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醒醒啊，景区要关门了。”


    姜灵被硬生生推醒。


    四周是再熟悉不过的昆仑山脉，姜灵看向面前戴着“景区管理”袖套的大爷，大爷叫醒姜灵后，一只手拿着对讲机。


    “小张，快过来搭把手，这儿有个玩古风的昏倒了。”


    姜灵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抬起袖子看了看，是翟不凡的祭天仙服。


    她成功了？


    带着翟不凡的身体穿回来了？


    小张从不远处急吼吼地跑过来，把姜灵扶了起来：“诶兄弟，不是我说，玩cosplay不是这么玩的，你瞅瞅这昆仑山上的雪，你就穿这，你不被冻晕，谁被冻晕啊？”


    不远处的缆车上最后一波游客正在排队下山，几乎所有人都裹着长长的羽绒服或者军大衣，她穿得如此飘飘欲仙，确实除了在cosplay别无解释。


    姜灵此刻身上没有手机，没有身份证，更摸不清具体情况，还是不要太过招摇，便频频点头，双手交叠，作小鸡状。


    “是是是。”


    大爷拍了下小张一下：“赶紧的，快下班了，我可不想加班。”


    小张道：“兄弟，你清醒没有，清醒了就跟我们工作人员一起下山吧，再晚就没有缆车了。”


    姜灵试了试自己的灵力，发现周遭灵力稀薄，根本达不到御剑所需的灵力厚度。


    她低眉顺眼地继续称是，跟着前方一老一少两个工作人员排在了缆车队伍的末尾。


    本来穿成这样就惹眼，再加上翟不凡非同一般的相貌，引起了不少游客的注意。


    姜灵看到了缆车标牌上的年份与时间。


    2035年9月30日18:51


    她离开现代是2031年。


    时间线错开了大约五年，当务之急是确认这是否是她当时离开的那个世界，翟不凡的魂魄是不是来到了这里。


    排队排到姜灵这一车的时候，姜灵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缆车的票。


    检票的大哥道：“票呢？没票去旁边补一下。”


    姜灵沉默片刻道：“我手机和包都不见了。”


    小张急道：“你刚才怎么不说，现在回去找也来不及了。”


    姜灵终究是离开现代社会太久，她揉了揉太阳穴：“没事，不行我就自己走下去吧。”


    灵力稀薄，不代表她没有修为，只是能调动起来的灵气少了些罢了，下个昆仑山没有问题。


    大爷道：“不行不行，怎么可能让你走下去，这样，你打个电话给你家人，让他们先付一下缆车票，下去了再说。”


    姜灵摇摇头。


    她哪里有家人。


    检票的大哥有些不耐烦：“我说他想自己走就走呗，之前那些徒步的不都是走下去的，大爷你就是爱管闲事。”


    大爷一听有些着急：“人家装备齐全，这小伙子就穿了几层纱，能比吗？”


    检票的大哥明显工作了一天很是烦躁：“那你说怎么办！我们这么点工资，摄像头都看着呢？你个老头儿帮他垫付？”


    小张眼见两人要吵起来，急忙打圆场：“都是同事，没多大点事，这兄弟看着挺特立独行的，瞧刚刚风一吹就晕倒的样子，恐怕是跟家里吵架了抹不开面子打这个电话，这样吧，我跟领导打个申请，我相信咱领导也不想出事。”


    姜灵眼见自己自己被贴上叛逆柔弱少年的标签，真正理解了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的意义。


    “没事，我替这个小伙子付了吧。”姜灵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是一对中年夫妻，看着约莫五十出头，两人穿戴贵气，其中的妻子道：“这么晚了，他一个人下山不安全。”


    姜灵怔了怔，轻声道谢。


    有人买票，检票的自然不再多说什么。


    姜灵和这对中年夫妻坐在一个轿厢里，缆车缓缓启动，透明的窗外，熟悉的昆仑山脉绵延起伏。


    姜灵坐在角落，目光却落在对面夫妇身上。


    她看到这对夫妻眉目间缠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印堂隐隐发青。


    “这位阿姨。”姜灵忽然开口，“你为我付了缆车钱，我赠你一张护身符，可为你避开不久之后会发生的生死劫。”


    姜灵抽出符纸，画了一道平安符。


    那丈夫看了看表，有些不屑：“现在的小年轻真的是，穿个古装就当自己是神棍了。”


    姜灵看两人面善，并非奸恶之人，没有和这个丈夫计较，只是将符箓交到阿姨手上。


    妻子看个新奇，只当是现在年轻人的社交方式，便收了随手放到了包里。


    姜灵微微一笑：“阿姨，能不能再帮我个忙，借我一下手机，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我。”


