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不过是工人

作品:《今天心动了吗

    可能是对裴雨的好感比较高,周昱阳开始讲起来他对市场这方面的认知和经验。


    “我对市场的兴趣,其实是从研究生实习开始的。”周昱阳说,“那时候我在一家咨询公司,最早跟的是一个快消客户,后来转向金融项目。刚开始我对品牌策略这块没什么概念,后来接触多了,才慢慢明白——有时候,一个产品行不行,不是看它本身做得多好,而是你讲的那个故事有没有打动人。”


    他讲得很自然,语气不紧不慢,像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倾听的节奏。他的表情不算热情,但稳定,像被雕琢得刚刚好的木雕,线条清晰,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裴雨轻轻点头,目光却有些飘。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窗户外是一条不算繁忙的小街。早春的阳光很好,照得人眼有些花,行人不多,偶尔有骑电动车的大叔路过,车尾架着鼓鼓的外卖袋子,一晃而过。


    她原本只是习惯性地望了一眼,却在那个瞬间,忽然怔住了。


    一个穿着灰蓝色工装的人,站在街角的小摊前,正低头接老板递过来的塑料袋,手指修长,袖口往上挽了一点,露出一截干净结实的手腕。


    他站得略微侧着,背对咖啡馆,头发乱了点,像刚从工地上下来,肩膀背着斜挎包,一手拿煎饼,一手还跟老板道谢,动作慢悠悠的,很像他一贯的节奏。


    是宋行舟。


    那一瞬,裴雨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但再眨眼确认——真的是他。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是因为惊喜,而是因为一种突然被抓包似的慌张——她甚至不清楚这慌张是从哪儿来的。


    是因为他看起来太随意,和此刻的自己、这场精心安排的见面完全不属于一个世界?


    还是……她根本不想在这种时候,在另一个男人面前看到他?


    “怎么了?”周昱阳察觉到她的注意力飘远,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


    他的目光落在宋行舟身上,愣了一下,随即语气不重却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挑剔:“你朋友?”


    裴雨回过神,收回目光,“嗯?哦……不是。”


    “那……是工人?”


    这一句带着点笑意,也不是刻意的,但说出来的语调太熟练了,仿佛“工人”两个字就是默认的某种等级定义,套在那个穿工装、在街边买煎饼的人身上,就天然属于“你不该认识”的范畴。


    他没表现得傲慢,但裴雨就是听懂了。


    她脑子里那一秒突然“轰”的一声响。


    她没回答。


    只是把杯子拿起来,低头抿了一口拿铁,苦味从舌根一点点漫开,压住心口那团突然冒出来的情绪。


    她心里有点烦。


    烦这个问题本身,烦对方那种不动声色的优越感,更烦自己的反应。


    她其实可以简单地说一句“朋友”,也可以敷衍一句“刚巧看到”。可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她偏偏什么都不想解释。


    解释什么?


    她不想在这张桌子前,用任何语言去描绘宋行舟——不想让他成为被别人评判、拿来定义的对象。


    即便她和他现在什么都不是,即便他们之间没有承诺,没有标签,甚至已经好几天没说过话。


    她仍然不想让任何人带着俯视的语气提起他。


    “我只是觉得挺眼熟的。”周昱阳说,“可能前几天在小区门口工地旁见过。”


    “……可能吧。”裴雨淡淡地说。


    “其实现在工人收入也挺高的,尤其那些技术工种。”周昱阳像是察觉到了裴雨一瞬间的沉默,语气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句。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像是只是在客观陈述某种趋势,没有太多情绪掺杂其中。


    裴雨垂着眼,轻轻地转了下手边的咖啡勺,脑子却有些乱。


    这本是一句听起来无害的句子,但不知怎的,她心里就是“咯噔”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他是工人?”她没想太多,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明明已经想避免这个话题了。


    周昱阳显然也没想到她会反问,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我不是说他就是,我只是——看他穿工装,在街边买早点,又背着那种帆布包,不像办公室里的人嘛。”


    “可现在很多行业都不讲究那些了,工装也有可能是公司统一发的制服。他背的包也很普通,有什么问题吗?”裴雨抬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很轻的、不容忽视的反驳。


    “不是问题。”周昱阳皱了下眉,“我就是随口说一句,你怎么这么认真?”


    “我只是觉得,你说话……有点主观。”她顿了顿,“而且有点武断。”


    她不是为了争辩。只是,心里那点不舒服感太强烈了,她压不住。


    “我主观?”周昱阳挑眉,轻轻笑了声,像是不太能理解她的执拗,“那你说说看,他是什么背景?工作单位、学历你了解吗?”


