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交易。


    菲昂的视线不经意落到她的身上，看不出别的什么。


    一切又回到了那个最根本的问题。


    面前的这个人身上其实疑点重重，只是无论是公爵府的各位，还是格伦，都没有发觉，也没有在意。


    金发青年的眼神晦暗无比，看着面前的少女，没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也没有阻止她，就这么单看着。


    芜里已经无所谓这种视线了，她看向远处为葬礼忙碌的人群，最先开了头。


    “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吗？我可以全部告诉你。”


    菲昂听到这句话，他哂笑一声：“每天有无数的人认为自己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芜里的视线依旧望向远方，面对菲昂的质疑，她并不意外。


    先前她就和菲昂提出过交易，可那时的菲昂仍然漠不关心，自己也没有坚持到底。


    不过就是这一次。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芜里表情依旧淡定，仿佛就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菲昂眼神一暗。


    “关于这件事的真实性，我相信你一定也有办法查出来，我能明确的告诉你，你能接触到真正知道这个世界真相的人并不多，和我交易也是件各取所需的事情。”


    沉默……


    芜里面无表情，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她这几天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似乎还没有从修恩逝世这个消息上缓过神来。


    菲昂：“你想要什么。”


    既然是交易，那总归对方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的。


    菲昂的眼神淡淡的从芜里身上扫过，他深切的感受到遗憾。


    现在的芜里已经黯然失色，看上去不在适合献祭给神明了，当然，如果芜里说的是对的，她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么就说明，眼前的这个少女本身就没有献祭给神明的资格。


    听到菲昂问自己想要什么，芜里这时候才淡淡的回过头去看她，眼神沉寂：“我需要你的圣子宝石。”


    菲昂：“？？”


    听到这句话，他险些没有绷住：“你知道圣子宝石是什么吗张口就要？”


    菲昂抬着一边的眉毛怀疑自己听错了。


    圣子宝石是每一届圣子最重要的东西，象征着权利，以及传承，每一个圣子都仅有一颗，从当上圣子那一刻起便拥有着，直到死，死后圣子宝石会存放在教堂。


    这个圣子宝石要伴随着菲昂一生，直到死，只有在死后宝石被成功入库教堂，才算是被承认的圣子。


    没有一种说法可以让圣子宝石轻易的被外人拿到。


    更何况是面前的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女。


    芜里听着菲昂在自己的旁边哂笑，她停顿了一秒，依旧是没有任何生气的张口。


    “我知道，我就是需要。”


    芜里：“圣子殿下如此英明神威，就算是弄丢了圣子宝石，或者把它给了别人，也不会有人不承认您的功绩。”


    芜里说的滴水不漏，也没有露出过于恳切的表情，反倒徒增了对方的好奇。


    菲昂道：“的确，圣子宝石可是圣子最重要的东西，只有拥有它，你的圣子身份才会被世人承认。”


    “不过，我虽然是圣子，却也的的确确是最不在乎这些仪式的圣子。这个交易我答应了。”


    菲昂露出笑，是与平常的假笑十分不同的笑，他的眼神锐利，嘴角自然勾起，仿佛也觉得这个是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不过有个条件。”


    菲昂在说完同意的话后，话语一个转折，谈出了自己的条件。


    芜里依旧淡淡的，仿佛就算是这个条件有多么的无理，她好像都能欣然接受。


    “什么条件。”


    “来教廷，做我的助理，至少三年。”


    *


    葬礼三天，一眨眼就过去了。


    芜里看着修恩下葬，与众多人一样，浮出淡淡的忧伤。


    是芜里主动找上公爵的。


    此时的公爵刚经历一波白发人送黑发人，面上也是憔悴的不行，只有在看到自己的小女儿，芜里的时候，才勉勉强强露出一个笑。


    脸上的皱纹都是浅淡无力的。


    “芜里，你来啦。”


    连话语里都是叹息。


    就在这一瞬间，芜里受到了巨大的难过冲击，一口气卡在咽喉里，不上不下，等到最后，她才能勉强发出一个音节：“父亲。”


    公爵慈爱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宽慰她：“你哥哥虽然没有了，往后你也要成为我们家的顶梁柱，要快些振作起来。”


