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