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芷因为站得太久，四肢都有些僵硬。


    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男人此刻在客厅里的姿态。


    或许是靠在沙发上，闲适地翻着一本旧书，或许只是安静地坐着，等待。


    等待她走出这个房间。


    等待她屈服。


    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一阵窒息。


    正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门外，地板被踩动的轻微吱嘎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是脚步声。


    不疾不徐，正朝着主卧的方向靠近。


    是他。


    陈白芷来不及多想，身体的反应快于大脑。


    她几乎是扑到了墙边，伸出手，啪的一声，按下了房间里所有的开关。


    灯，灭了。


    门外的脚步声，在距离门口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万籁俱寂。


    她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耳膜。


    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


    黑暗中，她感觉那道门板仿佛是透明的。


    她能感觉到他就站在外面，那道无形的压迫感，穿透了木门，笼罩着她。


    他知道她没睡。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一定知道。


    她这番欲盖弥彰的举动，在他看来，恐怕可笑至极。


    那又如何。


    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


    拒绝，彻底的拒绝。


    良久的沉默之后，她几乎以为他会直接推门而入。


    就在她全身肌肉都绷紧到极致时，门外，响起了一声极轻的，近乎于叹息的低笑。


    那笑声很轻，却足够让她听清里面的愉悦。


    他在嘲笑她的徒劳无功。


    紧接着，门把手上传来轻微的金属触碰声。


    他要开门。


    陈白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她准备开口呵斥的前一秒，那只手却没有拧动门把。


    只是抬手，准备敲门。


    “徐墨怀。”


    里面传来了女人疏离的嗓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平稳。


    “我休息了。”


    她抢在他有任何动作之前，堵住了他所有的话。


    “奶奶今天晚上不回来了，你也别等了。”


    “你今天晚上就在次卧休息吧。”


    每一个字从她唇间吐出，清晰地划清了界限。


    次卧。


    不是主卧，不是她所在的这个房间。


    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强硬的姿态。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


    这沉默比刚才更久，更磨人。


    陈白芷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态，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会是怎样的情绪翻涌。


    是恼怒，还是不屑？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只希望他能立刻离开。


    终于，那道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沉重气息，缓缓退去。


    她听见他抬起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转身离开。


    脚步声走向了隔壁。


    片刻后，是次卧的门被打开，然后轻轻关上的声音。


    他听了她的话。


    他真的去了次卧。


    这个结果，却没让陈白芷有半分轻松。


    反而，一种更深的不安，攫住了她的心脏。


    这不像他。


    以徐墨怀的强势霸道，被她这样拒之门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罢休。


    他竟然没有强行闯入，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越是这样顺从，就越证明他有十足的把握。


    他根本不急。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慢慢陪她耗下去。


    想明白这一点，陈白芷在黑暗里缓缓松开紧绷的身体，背靠着墙壁，无力地滑坐在地。


    房间里很暗，很静。


    可她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隔着一堵墙，就是那个她拼了命也想逃离的男人。


    他们同处一个屋檐下，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不自在。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双腿都开始发麻，才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


    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那点微光，摸索到床边，和衣躺了上去。


    被子是白天奶奶才晒过的，还带着阳光的清香。


    这是她熟悉的气味，是家的味道。


    可此刻，这味道却无法给她带来丝毫的慰藉。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隔壁的一切动静。


    没有声音。


    次卧那边，安静得可怕。


    他是在休息，还是和她一样，也在黑暗中等待着天明？


    陈白芷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头。


    她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不要再去听。


    可那个男人的存在感太强，让她避无可避。


    他赢了。


    从他出现在这个院子门口的那一刻起，她就输了，一败涂地。


    一夜无眠。


    天际刚泛起鱼肚白，陈白芷就睁开了眼睛。


    酸涩感从眼眶蔓延开，她却毫无睡意。


    隔壁房间的男人，像一座无形的山，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整夜都紧绷着神经。


    她不想再待下去。


    哪怕多一秒钟，都觉得窒息。


    她悄无声息地起了床，换好了衣服。


    她要走。


    趁着天还没大亮，趁着他还未醒。


    可当她拧开房门，走到客厅时，所有的侥幸都在瞬间破灭。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是徐墨怀。


    他显然也一夜未睡，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衬衫，只是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


    他听见动静，抬起头，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她。


    四目相对，陈白芷发现男人的目光很深，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最终，那些情绪都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起来。


    男人站起身，指了指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早餐。


    “白芷，我让人买了早餐，趁热吃吧。”


    那是镇上最有名的那家店里的小笼包和豆浆，还是温热的。


    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这个认知让陈白芷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她没有理会那份早餐，径直走到玄关，拿起自己的包和外套，作势就要出门。


    她不想吃他买的任何东西，不想接受他的任何好意。


    那些不过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只会让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白芷，你要去哪里？”


    徐墨怀快步上前，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陈白芷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他。


    “我去镇上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