    芜里抿了抿嘴，没有跟他说其实自己也快要走了。


    “父亲，我过几天要去教廷，可能以后也会……很少才能回来。”


    听到这句话，公爵的眉头开始蹙起，他还没有接受自己一个孩子突然逝世的消息，紧接着就又收到了自己女儿也要走的消息。


    他非常的不赞同，甚至有些不满意。


    “为什么你也要走。”


    芜里安安静静的受着这声质疑，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会走的，其余的也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就在芜里拿出几句准备好的话去搪塞公爵之后，公爵只是叹息了一声，随后便让芜里跟他一起走一走。


    芜里这一次，认认真真的把公爵府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就在穿过后院的时候，有一个与修恩极其相似的小孩子坐在秋千上。


    大概有七八岁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稚嫩，拥有辛克莱家族的白发，眼眸也是深蓝，他正在看着远方，芜里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却觉得，七八岁的修恩应该也是这个样子的。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公爵府或许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他也不去打扰任何人，只在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坐在秋千上。


    秋千一晃一晃的，莫名的能扰乱人的心弦。


    等到他看到芜里和公爵一齐在看他，他才十分惶恐的从秋千上跳下，乖乖的叫姐姐，伯父。


    芜里倒是想，比修恩要乖多了。


    “这是你的表弟。”


    公爵出声介绍：“和修恩有些像对吧，我也觉得。”


    一提起故人，两人之间难免伤感起来。


    在沉默了半秒后，芜里弯下腰，和面前的小孩对视，她露出一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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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的笑。


    “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很乖巧的回答：“伊尔。”


    芜里在心底默默的把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她伸出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随后一拍，让他自己玩去。


    伊尔的眼睛圆滚滚的，也没有责怪芜里和公爵误入了他的场地，自己又悻悻离开了两人的视野中。


    芜里的目光追随着对方的背影直至看不见任何东西。


    没有别的，小孩子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长得太像修恩了。


    等到人影渐渐不见，芜里才对公爵说。


    “你有没有想过，找个人继承修恩的位置。”


    公爵一下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有想过，不过也不着急，不是还有你吗？’


    芜里没有想到公爵会这么重视自己，她的目光一顿。


    可惜了，她并不可靠。


    她不动声色的否决了公爵的话，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因为自己本身也不属于这里，在不久得将来，或许也会离开这里。


    但是芜里嘴上却这么说。


    “您知道的，我和教廷达成了交易，以后就是属于教廷的人了，辛克莱这边还是要培养一个代表为好。”


    公爵面露苦涩。


    没想到自己嫡亲的两个孩子居然都因为命运，注定不能留住，把辛克莱的家底兜好。


    可惜了一个偌大的家业啊。


    公爵眨了眨眼，叹了口气，视线也移向别处。


    “刚刚那个小孩怎么样。”


    公爵眸光一跳，他转头，就看到了芜里浅浅带笑的眼神。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是毋庸置疑，这是芜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露出一点轻松的笑。


    从修恩去世起，压在她心口的就只剩下沉重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又了一丝丝宽慰。


    芜里想，若是能在自己走之前，把辛克莱的家业运营下去，或许也是修恩想要的。


    芜里很久没有等到公爵开口说话，等到芜里视线转向他的时候，他笑着答应了。


    “伊尔平常都不在正院，我也不清楚他的具体状况。”


    “孩子还小，好好培养，会有一番作为的。”


    芜里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公爵讶异的一瞬，芜里也才二十岁不到，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此时此刻能和芜里聊起来这个话题，总觉得这种话题应该是老一辈人特别关心的。


    让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芜里刚刚的那番话，其实更像是一个旁观者说出的话。


    好像她不曾切身实地的参与过。


    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


    这一点突然被意识到，公爵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先夸赞芜里的成熟，还是先遗憾芜里的成熟。


    两人一路逛到了后院尽头，又从后院逛了回来。


    教廷的车也刚好等在了公爵府大门口，在临别的时候，芜里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要去教廷了，以后不会常来这里，有任何难事或者需要就写信给我。”


    “您和母亲好好生活，记得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太操劳了。”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