    裴雨被问得一时语塞。


    她当然了解……但也不算完全了解。


    她只知道他在电厂做运行相关的工作,会看图纸,也去现场管理,有时通宵加班处理材料;知道他会抽烟,但不多;知道他下雨天也会在厂子里守着,不愿意丢下别人先走。可她真的不知道他学历是哪儿毕业,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个电厂里做什么具体职位,具体做的是哪个项目。


    但这些信息——她从没觉得有必要去确认清楚。


    她从未用一个标准化的简历来评估他。


    她更不知道,为什么周昱阳好像非得把一个人放进某个格子里,学历、单位、收入、出身,一项项评估,然后才能判断“值不值得认识”或者“值不值得尊重”。


    “他能去当工人,估计学历也没多高吧。”周昱阳轻轻一笑,继续说下去,“现在技术工种确实吃香,但说到底也就是靠体力赚的,做几年就得换岗,不然身体扛不住。说不定就是个二本大学,或者更低。”


    裴雨的脸色顿了一下,终于有些冷了。


    她没有立即接话。


    只觉得胸口像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说不出话来,嗓子也有些发紧。


    她不是要为宋行舟的学历争什么——她甚至觉得这完全不是重点。


    而是她从没想到,有人可以用这么轻松的口气,替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人下判断,仅仅因为那个人的穿着、站姿、以及出现在街边的方式。


    就像把一副素描只看了一个拐角,就认定它不值钱。


    “你是不是觉得,只有研究生、投行、年薪百万的人才值得坐在这儿谈?”她忽然开口,语调轻,却有些冷。


    周昱阳似乎没料到她会说得这么直白,怔了一下,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现实。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这个年纪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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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不是简单‘看感觉’了吧?”


    “是啊。”裴雨笑了一下,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嘴角勾着,可心底却凉了一截。


    她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刚才看到宋行舟站在街边的时候,心里会升起一股复杂到说不清的情绪。


    不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惊喜,也不是因为愧疚。


    而是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她在面对一个从不需要解释自己的人时,有多轻松。而坐在眼前这个再“体面”、“优秀”、“合适”不过的人面前,她却连一丁点情绪都要思考再三才能表达。


    这场饭局还没结束,她却已经疲惫了。


    周昱阳显然还没意识到什么,“我不是不尊重别人,我只是觉得,人生是有路径选择的。能上更好的学校、进更大的公司、挣更多的钱,谁不想?”


    “所以呢?”裴雨轻声问。


    “所以,我们都该努力跟‘同类’在一起。”他说得理所当然。


    裴雨沉默了。


    她忽然觉得这句话很可怕。


    它不是逻辑上的错误,而是情感上的冷漠。


    一旦你认定了只有同类才值得相处,那不属于“同类”的人就连被理解的权利都没有了。


    她忽然很想回到那个街角。


    去问宋行舟,你那煎饼果子加了什么?葱多吗?辣酱放够了吗?


    哪怕只是说上一句废话,她都觉得比坐在这张桌子前舒坦。


    裴雨抬眼看着他。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并不坏,也不愚蠢。他有理性、有礼貌、懂分寸,是所有父母都会一眼满意的对象。可他就是……太“标准”了。


    标准到每一句话背后都能对得上“社会评价体系”的高分答案。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越来越不舒服。


    仿佛他刚才那句“是工人?”像一根轻描淡写的针,扎在了她某个说不出名字的地方。没出血,也不疼,但她就是整个人都一下不自在了。


    “你还想喝点什么?”他问她。


    “不了。”她摇头。


    “那……”他看了一下表,“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这边快中午人也多了,可以找个地方吃午饭。”


    “我等下有点事。”她低头整理了一下手边的手机,“可能得先走。”


    “哦。”他顿了顿,“那我送你?”


    “不用。”她笑了笑,语气温和,“你吃完再走吧。”


    周昱阳没再坚持,只是点点头,“好。那你路上注意点。”


    她起身,拿包,拉椅子的动作都轻得像在逃。


    等走出咖啡馆,推门时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宋行舟已经不在那里了。


    那个站在街边等煎饼的身影像是刚刚突然闯进了她的眼里,又迅速地从她视野里抽走了。


    她站在阳光里,手指紧紧握着手机。


    那个电话、那条微信、那场她根本不愿意来的见面……一切都让她觉得自己像坐上了一条错的轨道,往一个她根本不想去的方向加速奔去。


    她想发消息。


    想问一句:“你刚才是不是在XXX路口?”


    想问:“这几天你怎么不理我?”


    想说:“我在相亲。”


    但最终,她只是把手机又塞回了包里。


    她不甘心。


    也不想在这一刻,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