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芷确实在挣扎。


    徐墨怀的手臂箍在她的肩上，让她每一寸皮肤都感到灼痛。


    属于他的气息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熟悉，却又陌生得让她只想逃离。


    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她想推开他，想接受顾廷之的好意，想立刻从这个令人窒息的场景里消失。


    可是，昨天在老宅那混乱的一幕，毫无预兆地冲进脑海。


    两个男人因为她而挥起的拳头，还有徐墨怀眼底那片失控的猩红。


    不能再来一次了。


    她不能再成为引爆另一场冲突的导火索。


    更何况……


    她的视线越过徐墨怀的肩膀，看向走廊尽头电梯的方向。


    顾奶奶还在车里等着。


    种种思绪在脑海中翻腾，最终都归于一片疲惫。


    陈白芷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压下了胃里翻涌的恶心感。


    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从徐墨怀的禁锢中，微微侧过头，看向顾廷之。


    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歉意。


    她想了想，还是淡淡的说道。


    “廷之哥，顾奶奶可能等着急了，你快点带她回家。”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了顾廷之的心上。


    他没有想到，自己等来的确实陈白芷这句话。


    再看看眼前姿态亲昵的两个人，他心里一阵酸楚。


    他所有的担忧，在这一刻，都成了不合时宜的打扰。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他。


    哪怕是被强迫的，哪怕是不情愿的。


    顾廷之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他只能艰涩的开口说道。


    “好，那我先回去了。”


    他的视线最后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满是未尽的担忧。


    “你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等顾廷之走出医院的医院大厅的门，徐墨怀才卸了自己手上的力量。


    那股禁锢着她的力道一消失，陈白芷终于得到了解脱，第一时间就跟男人拉开了距离。


    她后退了一步。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徐墨怀的眼里。


    原来刚才的顺从，只是为了在外人面前，给他留一点可笑的体面。


    他提着药袋，转身朝外走去。


    陈白芷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之间隔着三四步的距离，像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回到车上，一开始，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车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过了一会儿，陈白芷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徐墨怀，我想我有必要再重申一遍。”


    她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清冷得像一块冰。


    “你说。”


    徐墨怀专心的开着车，还不忘接她的话。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波澜，仿佛刚才在医院里那个浑身散发着戾气的男人不是他。


    陈白芷继续说道。


    “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已经走到离婚的地步了。”


    “对外，我们就不要以夫妻的名义相称了。”


    爱人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她想了想，接着说道。


    “至于，今天的事情，我真的很感谢你。”


    “但是，我会想办法还钱给你。”


    无论是医药费，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想欠他任何东西。


    一笔一笔，她都会算得清清楚楚，然后彻底和他划清界限。


    听了陈白芷的话，徐墨怀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


    青筋一根根暴起，几乎要挣破皮肤。


    离婚。


    又是离婚。


    还钱。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和他撇清关系？


    把他当成什么了？


    一个偶尔可以利用一下，事后用钱就能打发的陌生人？


    胸腔里的怒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想把车停在路边，把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拖下来，狠狠地质问她，她的心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


    可医生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记得多休息，别再劳累了。”


    “情绪波动对胎儿影响很大。”


    他本来想反驳，但是想到医生的话，考虑到陈白芷的身体，他还是忍住了。


    所有的质问，都被他强行压回了喉咙里。


    他只是淡淡的说道。


    “白芷，你先休息一下，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陈白芷只觉得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种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精心组织好的，那些自以为尖锐锋利的言辞，就这样被他轻飘飘地化解了。


    他不接招。


    不争吵，不反驳，甚至不给她一个明确的反应。


    这种感觉，比大吵一架更让她感到绝望。


    她知道说再多也没用。


    这个男人已经认定了某种偏执的逻辑，任何言语都无法将他拉回正常的轨道。


    陈白芷疲惫地闭上眼，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


    她靠在椅背上，心里却无比清晰。


    等下回到家，就让这个男人回京市去，离自己远远的。


    这里是她的家，不是他的。


    很快，车子就在院子门口缓缓停稳。


    陈白芷几乎是在车子彻底静止的那一刻，就迫不及待地推开了车门。


    下车之前，她没有回头，只是对着驾驶座的方向，扔下一句冰冷的话。


    “你不用下车了，直接回京市吧。”


    这里是她的家，不是他可以随意踏足的地方。


    徐墨怀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利落地解开安全带，熄火，拔下车钥匙。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快步下了车，绕过车头，在她站稳之前，已经走到了副驾驶的车门旁。


    男人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吹向她的寒风，他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扶她一把。


    陈白芷见他这样，对自己的话竟然毫无反应，心头的火气再也压制不住。


    她狠狠地甩开了男人的手。


    那个想要搀扶的动作，在她看来，充满了讽刺。


    “徐墨怀，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刚想开口质问，一个呼唤从不远处的屋门口传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


    陈白芷浑身一僵，所有准备好的尖锐言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是奶奶。


    她循声望去，只见老人穿着厚厚的棉衣，正站在院门口昏黄的灯光下，朝着他们的方向张望。


    老人家脸上是真切的关切。


    “白芷，还愣着干什么，带着墨怀，快点进屋吧，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