    中年女人将手机借给了姜灵。


    姜灵当然不是为了给家里打这个所谓的电话，而是飞快地在手机上搜索xx市xx医院姜灵医生的动向。


    可结果却让姜灵心头一凉，这个医院里没有这个医生了。


    原因未知。


    “小伙子，怎么不打啊？电话不记得了吗？”阿姨见姜灵神色不对，关心道。


    “没事阿姨，想起来了。”姜灵深吸一口气，从储物袋中使出一件镜状法宝。


    她将手机放在耳边，随意说了几句后还给了那个阿姨。


    此刻她袖中的镜状法宝已变成一部手机。


    这个法宝的功能就是复制一件灵器，在修真界是价值五万极品灵石的顶尖玩意。


    不知道修仙界的东西，能不能复制现代的手机。


    缆车到站后，姜灵走到山下的一家24小时营业的某快餐连锁店，从袖口掏出了手机。


    手机看着是与那个阿姨的一模一样，但其中的手机卡没能成功复制，其他功能略有卡顿，但总算能勉强运行。


    姜灵赶紧连上店里的无线网，开始搜索信息。


    自己原本工作的医院官网里已没有叫姜灵的医生，姜灵抿了抿唇。


    她切换到一个热门的短视频app，准备再碰碰运气。


    她再次输入了“姜灵”二字。


    这一次，屏幕陡然刷新，跳出一个百万赞的视频。


    画面中的女子一袭素白练功服，手持一柄未开锋的剑，剑锋流转间如行云流水，招式凌厉却又不失优雅。


    镜头拉近时，那张脸与姜灵一模一样。


    视频标题：【传统剑法教学】昆仑十九剑——姜教练完整演示版。


    个人简介：前神经内科医生，现传统剑术教练。


    评论区则是热闹非凡：


    “老婆这套剑法帅炸了！！！”


    “姜教练真的不考虑出道吗？这颜值这身手！”


    “我就说弃医从什么都会成功的……”


    “好帅……好想叫妈妈……”


    姜灵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未动。


    这个账号的粉丝量有一百多万，是在2031年之后才注册运营的。


    未注册的账号只能发送一条私信，姜灵慢慢打着字。


    【翟不凡，我是姜灵，我刚到这里，我之后会来原本我住的xx公寓来找你，等我。】


    姜灵刚发完这条消息，手机屏幕滋啦滋啦得响了两下，从顶上冒出了一缕青烟。


    ……


    果然复制的高精度科技物品撑不了太久。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众多私信里看到她这一条……


    与此同时，夜色山路上。


    黑车内，司机兼秘书握着方向盘说道：“钱总，明天中午十一点的并购会议您正常参加吧？”


    方才那对夫妇中的丈夫靠在座椅上：“嗯，小杨，晚一些你再把会议资料整理好给我看一下。”


    “好的。”


    妻子支着头望着窗外，不知为何，她在今天听到那个小伙子说的话之后，心里不由自主地一直在想这件事。


    “还在想那人说的话？”丈夫侧头看妻子，“你啊就是迷信，我早就跟你说了这种事信不得，从前看你感兴趣，就依着你在家求神拜佛的，现在好了，随便一个小朋友说的话都能让你心神不宁……”


    话音未落，突然一声闷响从山顶传来。


    轰——


    小杨猛地踩下刹车，车灯照亮的瞬间，三人瞳孔骤缩。


    电光火石之间，前方山体如巨兽苏醒，无数岩石裹挟着泥沙倾泻而下。


    “不好！”丈夫本能地扑向妻子。


    妻子的包里迸发出一道青光，瞬间笼罩整个车厢。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砸向挡风玻璃的巨石竟像遇到无形屏障，擦着车顶滚落，泥沙洪流在距离车门三寸处自动分流，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拨开。


    最不可思议的是，车身明明被冲击力推得横移数米，车内三人却连颠簸都没感受到，就像坐在静止的玻璃罩中。


    车内一片寂静。


    丈夫颤抖的手摸向车窗，玻璃完好如初，连道划痕都没有。可车外，狼藉的滑坡现场触目惊心，他们的车却诡异地停在唯一完好的空地上，四周散落的巨石恰好围成个保护圈。


    “这……”小杨脸色惨白。


    妻子的包滚烫，她打开一看，方才的符纸已化作青灰色的灰烬。


    丈夫瞪大了眼睛。


    妻子猛地抓住丈夫的手：“快回去，我们遇到高人了！”


    “小杨！取消未来三天的所有行程，掉头，用最快的速度开回昆仑景区！”


    饶是这位钱总刚才还是嫌弃脸，经历了生死，这回整个人都在不停颤抖，坚定地与妻子站在了同一战线。


    这样深藏不露的大师，绝对要牢牢把握住！


    小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目前山体坍塌，前路不通，掉头回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姜灵坐在快餐店里发愁，想着明日是不是该搞点日结的工作，赚点钱打车去A市。


    她掰着指头算了算，昆仑山距离A市其实不远，她无法御剑，实在赚不到钱，她沿着国道过去也行。


    国道上不会迷失方向，就是摄像头多了点……用缩地符不太方便。


    不过快餐店店的店员从刚刚就在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她看了。


    想来也是，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进来，没一会儿手机冒烟，又什么餐都不点……


    姜灵叹了口气，不想给店员添加心理负担，准备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猫一晚上。


    至少她储物袋还在身上，露营一下不成问题。


    姜灵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还没走两步，就遇到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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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看见的那一对夫妇，后面还跟着个西装革履，不停擦汗的年轻人。


