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芷将头轻轻靠在车窗上，开始闭目养神。


    顾廷之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见她眉宇间难掩疲色，便不动声色地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


    他知道她昨晚一定没休息好。


    那场宴会，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场身心俱疲的表演。


    他很想为她做点什么，不只是当个顺路的司机。


    可他也清楚，自己没有那个立场，不能越界。


    能这么安静地陪她走完这一段路，或许就够了。


    车里的暖风不知不觉地吹了出来，裹住了陈白芷。


    她没睁眼，只是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顾廷之的体贴就是这样，不声不响，却又刚刚好。


    这和徐墨怀完全不同，那个人的好，带着一种强烈的占有欲，霸道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闭紧眼睛，用力把那个男人的身影从脑海里甩出去。


    她不想再想起他了。


    许晗说的对，她不能拿自己和孩子的未来，去赌一个不确定的可能。


    伤口结了痂，不代表没痛过，她真的累了。


    只想找个安生的地方，好好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车子缓缓行驶着。


    陈白芷靠着椅背，呼吸慢慢变得均匀悠长，看样子是睡着了。


    直到快到老家的时候，顾廷之才忍不住开口。


    “白芷，你不会真的打算跟徐墨怀复合吧。”


    昨天晚上陈白芷陪着徐墨怀参加宴会的照片，现在还挂在热搜上。


    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句话在静谧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白芷靠在车窗上的动作一顿，却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这个问题，许晗问过，她自己也在心里问了无数遍。


    每一次，答案都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能感觉到身旁男人的注视，不带任何压迫感，只是安静地等待。


    这份等待，比任何咄咄逼人的质问都更让她无法逃避。


    见陈白芷久久没有回应，顾廷之的十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收拢了一下。


    他放缓了呼吸，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尽可能的平和。


    “白芷，我不是要打听你的隐私。”


    “我记得你之前，很排斥徐墨怀。”


    他的话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更恰当的措辞。


    “而且，你们之间还有个柳筱的存在。”


    “我只是担心你。”


    这些话，点到即止，却又字字戳在要害上。


    是啊，她曾经那么排斥他，排斥到连听到他的名字都觉得是一种折磨。


    而柳筱，更是横亘在他们之间，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陈白芷缓缓地坐直了身体，终于转过头，对上了顾廷之关切的探询。


    这个问题，终究是逃避不了的。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让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


    “廷之哥，谢谢你的关心。”


    她的回应很轻，却很清晰。


    “我没有打算跟徐墨怀复合，至少现在没有。”


    “至于昨天的事情，只是我们之间的一些约定。”


    那个所谓的约定是什么，陈白芷不想解释，那太复杂，也太难堪。


    顾廷之听完，那份从宴会后就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他很好地藏住了情绪，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他把车里的暖风又调高了一些，重新专心看着前方的路。


    车子下了高速，拐进通往老家的那条小路，两边的景物一下子就熟悉起来。


    车在家门口的老地方停稳。


    陈白芷推开车门，一股混着泥土味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让她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她刚站稳，就看到了院门口站着的那个熟悉身影。


    是奶奶。


    老人家正站在门口张望着，似乎等了很久。


    更让她意外的是，奶奶身上穿着的，正是她前些天刚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那件墨绿色羊绒连衣裙。


    陈白芷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件衣服不便宜，奶奶收到的时候，嘴上念叨她乱花钱，脸上却笑得像朵花，小心地摸着那柔软的料子，说要等过年或者家里有天大的喜事时再穿。


    可今天，在陈白芷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怎么就舍得穿上了？


    还不等她走近，奶奶已经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老人家先是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确认她好好的，这才捋了捋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带着点小孩子似的炫耀。


    “白芷，你看奶奶穿这件合身不？”


    陈白芷认真地点了点头，真心夸赞道：“合身，奶奶穿什么都好看。”


    她上前扶住奶奶的胳膊，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奶奶，您穿这么漂亮，是要干什么去呀？”


    奶奶拉着她的手，笑意盈盈地走回院子里。


    “能干什么？”


    “我打算去灵泉寺还愿去。”


    陈白芷扶着奶奶，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还愿？


    老人家继续说道，带着几分得意。


    “没想到，墨怀这孩子这么孝顺，把我给的平安符天天戴在身上。”


    徐墨怀。


    这三个字从奶奶嘴里说出来，让陈白芷心头猛然一沉。


    原来这才是重点。


    老人家说着，欣慰地看了一眼陈白芷依旧平坦的小腹。


    “我还得给你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求一个，保佑他平平安安地出生，健健康康地长大。”


    那些刚刚在车里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纷乱思绪，又一次翻涌了上来。


    她强行压下心底的烦躁，艰难地扯出一个笑。


    “奶奶，您这是迷信。”


    “不要相信这些。”


    但凡是跟徐墨怀有关的，她现在只想全盘否认。


    那个人的一切，她都不想再沾染分毫。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奶奶嗔怪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板起了脸。


    “心诚则灵，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


    老人家拉着她的手，态度不容置喙。


    “正好，廷之也回来了。”


    “我们跟你顾奶奶都商量好了，坐廷之的车一起去灵泉寺。”


    陈白芷下意识看向站在一旁的顾廷之，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句话。


    顾廷之却只是对她露出一个无奈又歉意的浅笑，显然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安排。


    奶奶似乎是怕她拒绝，又加了一句。


    “你必须陪我去啊。”


    “我都跟你顾奶奶说好了，她可盼着你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