    钱总见到姜灵，眼睛里的光忽的亮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上前，一把抓住了姜灵的手。


    “大师！！终于找到你了！”


    姜灵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他盯着自己的眼睛比黑夜中的路灯还要亮。


    太灼热了。


    这种满怀希冀的眼神。


    他身旁的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师，之前是我们怠慢了。”


    姜灵瞅了瞅两人的脑门，眉间黑气已散，想必是度过了生死劫。


    钱总热情地说：“大师今晚可有住处？不如我让我的司机帮您也在这里定一间房？大师休息完我们明天再聊？”


    司机？


    姜灵看向那个松着领带的年轻人。


    姜灵笑了。


    “你们若想报答我，今晚我有别的安排，我看你的司机不错。”


    妻子愣住：“啊？”


    司机小杨捂住屁股，惊悚地看着面前这个长相俊美的古装男子。


    姜灵越想越高兴，瞧到了不远处停着的车：“那是你们的车吧，劳烦你的司机送我一程，到A市。”


    钱总反应过来，招呼了小杨一下：“快去，送大师到A市。”


    小杨还未放松警惕：“可是您二位今晚怎么办？”


    “我们随便找个宾馆住就行，别废话，送到再说。”


    钱总透过车窗对姜灵道，递过来一张薄薄的纸片：“大师，到A市记得联系我啊，这是我的名片。”


    姜灵接过，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们帮了我这个大忙，之后你们家三年的运程，我都会负责的。”


    钱总的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他含着热泪向远去的车挥了挥手。


    *


    夜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丝丝凉意。


    姜灵干脆将车窗全打开，轻嗅了几下。


    从前她在现代的时候就在网上刷到什么末法时代的说法，没想到竟是真的。


    她本以为昆仑山的灵气已经够稀薄了，可越临近城镇，灵气越来越少。


    可是在没有灵气的地方，对翟不凡这具身体反而有好处。


    导航机械的女声在车内响起：“预计抵达A市时间，凌晨6点12分。”


    小杨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后座的白衣青年，这位"大师"从上车起就格外安静，此刻正望着窗外出神，侧脸在忽明忽暗的路灯映照下显得格外清冷。


    “先生。”小杨试探性地开口，“您去A市是有什么事吗？”


    姜灵收回目光：“找我对象。”


    小杨这才松了口气，原来这个奇怪的“大师”有对象啊。


    几个小时的时间对姜灵这种修行之人不算长，但今日她坐在车的后座，却始终无法入定。


    直到车外的喧嚣逐渐明晰，A市的晨雾中，高架桥下的早点摊已经支起，远处高楼林立，霓虹未熄，与她记忆中的城市重叠又陌生。


    “先生，前面就是您要去的公寓了。”小杨打了把方向，车子灵巧地拐进一条窄巷。


    四周是熟悉的街景，只是那家她常去的奶茶店变成了便利店，街角的老槐树被移走，换上了整齐的绿化带。


    姜灵却无心再看。


    她一眼就瞥见岗亭旁的那道身影。


    姜灵曾经想过，再见到翟不凡的时候该不该狠狠地打他一巴掌泄愤，可真正与他近在咫尺的时候，姜灵心如擂鼓，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让小杨停了车，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数。


    一。


    指节无意识蜷紧，他们相识于昆仑宗山巅的一场刺杀。


    二。


    是师徒，是伴侣，也是家人。这些年过去，有太多想问他的事情，他是不是也如自己一样，在思念与执念中度过？


    三。


    车门打开的瞬间，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姜灵以双指为剑，毫不犹豫划破掌心。


    鲜血涌出的刹那，她看见翟不凡猛地抬头，盯紧了自己。


    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睛，此刻目光变得几乎失去理智。


    他也在走，同样割破了手掌。


    十多步的距离，却觉得这么远，血珠坠落在沥青路面上，像一串暗红的星子。


    十指相扣的瞬间，天地仿佛颠倒，掌心血痕相贴处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电流般的战栗顺着经脉窜遍全身。姜灵感到魂魄被无形的手猛地一拽。


    再睁眼时，姜灵久违地回到了自己现代的身体。


    之前的换身从未有过此刻灵魂震颤的感觉，姜灵有预感，这恐怕是最后一次换身了。


    而面前的人，眼神近乎贪婪，又隐约带着几分泪意。


    失而复得，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等姜灵回过神来，翟不凡已经低下头，扣住她的后脑，像是沙漠中久未见水的旅人焦灼地吻住了她。


    这场不能言说的，跨越时间和空间的豪赌，是他们赢了。


    姜灵嘴唇被吻得发麻，试图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抱起，姜灵还没完全适应这身体，此刻忽然离地，不由得惊呼一声。


    翟不凡贴上姜灵的额头，微微垂眸看着她，声音带了一丝颤抖：“夫人，我们回家。”